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甦醒了麼?或是下一輪昏睡前的起夜小解?


小編說:17日,我們推送了一組陌生作者的來稿,其中文學博士秦風的長詩《為白晝提燈的人》,是我們收到的關於悼念哨音最深刻的詩,昨天半夜裡,郵箱裡就收到了這位陌生讀者的詩評,今天,小編便將他推送出來與大家共享,歡迎大家留言討論。


眾生甦醒了麼?或是下一輪昏睡前的起夜小解?


【詩評】撕裂靈魂的歌吹


為四川詩人秦風小長詩《白晝提燈的人》評點


黃勝源 湖南湘西

題解

看到詩題眼前一亮,頓時就有觸電的感覺。對一個嚴肅的詩人來說,
詩歌的創作從擬題就開始了。“為白晝提燈”幾字入目,磅礴的大
氣撲面而來。看似反諷或隱喻的用意卻是不折不扣的殘酷現實,看
似象徵的隱晦、意象的演繹、印象的靈光一閃,卻是繁華落盡的悲催
直白。詩人秦風的名字和這首詩,在公元2020年2月18日凌晨隨著微
信群的嘰咕提示音進入我的眼簾,我的睡意煙消雲散!


之1:語言象天上的流雲飄拂而過,“沒有光。就用聲音替代”,

突兀的句號就觸目驚心。我想到了聖經舊約裡面著名的箴言“要有光”,
於是世間就有了光。”一片雷鳴電閃在幽冥中激盪,閃爍的字詞中,
吹哨人的隱喻象奇長的芒針,刺入讀者的心扉...

“而此時,我穿過語言的洞穴

趕向滿天星辰的肺部

那些顫動,那些茫然的,微光”
當這樣美輪美奐的詩句出現,我覺得,一首里程碑似的漢語詩
橫空出世了!


之2:緊扣著天下矚目的“哨子”,象掐著恐龍病體的瘡瘍或傷疤,
不依不饒,死纏爛打,膿血的腥臭瀰漫虛空。緊接上段,象連續的波浪

層層推進,揚沙蕩泥,轟然拍岸。


之3:彷彿到處都充滿毒素,口罩的掩蓋下,無數被封住的口一下子

都有了“窺視”的功能,剎那間,食物鏈頂端的生靈驕子居然就如此脆

弱不堪!
之4:獨行的詩人只是天地間一個微乎其微的可憐存在,面對一個法
天象地的假想敵,除了繼續緊摳那膿血橫溢的瘡疤,別無勝算的可能。
象歐椋鳥啄食河馬身上的腐肉,這種微不足道的攻擊原來是一種深沉的

大愛。愛未必總是被理解,愛的對象輕輕一顫或微微一蹲,小鳥就要成

為水族的美食了。詩歌無用的時代,詩人的存在蟻螻蚍蜉而已!
之5:這一節僅僅三行,彷彿音樂的旋律經過一段小高潮之後,進入

了短暫的行板,繃緊的弦鬆弛了一小會。

“總有哨聲。彷彿從天空疾馳而過

像六月崩塌的雪,冷不防地

砸在我玻璃的眼睛上”


之6:生逢特殊時期特殊狀態之下,春天不再美麗,渺小的生命遠遠
不及枯萎的草芥,無聲地一一熄滅。
之7:一個年輕醫師的瞬間鏡像成了歷史的永恆,病理的眼疾不是最
痛最悲哀,靈魂的無明生不如死。哨聲不僅能夠振聾發聵,而且能夠產

生光明,億萬之無明的眼睛被一個平凡的醫師拂去陰翳,於是悲催的時

代綻放了一縷微弱的光明。
之8:短短九行,繽紛駁雜的世相眼花繚亂,戰時狀態下的大都市緊
張兮兮,如臨大敵,生活一如既往地進行,一顆水晶一樣無染的心靈照

亮悲催的羊羔們,微弱的光暖意融融。
之9:流星般的人生是短暫的人生,瞬間的靚麗即便消逝之後,依然在
蚍蜉和蟻螻的視野裡久久不滅,幸抑或不幸,留待光陰去漂白。
之10:一千萬人口的城市為吹哨者滅燈,稍後光明大作,眾生經歷一

