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裡的那一片浪花
——之一耙糞
題記：現在的孩子暑假要麼在培訓班度過；要麼就是捧著手機玩遊戲，天天宅在房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著實讓人擔憂。自己童年時的上山砍柴，下塘捉魚；合夥偷棗，放牛洗澡；耙糞放水，雙搶務農的場景便如心底裡的那片浪花，時時躍入眼前，雖然波瀾不驚，但回味起來嘴角還是掛著微笑的。於是便想下定決心一一敘述，一來聊以自慰，二來憶苦思甜。
兒時的我，家境貧寒，記憶中每年九月開學我爸總要厚著臉皮滿臉堆笑，到學校找老師擔保賒賬我們姐弟幾個人的學費。好在我爸人緣信譽還好，我們幾個讀書也行，所以還不至於到處央求而無人搭理！有一年卻沒有了這樣的窘境，我爸也很開心地說：“這多虧了我細崽耙的糞多！”
那年八月中旬，收洋蔥的販子來了！憨厚的農民臉上堆著虔誠的笑容簇擁著他們，不停地說：老闆，到我家地裡看看，我家地裡的洋蔥好！那幾個人便手交背後，慢悠悠的在眾農戶家的田地轉悠，時不時的扯出幾顆洋蔥，鄒著眉頭說：太小，不要！當販子們在我爸的陪同下來到我家的那塊地裡時眼睛一亮，隨便扯起幾個洋蔥就有碗口那麼大，晶瑩透亮！當即便拍板要下我家的那一片洋蔥，我爸便高興萬分，急忙跑回家邀上七大姑八大姨迅速的拔洋蔥、削洋蔥、裝袋、上稱、搬上車，然後從菜販子手裡接過幾十張“大團結”。記憶中那次聽我媽說賣了三四百元錢，在那時可是一筆“鉅款”了。我們姐弟四人的報名費就不用愁了！我爸開心的說：“我細崽耙糞厲害！”
我們江南的“耙糞”應該不同於北方撿牛糞，我們是左手提著一個土箕，右手拿著一個用舊了退下的鍋鏟裝上長長的木把，一堆一堆的把豬糞耙進土箕。動作雖然簡單，但是想耙到滿滿一土箕豬糞絕非易事。那時化肥尚不知為何物，就算有也不普及也買不起，老百姓種田地多用家肥綠肥。那時有些農戶會自養一頭豬，多是放養的，過年殺豬賣就是一個“小金庫”了，平時豬拉的糞便也是寶貝疙瘩！男女老少都耙糞，那豬糞就可遇不可求了！
我生性可能勤奮老實，於耙糞之道也獨有心得：規劃路線，人去我不去；錯開時間，人休我不休。爸爸規定我一天耙一桶糞，也就是要滿滿的三土箕，我是總能如期超額完成任務的，而我兩個哥哥是基本完不成的。二哥在村莊裡面轉悠，每每回來總是耙到一點點；大哥更甚，總是把土箕和耙溝放一邊，和夥伴們躲起來打撲克玩，那時是基本沒錢可賭的，大家相約賭紙，少有的富家子弟可以用一分錢買十張紙參與其中。可能人的賭性是天性，那時也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到了天黑，我大哥便拿著一個空土箕回來，我爸免不了要訓斥幾句，如果被我偶爾碰到抓到了現場，我也是會告狀的，那樣大哥便免不了要拖打了！
耙糞最好的時間點是中午最熱的時候，那時大家都在乘涼，可是豬卻不會休息，仍在孜孜不倦的找吃的，吃飽了自然就要拉糞便了！我一般就是這個時候出發，也是規劃好了路線的，有條路線是經過一片荒草地，有條路線是經過一個小山坡，還有一條路線是村莊裡面幾個大的打穀場，當然每條路線戰線也很長，應該有三五里之多！我便不停的在這幾條線路來回穿梭！一般不出意外，每條線路走完總能耙到滿滿的一土箕，為了防止掉落，還要用耙溝把豬糞按緊，當幼小的我用左手肘部提起土箕，身子微微向右傾斜提著滿滿的勝利果實走過那些在巷子裡乘涼的村民面前時，總能聽到大人們嘖嘖的讚歎聲“馬得個細崽幾勤快啊！”那時我的汗水和疲憊便化作烏有，應該是勝利的喜悅和賞識的獲得感化解了勞累吧！
有條經典路線是靠近山下張家的那片荒地，豬兒們都喜歡到這集中拱草吃。一個人提著土箕漫步在綠油油的草坪中，頭上是藍藍的天空，耳旁飛過的鳥兒留下清脆的聲響，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我的心兒也隨之盪漾。運氣好沒有別人捷足先登時，遠遠望去，總能看到一堆堆的豬糞，猶如一堆堆黑色的瑪瑙，那時的我便心花怒放。飛快的跑過去放下土箕，右手熟練的把糞耙進土箕裡，這時也是要掌握一點力度的，力氣小了耙不進去，力氣大了可能會飛出土箕。此時容不得你慢條斯理，因為隨時可能冒出幾個人出來和你來一個搶糞大戰，只有進了你的土箕才算你的菜！不過都是鄉里鄉親，為搶糞而發生爭執的事，我倒是沒有什麼印象。
一般耙滿了一桶糞，我媽會獎勵我一角錢，此時我應該是最高興的！猶記得有一次中午，遠處傳來“賣冰棒”的聲音，我手裡攥著媽媽給的一角錢，飛快的循著聲音跑去，太陽是火辣的，但是冰棒沁人心脾的感覺是令人期待的。記得追過幾排房子終於在五隊前面那口井旁邊追上了，遞出那張滿是汗水的一角錢，那個人把二八自行車的站腳站好，掀開後面木箱上的幾層棉被，拿出一個將要融化的豆子冰磚給我，我接過冰磚，剛咬一口，整個冰塊就掉在地上。我當時眼裡肯定是噙滿了淚水的，終沒有勇氣去和那人理論，只有獨自承受這種慘痛，現在想起感覺心都是痛的！我經常會用這一角錢去村裡的代銷店買葵花籽，他會用一個小木杯子從一個大罈子裡裝滿一杯，我便張開右邊褲子的口袋，讓他倒進去！滿滿的一口袋，我便邊耙糞邊享受這美味，右手拿著的糞溝用左手拿著，空出的右手從口袋裡掏出小半把葵花籽一次性扔進嘴裡，爾後邊走邊吐出瓜子殼，這應該也是一項特技吧！當時是不會考慮衛生問題的，只是覺得那個葵花籽特別的香特別的有滋味，現在想起都有魂牽夢繞的感覺！前段時間妻子從網上買來幾袋“童年記”的葵花籽，看起來像是童年時的那樣，吃起來也的確很香，但始終沒有吃出童年時的滋味！
現在的孩子不知耙糞為何物了吧！就是同齡人也應該忘的差不多了吧！但我會時時想起，想起那時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想起那時勤奮執著為家庭帶來的些許幫助；想起那時的幸福感知足感是那麼的容易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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