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知青商店的老經理患慢性肝炎病休。局領導宣佈叫艾萍當經理。她那個經理呀，既末經組織部任命，又沒有人事局通知，算個啥呢？嘿嘿……可她呀撿根雞毛當令箭，認真得不得了，成天到晚屁股不著板凳，象只燕子，飛來穿去於各櫃組之間。她滿頭裡絲絨似的短髮用橡皮筋束成兩條子，象一對鼓錘，走起路來直撲打；她呢子上裝，毛蘭褲、黑皮鞋、白尼尤襪，顯得素雅，莊重，大方，瓜子臉兒上，不時地露出兩隻淺淺的酒不窩。
艾萍和我們一樣，也是待業青年，前年和我同時進店的。論體力，我一頂她倆，論業務，我們是大哥別笑二哥，生意買賣都差不多。
這天，天空下著小雨，顧客很少，我跑到雜貨櫃組聊天，忽然聽到一個尖聲細氣的聲音在問:“同志，有37碼膠鞋嗎？”
我回頭，見是一位農村姑娘，便說:“哪有37碼的，只有二十幾公分的”
“喲，二十幾公分的，我穿不小啦？”
“那小啥，”我說，“現在都改叫公分，這是全國統一改的新鞋碼！”
“啊！”姑娘若有所思地問，“那我應該穿幾十公分的呢？”
“哎唷！這麼大姑娘，自己穿好大鞋都不曉得，還來問我！”
姑娘被我講得又氣又惱，哭笑不得，臉蹩得緋紅，正準備走，艾萍匆匆趕來。
“你怎麼這麼講話！”她一面批評我，一面笑著招呼姑娘:“來來來，我給你找。”她兩眼巡視著貨架，抽出一雙32 1/2公分膠鞋遞給她:
“你穿上試試看。”
姑娘穿上以後，用手指捺捺鞋尖，又捏捏後跟，笑嘻嘻地說:“正好一腳。”於是她付了錢，將鞋放進提包裡，高高興興地走了。姑娘剛出店門，艾萍很嚴肅地對我說:“小吳呀我們不是要優質服務嗎？下回做生意，可不能跟顧客瞎搗蛋，你看剛才那姑娘已生氣了，影響多不好；再說我們當營業員的都不道知新鞋碼，顧客怎能知道呢！”稍停，她又婉轉地說:“實際上計算新鞋碼的方法也很簡單，將舊鞋碼加十被二除，就等於新鞋碼。”
等艾萍離開了我的櫃組，我按照她講的公式測算了一下，抽出一雙二十五公分鞋往自己腳上一套，果然象穿了40碼鞋一樣，不大不小十分舒適。咦！她鬼點子還真不少呢。
第二天午飯後，出席四幹會的同志三五成群走進店堂，望著懸掛在櫃檯前的水紅色塑料浴罩很感興罩趣，一位戴羅宋帽的同志對他的夥他伴們說:“我們公社又沒澡堂子，這東西洗澡蓋掉了，就是洗的時候，不曉得能不能撐開，不然塑料布貼在身上還冷死了呢！”
“怎麼撐不開呢，“我連忙解釋說，“撐不開還能賣錢嗎！”我說這話，他們好象沒聽見似的。艾萍連忙招呼道:“請你們稍等一會，我馬上試驗給你們看。”
我一聽，傻了眼，心想，在大庭廣眾之下，難道你能脫衣服洗澡不成？我正憂豫時，只見艾萍拿了一隻舊臉盆，從水瓶裡倒了兩瓶開水，放在懸掛的浴罩中間，隨後將浴罩降下正好著地，牽牽開，遮遮嚴，不漏一絲氣兒。不一會，浴罩感受到了熱氣，漸漸鼓放開了。他們望著氣球似的浴罩，臉上都漾出了笑容，那位戴羅宋帽的將手伸進去試探著溫度，連忙說:“蠻好，蠻好！”在場的社隊幹部聽他這麼一說，一個個眉開眼笑。頓時你買一頂，他買一頂，一下就銷了三十多頂。
此情此景，使我目瞪口呆，好象一盤已成僵局的棋，到了艾萍手裡，都能化險為夷，轉敗為勝；我聯想昨天賣鞋的事，使我懂得了優質服務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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