場亙古不遇的靈魂洗禮,

眾生真的甦醒了麼?抑或是下一輪昏睡前的起夜
小解?是渾渾噩噩的尿戰?亦或是痛徹心扉的悔悟?
之11:良辰美景,日月山川,一切都浮光掠影般不停切換,窗口、燈光,
此時已不是常態下的市井氣息,尋常的生活一旦失去,銘心刻骨的痛楚便

隱隱襲來......
之12:即便五行,也是一次跌宕起伏的高潮,燧石盜火四字,古今中

外光明使者的形象躍然字裡行間。此處可以浮一大白!
之13:猶如錢塘大潮拍擊堤岸,一番雪浪滔滔之後,又是一波回頭的

美女小潮,水欲靜而浪不止。江城風雲突變,白雪與梅花的相約何其悽美!
之14:傑作或經典,從來都是鬼使神差狀態下不由自主的產物,即便

是喃喃絮語,依舊有拷問靈魂的聲嘶力竭和歇斯底里。
之15:白晝提燈,非大丈夫不能為之。若帝王將相,宵小耳!


十五個小節有如十五波驚濤駭浪,這才是漢語詩歌應有的高度!
從標題就讀到強烈的美學的勁道、道義的震撼、獨立的人格、自由

的思想、飛躍的聯想、蓋世的膽識…絕對的一流,絕對的不朽!


2020.2.19凌晨


眾生甦醒了麼?或是下一輪昏睡前的起夜小解?



為白晝提燈的人(長詩)



