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是一輛車,運是一條路,盡人事,也得聽天命

命是一輛車,運是一條路。

命是一輛車,運是一條路,盡人事,也得聽天命

一、為了救大哥,二姐的婚事成為籌碼

我出生於七十年代中期的一個北方偏遠山村,母親生了四個孩子,大哥是唯一的兒子。因為由於父母的教育方式的問題,大哥到了青春期後極度叛逆,十六歲後就離家出走,一個人在外面混社會。

大哥二十歲那年,因盜竊和縱火被抓進監獄,母親接受不了她唯一的兒子要遭受牢獄之災,所以四處奔走,上下打點,準備救她的兒子於水深火熱之中。

八十年代末期,貧困還是北方農村大部分人的常態,剛剛解決溫飽問題,家裡哪有餘錢來給哥哥打點官司?

為了籌錢,母親把目光投在了尚待字閨中的二姐身上。

那時候給女兒找婆家都要彩禮,彩禮的豐寡由對方的家境決定。但母親放眼十里八村,那些與二姐般配的青年,似乎哪一家都不能拿出她理想數額的禮金,所以,母親就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外省的走鄉串村的老客身上 。

八十年代交通不便,山裡人沒有代步的工具,非不得已的事情不會跨出山溝一步。人們解決了溫飽問題之後,對美的追求也日漸提上日程。

那些來自山東河北等地的商販,挑著擔子跋山涉水,不辭辛苦地把一擔擔花花綠綠的“的確良”襯衫、滌綸褲子挑進小村,在村頭的古榆下跟大姑娘小媳婦討價還價,給灰撲撲的小山村增添了許多鮮亮的顏色。

人們把這些挑擔賣衣服的貨郎,稱作老客。

母親熱情好客,常常招待這些人一碗水、一頓飯,所以跟他們很熟。

命是一輛車,運是一條路,盡人事,也得聽天命

常來我家蹭飯的老客姓殷,河北人,兄弟兩個。每年夏天都要來個三趟五趟,後來又多了一個小夥子,是他們其中一個的兒子。

母親為二姐相中的是這個姓殷的小夥,家住富庶之地,勤勞樸實,家境殷實,既拿得出彩禮,又不虧了二姐。

母親主動向姓殷的老客提親,他欣然答應。不久,母親帶著二姐,跟著殷姓兄弟去了遙遠的河北省,給二姐訂婚。

半個月後,母親和二姐回來了,一起來的還有二姐的未婚夫,那個叫殷強的男孩。

他們帶回來的,有最新式樣的衣服、皮鞋、手錶,還有1000元禮金。在上世紀80年代,1000元是個大數目,普通家庭拿不出來這麼多錢。

母親此行如願以償,意氣風發,在她看來,給大哥打點的錢有了著落,也給二姐找了一個好婆家,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但她哪裡想到跨越千里,“隔山買老牛似的”婚約,給我家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母親用那1000塊錢打點律師,那個律師據說是本地知名的律師,打贏過無數官司。但在我大哥的官司上,他似乎浪費了他的好名聲(後來,我才知道,大哥正好趕上“嚴打”)。因為大哥被判了8年,刑期遠遠超過我們這些老百姓的預期。

二姐的1000塊彩禮打了水漂,母親也大病了一場。她20歲的兒子要在最好的青春年華、該娶妻生子的年齡,蹲八年大獄,這對哪個母親來說都是剜心之痛。

在這裡我不得不提提我的父親,也許你們已經發現,我之前一直沒有提到過他,那是因為我父親懦弱無能、感情淡漠,一直以來在家裡都像一個擺設,除了幹一把死活計,再就是出了問題會抱怨,除此之外不會發揮任何作用。

我家的頂樑柱是我媽,當家作主的也是我媽。媽媽性格暴烈,做事如疾風驟雨,這樣一個人做事的時候,往往欠周密的考慮,不會將不良的後果計算在內。

懦弱逃避責任的父親,和有責任心卻急躁的母親,這就是我們一家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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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本以為給二姐尋了一個福窩,不料卻跳進火坑

