今日五里多,古代斡耳朵

“五里多”是“五里多一點兒”嗎?你錯了。五里多就是斡耳朵,我就在五里多居住。

有人說:五里多是從金馬碧雞坊到民航路北段“五里”多一點兒,典型的望文生義。

斡耳朵是蒙古語的漢語音譯,是“王的行宮”之意,源於元朝雲南梁王在民航路北段建立的行宮。

作為今天的五里多片區,包括環城南路到二環南路之間民航路北段兩側。

作為歷史地名斡耳朵,具體地點在哪?就在賽典赤衣冠冢對面,今糧油市場——旺穗酒店一帶。

為了考證斡耳朵到五里多的發展變化,我特意撰文刊於《中國地名》2019年第一期《五里多不等於5裡多》。

今日五里多,古代斡耳朵

一、“五里多”的原始含義:行宮、宮帳、宮殿

昆明“五里多”是“斡魯朵”長期使用後逐漸漢化的地名。

《辭海》解釋:斡魯朵:亦作“斡裡朵”、“斡耳朵”。契丹語稱宮為“斡魯朵”。《遼史·營衛志上》:“遼國之法,天子踐位,置宮衛,分州縣,析部落,設官府,籍戶口,備兵馬;崩則扈從后妃宮帳,以奉陵寢;有調發則丁壯從戎事,老弱居守。”為太祖所置,契丹語稱“算斡魯朵”,漢語稱弘義宮。金、元均沿用其名,並引申為行宮、官衙之意。

今日五里多,古代斡耳朵


二、昆明“五里多”的來歷

(一)古筆下的“斡兒朵”

[明]平顯《經斡兒朵》:

前王宮址古城東,疲馬經行落照中。

縱狗遺墟青草遍,呼鷹故壘暮煙中。

菜花媚眼人何在,野刺牽衣路不通。

舊日江山總新恨,亭邊無語立西風。

從明朝初期雲南著名詩人平顯的描述,可見前朝設置的“斡兒朵”宮殿遺址,在夕陽西下背景中,此時已經荒草萋萋、野狗出沒、蒼鷹飛翔、菜花野刺擋道了。

[明]沐昂《過斡耳朵》

昔人舊池館,零落舊城東。

春草年年綠,閒花處處紅。

感時民物異,代謝古今同。

往事應如此,長歌興未窮。

沐昂與平顯是同時代人,平顯曾是沐春、沐晟、沐昂三兄弟的老師。本詩詩意:過去梁王的行宮廢墟,零零落落散在南詔舊城東邊,這條“通京大道”兩旁,野草野花“春風吹又生”。俱往矣,梁王時代早已成為歷史,新朝代替舊朝是必然的,想起父親沐英與傅友德、藍玉將軍征討雲南,建功立業,父親、大哥、二哥到我鎮守雲南,讓皇上“西南無憂”,自豪感油然而生,真想長歌一曲!

[清]王思訓《斡兒朵懷古》

古城一片夕陽紅,禾黍油油別舊宮。

簫鼓冷沉孤島月,珮環香剩野棠風。

詩傳鐵立悲宗女,冢傍金稜吊上公。

目斷當年歌舞地,閒花野鳥亂春叢。

王思訓(1647-1728)康熙年間昆明學者。“舊宮”指元朝梁王在此所建行宮即“斡兒朵”。“鐵立”是阿蓋公主詩《悲憤詩》“西山鐵立風瀟灑”中的一個詞語,“宗女”即阿蓋公主。

“冢”指賽典赤衣冠冢,在今五里多民航路小學旁。賽典赤真身墓約於元朝大德元年(1279)修建於中慶府城(昆明)北郊30裡的松花壩旁馬家庵村。由於離城較遠,民眾祭祀不便,清朝康熙二十八年至三十三年(1688-1693)之間,雲貴總督範承勳、雲南巡撫王繼文在“通京大道”(今民航路)修建了“元咸陽王贍思丁墓”。民國初年和1961年重修,即今之“賽典赤衣冠冢”。