1.
沒有光。就用聲音替代

這唯一的哨音,號令天下所有的

寂靜。那臉,那城市,那河山,那星空

像缺失的一樣,無邊寂靜裡的空曠


吹哨人,這黑與夜的口哨,來不及全部

按響。就把自己吹滅。巨大而空寂的

迴音壁。失身的哨身

已經來不及,抓住餘音漸遠的手


每個人都是哨子,他是率先的

哨音:尖銳,閃亮,而奮不顧身

一個哨子,喊出所有哨子的沉默

集體失啞的哨子,成為一列列追悼人

整個地球,遼闊空遠的證詞

而此時,我穿過語言的洞穴

趕向滿天星辰的肺部

那些顫動,那些茫然的,微光
2.
萬物總在先天的缺陷中時刻突圍

哨子,這裂口之上永遠睜開的眼

裂縫,先是一種警示,後是一種攻擊

現在是毀滅。哨聲被一堵堵牆擊潰

大地上青銅的灰與千堆雪,無法獲救


聲音退回到口哨。萬物無常之下都是

陳舊日月的翻動,眾多的事物已經

跨越自我的界限。失身或者失聲

像是生命唯一可去的,兩處避難所
3.
似乎每一張嘴都窺視著另一張嘴

都對著獵物,對著比道路更遠的山河

千山萬水險於柵欄與口罩的多重防護,或是阻攔


口哨,要麼空著,要麼封著

鋪天蓋地的警覺:依然沒有光

像心靈的探測儀,為沉睡而時時醒著


耳朵的尖銳在於,很難傾聽自己聲音

更多的朝著腦袋無定的轉向

夜的哨聲,像江河推開著兩岸的群山

呼喊所到達的地方,都是生者的出口

倖存者:草尖與樹枝上風雨的家園
4.
吹哨人是一個虛詞。哨聲掙斷於心弦

從黑夜出發,並抵達於黑夜

月亮刀鋒上,薄涼的喘息

遠於,一種冷漠與觀望


十指望天,每個指尖:只見觸痛,不見迴音

彷彿撕裂處,急促而破碎的呼救


吹哨人一去不返。消失於哨聲的消失

當黑夜紛紛醒來的時候

他卻獨自在黑夜永遠地睡去

幾乎整個地球,嘴含他的口哨

口哨裡,每個人自已的呼吸和聲音

下一個口哨。將被猝不及防的哨聲

吹響。我願是鐘聲,時時錘打沉睡的鐵

木鐸與警覺。讓口哨返回初心

把苦難與黑夜,輕輕打開
5.
總有哨聲。彷彿從天空疾馳而過

像六月崩塌的雪,冷不防地

砸在我玻璃的眼睛上
6.
突然,我提起。不再提起

沉默。時間不容尖銳和純潔

漆黑的春天,把二月墨水的

痛哭,壓在樹影不定的牆上


萬千花朵,混同於一種光和顏色

枝剪或嫁接,是另一種活著

但那絕不是,存於夜色的植物


生命的血,生長成生活的鐵

鏽是歲月和命運的包漿,不被撫摸

更多活著的死,嵌入生
7.
眼珠只能顧及眼珠投射的地方

一滴眼淚寫下,一個醫治好了億萬眼晴的

處方:欲去眼疾,必先除心病

把眼植於心,心就是眼睛裡面的

眼睛。可以隱藏,卻從不說謊

而嘴則不能

心,是萬物自我煎熬的一顆藥丸

含著野草的苦味,雲朵的芳香
8.
口與口罩,分別訓誡和隔離

一種毒,攻擊語言的正面

而另一種,圍城偷襲,致命的軟肋


忠於純潔是信仰的一半,而我執著於乾淨

讓喧囂回到語言最初的呼吸

讓肺葉伸展,綠色的氧氣

把自己還原於:一種晶體的固守

巖礦掙脫出來,還靈魂以骨架

還化石最乾淨的床與愛
9.
一些面具擦得光亮,遮蔽的臉在裡面褪化和腐爛

一切彷彿靜止。唯有眼珠在眼眶之後移動

朝向陽光照射不到的方向


一棵被鋸斷的苦梨,紋線中斷道路

消逝舉著的波光
10.
今夜,必將有更多的光

因為墨水和雪的緣故

雪在墨中,隱於一聲哨音的

尖叫與奔跑


像是有落葉,在屋外的空地

把自己點燃。用烈焰的骨頭

給黑夜掌燈,而抱回來的薪火裡

有眼睛滴落。隔岸的燈火

永不到達


今夜,漆黑的天空有未來的凝視?那是億萬顆

頭顱,高舉起的痛哭

不是淚水的送別,而象形文字

爐火的相迎

項上的人頭,只換日月的白髮千丈

不換,隔江的後庭猶唱
11.
一滴五湖四海的,淚

此刻,捧著空寂的武漢和中國

月光俯下身來,搖動著江水和長江逆流的鱗片

時間,苦難和永恆的兩半

像遲開的花蕾,爬上一扇扇窗的

燈火與傷口
12.
一個人的死,封堵更多死的裂口

一種人的死,讓眾生從數字復原為名字

還原於五千年流離的姓氏

你的名字,是眾生的黎明

為萬千蒼生,燧石,或盜火
13.
大地板結,與冰凍的二月跪下來

獻上全部額頭的溫度和燈盞
14.
發生的一切,仍在發生

並將永遠發生

終將面對,不能面對的

定會再次面對

亡羊補牢。那些不斷增加的

圍欄。替罪羊,願唯一

是我。我不看。我不想。

但我絕不遺忘。


15.
我忍痛說起的地方。對,一說就疼的地方

將會成為一塊墓地,或是墓地的一塊

替一些人站著,永不放下懷抱裡

冬的雷陣,夏的冰雪


烏雲的喘息,仍密佈在天空的肺部

一些樹影,在搖晃的光線之下

每一次,都企圖抓穩自己


九頭鳥,是漢江噴的怒發

白雲千載,黃鶴樓的翅膀

在晴川外,在千帆之上


趟過黑夜的人,必帶黑色疤痕

是陽光下人群中,唯一的亮色

逆行,是一種反向證明

光。是視線,最薄弱的部分

我不在其中


太陽黑子,月暈,陰影

這虛無的白晝,更需要光

為黎明送信的人走了

為黑夜挑燈的人走了

我,身背夜色,為白晝提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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