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縣醫院門口，李金明靜靜地等著綠燈。劉秀蘭挺著大肚子，躺在後排座位上和丈夫閒聊著。
小兩口在省城開了個小超市，平日裡很少回家，妻子快要生孩子了，昨天才回到家鄉臨河鎮。今天他帶妻子來縣醫院檢查，準備住院待產。
斑馬線上，一群人不緊不慢地橫穿馬路。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他的目光。
王巧芝！怎麼這麼巧？回到家鄉第二天竟然會遇到她，還是在縣城，在醫院門口。
王巧芝懷裡抱著個小女孩，急匆匆地邁著步子。經過他車前時，孩子掙扎著哭了一聲，她稍微放慢腳步，調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勢。
李金明目光追隨著她，心裡先是感到一陣驚喜。幾年不見，她還是這麼漂亮，生了孩子，身材還是這麼迷人。
緊接著他不由得慌亂不安，意識到小女孩肯定病得不輕。妻子繼續和他說著話，可他一句也沒聽清。
“嘟——”“嘟嘟——”
後面車輛催促的喇叭聲接連響個不停，他猛地回過神來，趕緊啟動車子。心神不寧地瞥了一下後視鏡，妻子疑惑而又憤恨地瞪著自己。
“那個小媳婦，你認識？見了漂亮女人魂都丟了？老實交代，在我懷孕期間你有沒有勾搭小情人？”
劉秀蘭望著王巧芝的身影，沒完沒了地追問責備著丈夫。李金明假裝專心開車沉默不語，只輕輕搖搖頭表示否認。
醫院門口非常擁堵，所有車輛都排著隊慢慢往前移動著。王巧芝為了趕時間，竟然不顧危險從車輛的空隙中穿行，惹出一陣陣喇叭聲。
懷裡的孩子被驚嚇，扯著喉嚨哭鬧起來，王巧芝努力安撫著女兒。李金明知道妻子在監視著自己，可還是忍不住焦灼不安地關注著王巧芝。
有個車主呵斥著王巧芝，“找死啊？讓開！”李金明急不可耐解開了安全帶，剛要開門下車，忽而頭腦清醒過來，假裝舒展了一下身子掩飾自己的失態。
劉秀蘭琢磨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總覺得丈夫的神態舉動非常怪異。
她瞭解丈夫的品性，一直都很相信他不會辜負自己搞婚外情的。可她又搞不明白，這個小媳婦一出現，為什麼就攪亂了丈夫的心性毀壞了平日的好形象呢？她不敢想象但又不得不猜疑，這個女人一定和丈夫有著扯不清的關係。
2
檢查非常順利，醫生說得等一個星期才能生孩子。安排好病房和床位，李金明說出去買水果，可好長時間沒有回來。
劉秀蘭不由得回顧剛才發生的情景，越尋思越覺得不對勁，丈夫是不是偷偷去找那個女人了。她無法安心再等下去，即刻起身出門，從急診室一直尋找到二樓小兒科病房。
剛出電梯就一眼看到了丈夫的身影，在一個病房門口躲躲閃閃不住地向裡張望著。果然被自己猜著了，這一幕更加令她震驚而又難以接受。
劉秀蘭頓時氣血翻湧，加快腳步要當場抓住丈夫背叛自己的罪證。出乎意料的是，李金明並沒有發覺身後的妻子，卻慌慌張張地離開病房門口，跑進樓道另一側電梯裡。
隨即，那個小媳婦跟著一個男大夫出現在門口。
“大夫，謝謝你安排護士給女兒打針。我會盡快把錢補齊的。”
大夫擺擺手不再理會她，她轉身進門時用手抹了一把眼裡的淚花。
劉秀蘭疑惑不解地走到病房門口，正巧看到了那個小女孩。兩個護士在忙著掛吊瓶準備輸液，媽媽趴在床頭雙手抓著女兒的一支胳膊輕聲安慰著。
劉秀蘭看著這一幕，實在進退兩難。滿腔怒火仍然強烈地灼燒著自己，可怎麼也邁不動步子，實在不忍心推門而入去突然襲擊這對處在悲痛之中的母女。
丈夫和她有著扯不斷的關係已經親自眼見被證實了，不然他不會這麼關注並特意來偷看她們母女。可他為什麼又不敢和她見面呢？除此之外還有什麼隱情呢？
她對丈夫極度憤怒，對這個小媳婦無比嫉恨，但同時又覺得她非常可憐。想到自己馬上就要生孩子，預想著是不是也會像她這般煎熬著做母親的艱辛呢？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最終放棄這次興師問罪的機會。反正她女兒重病住院，一天兩天跑不了，要想懲治這對狗男女還得抓住更多的證據。
3
劉秀蘭下樓返回自己的病房，苦苦思索著下一步的計劃。要不是眼角瞥見丈夫的身影，她差點走錯病房。
李金明已經洗好了葡萄，現在正削著蘋果。看見妻子出現在門口，馬上起身迎接，急切地問，“去哪兒了？我買來水果看不到你非常著急，到處找了一圈也沒看到你的影子。”
丈夫平日裡總是這麼關心照顧她，她每時每刻都陶醉在幸福喜悅之中。丈夫的言談舉止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可今天經歷了這麼多煩心事，此刻的感覺和心情完全變了味道。
她緊皺眉頭盯著丈夫的臉，好像一下子清醒過來。從今以後不會再被丈夫的虛情假意迷惑，他不僅背叛了自己的妻子，還辜負著私下裡的情人。
