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惡非道》----北野武的"俠"

我始終認為日本的文化受中國漢唐文化影響比較深刻,沒有受到宋代中庸思想的影響。今天的日本社會還保留著我們過去的文化中很多精髓的東西,這些文化烙印影響著今天的社會,對"俠"的理解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俠"始自中國的秦漢,這種精神食糧何時傳到日本,我無從知曉,但是我知道今天在中國"俠"和他的精神已難以尋覓,社會不提倡"俠"的精神,更不要說"俠"的行為了。但是在日本,當民眾遇到災害時,會有許多社團成員主動無償去幫助百姓。單就此而言,我們的社會比日本更加麻木。究其原因,還是文化作祟,今天的日本保留了我們漢唐社會的彪悍、俠義精神,我們的社會生態表現出更多的是宋代的中庸思想。

有一些導演也拍過關於"俠"的主題電影,希望復甦社會對 "俠"的理解和認知,比如張藝謀的"英雄"和徐克的幾部作品。但是我覺得日本導演北野武拍攝的《極惡非道》詮釋的更加貼近"俠"的本來面貌。

《極惡非道》分為三部曲,是北野武從2010年到2017年拍攝完成的黑幫題材電影,總時長340分鐘。

《極惡非道》的第一部曲最早入圍過戛納電影節競賽單元。雖然當年沒有斬獲金棕櫚大獎,但是我相信如果當時的評委今天看完整個電影后,一定會重新考慮自己當初的投票。

這是一部非常精彩的講述日本黑社會題材的電影,通過對男主角在黑社會中掙扎、逃避、反抗的生活記錄,深刻反映了日本社會現實的真實現狀,也展現了導演對於理想中的"俠義"精神的表達和嚮往。

同時這也是一部關於日本男人的電影,電影中政客、警察、黑社會老大、小混混之間的爭鬥、合作、欺騙,真實的體現出日本文化中對於強勢的崇拜和追求,也是日本男人野性生活的記錄。

我感覺這部電影比《殺死比爾》三部曲更有深度,更符合東方人的視覺和審美感受。

第一部曲 忠與奸


《極惡非道》----北野武的

在這一集中,北野武把日本黑社會現實的生存狀態描述的淋漓盡致。黑社會生態中的忠、奸、欺騙、利用、勾結都描述的細緻到位。

故事從一個山王會組織的中層幹部大友君(北野武飾)說起,大友忠心耿耿對待上級,細心照顧下級,是個合格的黑社會幹部,為了完成社團佈置的任務,他兇狠對待對手,和警察周旋迂迴,在為社團奪取了地盤後,卻成為社團利用的籌碼,屢次受到上級欺騙、離間、屠殺。最後,大友忠心的屬下被殺死,狡猾、背叛的屬下得到社團的升遷,自己無奈向警察投降被捕。大友所堅持的老派黑社會道義崇尚的忠心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不堪一擊。大友被捕時的臺詞就是對現實的總結:

片岡刑警:前輩,從前的黑手黨時代已經過去了。

大友:輸了就是輸了,混蛋!

大友的臺詞表現出對自己愚忠下場的倔強、憤怒和無奈。

第二部曲 義


《極惡非道》----北野武的

接下來,大友悲催的命運沒有終止,由於黑社會社團之間的鬥爭需要,大友被岡刑警和更大的黑社會社團花凌組利用,自己出獄後,去對付山王會。

這一集中,北野武導演特意安排刻畫了一個日本版的"豫讓"。這個人物的描寫是很重要的安排。

木村君的老大在第一部曲中由於黑幫爭鬥被大友殺死,自己的臉還被大友劃傷。這一集中為報仇木村行刺大友不成,大友卻故意放走他,木村繼續尋找機會刺殺大友,終於在監獄中刺傷大友。

但是大友出獄後和大友在一起談判時的一句:"對不起兄弟,你傷的比我重"徹底消除了木村的仇恨,並被大友的老派黑社會作風所征服。木村認為大友才是真正待他如同"國士"的人,開始誓死效忠大友,他安排自己的保鏢24小時為大友服務;他為化解大友和自己盟兄的口角之爭,咬掉自己的手指;他裹著受傷的手指,端起一杯酒向大友說到:為我們的兄弟之情,乾杯。

北野武對木村的刻畫,把"士為知己者死"的俠義精神放大到了極限。這是內在的"義"的外在淋漓體現。

最後,大友和木村聯合一起推翻了山王會,但是,他們仍然沒有逃脫被出賣的結局,這次完成任務後被殺死的是木村。大友在得知自己的兄弟木村被殺死後,沒有選擇逃避,他乾脆的拿起槍打死片岡刑警,他沒有辜負木村敬給他的那一杯酒!

和第一部曲中相比片岡刑警和大友的對白,深刻表明了大友的內心轉變。

片岡:"你們都沒幹什麼好事,你們是黑社會。"

大友:"黑社會也有黑社會應該遵守的道義。"

在這一集中,大友不再愚忠,更加註重"義"。

第三部曲 死


《極惡非道》----北野武的

第三集中,北野武把暴力美學展現的徹底、痛快。

大友不再顧慮繁雜的社團關係,不再顧忌任何人的指令,甚至不再顧忌自己的生命。

他對待惡、奸詐的最好辦法就是武力,對待"義"的最高境界就是"死"。

為了給自己在韓國的小弟報仇,大友和他的兄弟從韓國來到日本,聯手鏟除了花凌組、山王會。這次他沒有被任何人利用,倒是利用花凌組的內部爭鬥實施了完美一擊。

當大友和自己兄弟手持機關槍對會場的花凌組幹部掃射的時候,那畫面是全劇最美的一幕。那憤怒的子彈代表大友這麼多年積壓在心中的怒火,倒下的黑社會幹部和虛假、欺騙、利用都被這烈火燒掉了。山王會和花凌組兩個社團在大友的槍聲中倒塌了。

最後大友為了不給幫助自己的人增添麻煩,選擇了大"義",開槍殺死了自己,嘴角帶著一絲微笑的離開了。

雖然大友最後死掉了,但是這一集看完後,你會覺得沒有前面兩集那麼傷感,這才是北野武想要表達的東西所在。

終於,北野武把他心中的"俠"說清楚了:"俠"應該是自由的、"俠"的內心是強大的、"俠"應該能夠為了信仰付出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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