大哥給我們家裡帶來的創痛尚未平息,二姐的婚事又出了狀況。

二姐是在春天訂的婚,那年春節殷強接了二姐去河北過年。

二姐自河北迴來後便一直悶悶不樂,偶爾還會一個人私下裡偷偷啜泣。在母親的百般逼問下,二姐透露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二姐這次去河北,殷強揹著父母私下裡跟她攤了牌。他說本來就有個青梅竹馬的女友,在父親的逼迫下,他才給二姐訂了親。

他那個小青梅在他訂婚後喝了農藥,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一條命。衝著小青梅這份生死相許的情義,他也得娶她。他希望由二姐主動提出退婚,這樣他才免於父母責罵。

那時二姐歲數小,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樣自私的小男人維,護自己的利益。又不敢跟母親說這件事,怕母親為難,只能偷偷得彷徨無助。

母親為這事跑了幾十裡山路去鎮上打電話,質問殷強的父親,不知道殷強的父親怕瞎了那一千塊的禮錢,還是就想讓二姐做他的兒媳,他一口咬定他兒子胡鬧,說婚約一定會堅持到底。

我家因這件事再一次陷入困境。主動退婚吧,家裡拿不出1000塊錢還給人家。不退婚吧,又不能讓二姐嫁給一個心裡裝著別人的人。那段時間家裡如同籠罩了一片愁雲慘霧,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寒霜。

只有父親偶爾抱怨母親幾句,說她做事太沖動。錢白瞎了,還把二姐搭了進去。

母親氣得大罵父親,說他辦事沒能耐,埋怨人卻比誰做的都溜。

如此這般,家裡的氣氛愈加悽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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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姐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

事情在山重水複疑無路的時候,貌似有了轉機。

二姐那年夏末秋初的時去大姐家,幫大姐割麥子,認識了一個走村串巷修理鐘錶的修理匠。

八九十年代,修理將是手藝人,靠手藝吃飯,不需要像農民那樣受苦受累,因此比農民高了不止一個檔次,頗受人羨慕。

跟二姐認識的這個修理匠,和大姐同鄉不同村。姓邢,排行五,別人都管他叫邢五,據說和我們家還有點拐彎抹角的親戚。

邢五當時二十六七歲。那時在農村,男女成家都特別早,二十六七歲還未成家的已屬大齡,步入光棍的行列了。據說是因為邢五年幼喪父,到他結婚的年齡寡母沒有錢給他娶媳婦,婚事就被蹉跎下來。

後來他發奮圖強,自己上山刨藥材攢錢,學了修理鐘錶的手藝,於是就走街串巷,成了令人豔羨 的手藝人。

邢五與二姐認識,是姐夫的老叔劉國介紹的。劉國老叔古道熱腸,為人仗義,頗受我們尊敬。

他一方面瞭解我家的情況,知道二姐正在兩難的境地中徘徊;另一方面也瞭解邢五,知道他是一個過日子的人,手裡還有點餘錢,能幫助二姐解決難題,雖然比二姐年長几歲,但也不算大問題。就在這種助人為樂的善意的支配下,他做了一件當事人任誰看來都是一件好事的好事——把二姐和邢五撮合到了一起。

這件事很快就談妥,二姐拿邢五的錢,跟河北殷家退了婚,跟邢五定了親。

壓在我家大半年的陰霾終於一掃而光,久違的笑容又回到全家人的臉上。經歷此事,因大哥入獄給家裡帶來的陰影似乎也被沖淡了一些。

但命運這塊多米諾骨牌,並沒有到此戛然而止。

命是一輛車,運是一條路,盡人事,也得聽天命

二姐與邢五訂婚後,去了他家兩次,第二次就發現了不妥。

原來,邢五與他本家的一個嫂子有染。他這個嫂子丈夫常年不在家,她就趁機勾搭了自己的小叔子。她赤裸裸地挑釁二姐:將來即使結了婚,你的男人也得有我的一半。

二姐如遭晴天霹靂——這個世界居然有這麼狗血的劇情,不同的男人,相似的情節。一個被小青梅惦記,一個被別人的老婆惦記。二姐這個正牌未婚妻的尊嚴受到嚴重碾壓。

怎麼辦?為了一千塊錢的彩禮忍氣吞聲跳進火坑嗎?經歷了之前的那一次,二姐一下子有了主見。她與母親商量,要去外地磚廠打工,掙夠1000塊回來跟邢五退婚。

我們家人善良得迂腐,明明在兩次事件中都是受害者,卻從沒想過要賴掉彩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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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無賴未婚夫侵佔了我家,我們無家可歸