丈夫越是獻殷勤，她越感到噁心透頂，恨不得一陣耳光摑腫他的臉。轉念一想，小不忍則亂大謀，就強忍怒火不動聲色地掩飾自己的行動。
“我去廁所了，回來時碰見一個產婦和她婆婆，請教了一些育兒知識。”
“哦，原來是取經去了。”
她明顯覺察到，丈夫說話時輕輕舒了一口氣。心裡不由得暗暗罵道，“你做著虧心事，再偽裝也會露出馬腳的。”
李金明把蘋果切成小塊，像平時一樣用牙籤插著伸過手去要喂妻子。劉秀蘭沒有把持住自己的情緒，突然變臉猛地把蘋果打飛了。
李金明頓時目瞪口呆了，疑惑不解而又倍加關切地問，“寶貝，怎麼了？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劉秀蘭馬上意識到自己失控了，急中生智換成埋怨的口氣說，“這裡是醫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就不知收斂點啊？”
“哦，哈哈哈，媳婦教訓的對，我以後一定注意場合。”
李金明非常寵愛妻子，從不計較妻子耍性子發脾氣，此刻也沒有在意妻子的異常變化。陪在床邊閒聊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用徵求的口氣說，“剛才在大街上碰到一個老同學，和我約好要聚一聚，這個時候該出發了。”
劉秀蘭十分乾脆地答應了，卻是話裡有話另有所指。
“去吧，平時沒機會見面，這幾天應該好好地和她敘敘舊情。”
“我不在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
顯然丈夫沒有聽出自己的意思，劉秀蘭嘴角撇了撇沒有興趣繼續答話。心裡窩著火卻沒到發洩的時機，只能一邊吃著蘋果一邊呆呆地望著窗外。
李金明這才發覺妻子有點不高興，話已經說出口，不想離開但又不得不走。遲疑了片刻，無奈地苦笑一下，提著一兜香蕉橘子走出病房。
不到一分鐘，一個小護士就來到劉秀蘭身邊，親切地說，“姐姐，有什麼需要儘管招呼一聲，我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劉秀蘭馬上就明白過來，一邊和護士搭訕，一邊暗暗罵著丈夫，“你真會安排，明面上表示擔心妻子，實際上是為了方便自己和情人私下會面。”
隨即她又暗暗得意，“哼，你有你的計謀我有我的對策。等著瞧，竟敢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樣，到時候一定讓你們防不勝防原形畢露。”
4
丈夫開車離開了醫院，消失在大街的車流中。劉秀蘭腦海裡想象著一幅幅畫面：丈夫和那個小媳婦在某個賓館的房間裡，一見面就相擁在一起……
她實在忍受不住，即刻上了二樓，看看那個小媳婦還在不在。病房的門半開著，小女孩正在吃東西，她媽媽還沒有機會離開。
劉秀蘭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下來，但一刻也不敢放鬆警惕。她尋思著，在樓道里盯著對方肯定會打草驚蛇的，不如找個隱蔽的地方暗中監視。
住院部大樓前面是一片小花園，供病人和家屬休息和散步。劉秀蘭轉悠了一圈，終於選定了一個再合適不過的位置。
坐在這裡的椅子上，一個方向是停車場，只要丈夫開車回來她第一時間就可以知道。另一個方向就是大樓門口，只要那個小媳婦走出來她馬上就能發現。
她一刻不停監視著，犯困時就站起來溜達溜達。堅持了幾個小時，丈夫沒有回來，也沒見那個小媳婦出去。
太陽眼看就要落山了，她必須證實一下丈夫的行蹤才能安心。憑直覺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得到的消息讓她有些安慰但又大出所料。
丈夫確實和最好的哥們老吳見了面，可兩人沒進飯店就分開了。老吳有急事去了市裡，丈夫直接回到了臨河鎮。
不來醫院陪著妻子，回家幹什麼？劉秀蘭百思不得其解，越琢磨越覺得丈夫行動詭異，有意隱瞞自己。
她立刻打開微信要和丈夫視頻通話，可連續撥過去三次丈夫才肯接聽。她主要目的不是聊天，而是通過圖像的背景判斷丈夫究竟去了哪兒。
丈夫身後是一座破舊的瓦房，一眼就可以識別出他根本就沒回家。問他現在在哪裡，丈夫閃爍其詞不肯回答。
就在這時，圖像裡有個老太太的身影一閃而過。劉秀蘭眼明嘴快，抓住要害直接追問，“說實話，你到底去哪兒了？”
李金明被逼無奈只好坦白交代，“老婆，這是我師父家。本來打算中午和朋友聚一聚的，誰能想到他臨時有事去了市裡。我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了師父，就專門來看望他。”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一直擔心你喝多了酒開車不安全，或者被交警逮住了更麻煩。”
“對不起了老婆，我一開始打算和師父見一面就回醫院，可師父正愁著沒幫手給玉米施化肥，我就留下來一直忙到現在。”