“金稜”即“金稜河”,現名“金汁河”,在昆明市東部,賽典赤、沐英皆修復過。“上公”指賽典赤。

全詩描寫曾經繁華一時的“歌舞地”——梁王行宮故址斡兒朵春色中的荒廢景象,緬懷當年阿蓋公主與段功的愛情悲劇,以及建設雲南鞏固邊疆的政治家賽典赤與沐英。

從明初平顯《經斡兒朵》到沐昂《過斡耳朵》清初王思訓詩《斡兒朵懷古》可見,元明兩朝甚至清初,“五里多”地名皆沿襲原始名稱蒙古語“斡兒朵”,地點都在“城東”,都是元朝梁王“舊宮”。甚至三首詩押韻都是“中東轍”,巧合!

今日五里多,古代斡耳朵

(二)“斡兒朵”曾是交通要衝

“五里多”是蒙古語“斡耳朵”的誤轉譯音,原意“駐紮軍隊的營帳”、“皇帝、王的離宮”。從原意可知,之所以在此處設置“斡兒朵”是因為今民航路是古代外地入昆驛路及交通要衝的一段,扼守昆明東南大門,昆明重關“石虎關”也在此段驛路,附近村子因此名為“關上”,具有戰略意義。

五里多(斡兒朵)驛路(今民航路)古稱“通京大道”。五里多為省垣第一關津,入城要道,但凡京城要員奉旨上任、欽差大臣巡查政務、官府首長體察民情等都會從此經過,清代還專設“接官亭”以作方便。大人物蒞臨,全城官員要出動,一個個頂戴化翎,官袍肅整,早早地趕到路旁耐心恭候。“大腦殼”(昆明方言:官位顯赫之人)一到,全體人等謙卑恭迎,前呼後擁,沿途有差役照應,驅散閒人,護送進城。

五里多雖有名氣,但畢竟地處郊外,遠離城區,除了農家菜田,多為荒蕪之地,特別是清代末年,去往的人很少,時有土匪出沒搶人,甚至有野狗叼走小牲畜和孩童,所以明、清兩位詩人描寫的景色皆為曠野、荒蕪之狀。據說驛路兩旁還有較多的墓地。

今日五里多,古代斡耳朵

如今“五里多村”村民還流傳兩句順口溜,其中一句是“重關放炮麼捂耳朵。”說明三個問題,一是表明古代五里多村與重關——石虎關的關係,五里多村緊挨著石虎關,所以只要一打炮,炮聲震耳欲聾,所以村民才會“捂耳朵”。二是此地是外地進入省城昆明的要衝,所以設關駐兵,而且時有戰事。三是“捂耳朵”與“斡耳朵”、“斡兒朵”特別是“兀兒朵”的讀音十分接近,暗示某個歷史時期村名從“斡魯朵”——“斡兒朵”——到“兀兒朵”的變化過程。

(三)“斡兒朵”得名於元朝

《雲南省昆明市官渡區地名志》:“五里多位於昆明東南城鄉結合部,民航路北段兩側,海拔1893米。屬金馬辦事處五里鄉。農民144戶,571人。元代此處有梁王的離宮,蒙語稱‘斡爾朵’,後諧音傳寫為‘兀兒朵’,再訛傳為‘兀倪朵’——五里多。”