1990年的寒假,那年我十六歲,讀初中三年級。放了寒假,我去大姐家度假,二姐剛剛打工回來,帶著辛苦一年賺回來的一千塊錢,準備與邢五退婚。

在大姐家的某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家裡的房子被火燒了。我們一家人眼睜睜地瞅著大火把房子一點點吞噬,卻無能為力。

夢中醒來,我莫名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彷彿真的有災禍要降臨。

我在大姐家待到第八天的時候,母親打發二表舅家的三表哥騎自行車來接我,說家裡有事,讓我趕緊回家。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對我家來說,災禍是接二連三連四發生的。由大哥入獄推動的那塊多米諾骨牌,如今已經推倒了第四塊。

邢五因二姐退婚耍起了無賴,賴在我家不走了,揚言說如果二姐不嫁給他,他就一直住下去。

我回到村子裡的時候,母親、父親、二姐都住到了親戚家,把家扔給了邢五一個人。

我在一個表姨家見到了母親,她正吧嗒吧嗒抽著菸袋,看到我也未發一言。幾天不見,她似乎又蒼老了很多。

母親是個剛強的人,但這接二連三的災禍像大山一樣,已經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二姐已經著急已經病倒了,躺在大娘家裡,渾身無力,起不來床。

我家苦就苦在當家的是母親這樣一個弱女子。如果父親不是那麼懦弱,如果哥哥沒有蹲監獄,他邢五不是看準了我家沒有強硬的人,又怎麼敢這樣騎在人的脖子上拉屎?

至於父母的那些兄弟姐妹,平常相處得還算親密,一旦出了事兒,都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誰都怕惹上惡人。總之,除了七嘴八舌地出點主意,沒人能為我家出頭。

家有惡人侵佔,外面閒言碎語,我們一家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母親一籌莫展,父親還老埋怨她,說如果不是母親最初非得救那個不爭氣的哥哥,怎麼會有後面這些事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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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我用法律的力量,把無賴送進監獄

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恥辱和痛苦。我家裡人孱弱,沒有力量把惡人敢出家門,難道就任惡人侵佔了我家,讓我們無家可歸嗎?難道這個世上就沒有公平和正義存在嗎?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人們的法律意識還很淡薄。特別是山溝裡的人,意識不到這樣侵佔他人住宅也是違法的事,所以沒有一個人想到要去報警。

但我在經歷了兩夜的失眠之後,終於福至心靈,想到在學校學的《法律常識》,隱隱約約覺得這可能也是犯法的事,於是告明母親,走幾十裡山路,去了鄉里的派出所。

那時候派出所的管理還不是很正規,他們聽我訴說了事情的原委之後,說這件事不歸他們管,讓我去找法庭。我又輾轉去了縣裡的法庭。法庭的人瞭解了情況之後,讓我寫訴狀告邢五。

於是,十六歲那年,我一紙訴狀,把邢五告上法庭。

在我遞上訴狀不久,邢五被公安人員從我家帶走。後來我們得知,他因非法侵佔他人住宅罪被判有期徒刑一年。

從那以後,我家因大哥入獄推動的那塊多米諾骨牌,才終止了它向前運動的軌跡。

年少的時候,我一直相信“個性即命運”,所以我也會將家裡的很多事歸結在母親急躁和父親懦弱的性格上,但現在看來,並非完全如此。

有人說:命是一輛車,運是一條路,命和運是連在一起的。我覺得這種說法很有道理。這輛車是父母給你的,構造和質量,取決於原生家庭。

但走什麼樣的路,是康莊大道,還是崎嶇小路,卻是由老天決定的。

至於你走得怎麼樣,即命運如何,既取決於原生家庭給你的性格、稟賦,又取決於老天給你的運氣。就像當年我家出的事,母親做事草率、父親不能撐起一個家是我們的命,但連續兩次遇到渣男卻是我家的運,非人力所能抗拒。

所以,在生活中,看清自己的來路,凡事盡人事,聽天命,莫強求,才能讓心靈獲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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