“離宮”此處指梁王在中慶路(昆明)東郊(斡爾朵-兀倪朵)駐紮軍隊的離宮、宮帳,具體地點即本文開頭提及的“賽典赤衣冠冢對面”。元朝共有四位元朝雲南梁王。

其一為孛兒只斤甘麻剌(1262-1302年);其二為孛兒只斤松山;其三為孛兒只斤王禪;其四為孛兒只斤把匝剌瓦爾密(?——1381)。

具體是哪一位梁王的離宮“斡爾朵”設置於此,有待考證。

今日五里多,古代斡耳朵

因此“五里多”屬於少數民族(契丹語-蒙古語)語音地名音譯轉譯為漢語後的地名,不屬於自然地理實體類地名,故“五里多”不具有漢語長度單位的含義。

三.“斡耳朵”到““五里多”讀音、書寫的變化

(一)昆明附近“數字+裡”式地名典型案例

昆明“數字+裡”作地名的有“三公里”、“八公里”、“十里鋪”、“五里箐”等,都可用阿拉伯數字替換為“3公里”、“8公里”、“10裡鋪”、“5裡箐”,可以對應英文“Three kilometres”、“Eight kilometres”、“Ten li PU”、“Five li QING”。“三公里”在今天菊花立交橋東721米處,金馬正昌果品市場旁。“八公里”在菊花立交橋東南6公里處,朱家村立交橋2.7公里處。“十里鋪”在今天虹橋立交橋南681米處。

(二)“五里多”是“斡魯朵”長期使用中形變、音變的結果

“斡兒朵”轉變為“五里多”,是清朝以後的事。王思訓是昆明人,清康熙四十五年(公元1706)進士,官至翰林院侍讀,清朝著名的地方文獻學家和私人藏書家。王思訓寫《斡兒朵懷古》在康熙年間(公元1661-1722),假設元朝雲南梁王甘麻剌於公元1290年設置行宮“斡兒朵”,後來行宮名演變為地片名,到王思訓寫作《斡兒朵懷古》時(假設時間為公元1708年),“斡兒朵”地名至少存在了418年之久。

“五里多”不符合“數字+裡”的格式,而是“orudo斡魯朵-ordo斡耳朵-urdo兀兒朵(五耳朵)-unido兀倪朵-wuliduo五里多”的形變、音變現象。

今日五里多,古代斡耳朵

最直接的形變是“兀兒朵”變(誤)寫為“兀倪朵”,“兒”變寫為“倪”,“兒”加了一個單人旁(亻)。最直接的音變是“兀倪朵”音變為“五里多”,與昆明人發音特點有關:n-l(ne-le不分),結果“倪”變讀為“裡”,“兀倪朵”變讀為“五里多”。

社會約定俗成的規律——翻譯使用外來語或者少數民族語言,都會將其翻譯得“好讀”“好寫”“好認”亦即使之漢化,比如昆明市石林縣舊名“路南”,若按當地彝族的讀音,翻譯作“路乃”更接近原音,意思是“黑色的石頭”,但不符合好讀好記的規則,最終演進漢化為“路南”。

因此“五里多”不能寫作“5裡多”或者翻譯為“Five li Duo”,因其不含數字“5”與量詞“裡”,而是契丹語-蒙古語地名“斡魯朵”形變、音變、漢化為“五里多”的結果。

(三)不知曉正確得名原由

村民:“五里多村”村民兩句順口溜第一句“南城到點兒(dir,昆明方言,兒化音,音似“疊”,“這裡”、“此”的意思)麼五里多”,表明隨著歷史推移,清朝中後期開始,由於村名漢化,使得契丹-蒙古語原始含義“行宮”“宮殿”消失,有村民認為“五里多”是因為從昆明“南城”到村子的距離。“南城”指明、清昆明城南大門麗正門一帶,今金馬碧雞坊附近。第二句“重關放炮麼捂耳朵”,雖然“捂耳朵”與“兀兒朵”諧音了,但是不知曉得名由來,誤以為因為炮聲隆隆,村民受不了了“捂耳朵”,所以村名叫做“兀兒朵”。

今日五里多,古代斡耳朵

外來村民:五里社區所屬菊花村,緊鄰五里多村,現今居民多為外來租住戶,幾乎無人知曉“五里多”得名由來。甚至還有誤傳:抗日戰爭時期修滇緬公路,史迪威公路,起點在西站,到這裡五公里多一點,所以叫做“五里多”。屬於望文生義。

訛傳:明、清時期,該地名因諧音被訛傳為“五耳朵”,又因此地距原大南門有五里之遙,故漢名以其近音近義而稱“五里多”,附近有一村子也用其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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