為了證明自己沒說瞎話，李金明還特意把鏡頭對著院子拍了一圈。一個拄著單拐的老頭笑眯眯地對著鏡頭替他解圍，“中午沒時間招待小明子，晚上我們爺倆要好好喝幾杯。”
丈夫曾經有個恩重如山的師父，劉秀蘭只是聽說過卻從來沒見過面。今天想起來去看望老人家也在情理之中，做妻子的沒理由不支持，可她仍然糾結在心的只有一點：這件事有必要瞞著妻子嗎？如果不追問他會不會絕口不提呢？
儘管弄不清楚丈夫究竟有什麼秘密不想讓自己知道，但眼前的擔憂也算是解除了。他沒有和那個小媳婦約會，那個小媳婦也沒有出去的跡象。
劉秀蘭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不僅冤枉了丈夫，還平白無故地把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牽扯著被當成了敵人。她覺得自己實在可笑又可恨，捕風捉影胡亂猜疑，萬一弄不巧將會惹出個大笑話。
5
當天夜裡，另一個小護士主動陪著她聊天。她睡了個安穩覺，早晨醒來時，那個小護士送來了早點。
“小妹妹，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
“大哥臨走時特意交代的。姐姐，你老公對你這麼好，我們幾個姐妹很羨慕你啊，單衝這一點，我們都非常樂意替他照顧你。”
“哦，那你花了多少錢？”
劉秀蘭心裡甜滋滋的，正要掏錢，小護士急忙攔住。
“姐姐，不用著急。大哥已經留下了五百塊錢，我們用微信支付，到時候可以實報實銷。”
“呵呵，這種招數他也使得出。他還說些什麼？”
“嗯——他說，這兩天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須馬上辦，不能陪在你身邊，請求我們多加照顧。別的，沒說什麼。”
“哦，那就太麻煩你們了。”
護士走後，劉秀蘭又陷入沉思。這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信息，丈夫神神秘秘的，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她一邊琢磨著，一邊走出病房，準備到小花園裡散散步。誰知，自己鬼使神差般地拐進二樓，當一眼看到小女孩時，她猛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不知不覺要到這裡來？難道自己和她們母女倆冥冥之中有著糾纏不清的緣分？
小女孩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媽媽不在身邊。難道昨天晚上，那個小媳婦……
她頓時驚恐不安，自己疏忽大意了，讓這個女人鑽了空子。怪不得那個小護士纏著自己聊天，直到晚上九點多才肯回去值班。
這個小媳婦真是不好對付，整整一個下午不見動靜，這麼沉得住氣原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那麼看來，丈夫昨天也一直在演戲，不回家倒去看望師父，造成不在縣城的假象，然後晚上偷偷回來和那個小妖精約會。
劉秀蘭不甘心就這麼被欺騙了，發誓一定要主動出擊轉敗為勝。既然那個小媳婦不在場，何不趁此機會從小女孩身上找出線索呢？
劉秀蘭豁出去了，壯著膽子第一次闖進了那個病房。小女孩靜靜地看著門口，好像在急切等待媽媽回來。
面對一個小姑娘必須講究策略，即使心裡再憤怒但臉面上也必須裝得和善可親。劉秀蘭微笑著一步步靠近病床，考慮著該怎麼和小女孩搭上話，然後再想方設法誘導她說出實話。
“你好，阿姨，您是不是找我媽？”
小女孩出於禮貌，搶在她前頭主動問好。劉秀蘭始料不及，倉促之下只好順口回答，“哦，對，你媽媽呢？”
小女孩天真的笑容馬上黯淡下來，有點想說實話又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樣子。就在小女孩遲疑不決的片刻，劉秀蘭覺得自己的猜疑得到了證實，腦海裡不由得又浮現出一幅幅不堪設想的畫面。
同時，她看向小女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暗含著敵對嫉恨。在她此刻的眼睛裡，這個小女孩眉目清秀和媽媽一樣惹人喜愛，可說話情態總覺得和一個人極為相似，那就是自己的丈夫。
她心潮起伏難以忍受，但為了進一步弄清事實掌握證據，不得不強行壓抑著自己不要發作。調整了一下情緒，趁小姑娘心慌意亂的時機，直接追問一句。
“你媽媽昨天晚上是不是沒陪著你？到現在還沒回來？”
小姑娘輕輕搖搖頭，但還是不肯回答。劉秀蘭心裡非常著急但又極度惶恐，自己到底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答案呢？
如果按照自己這次行動的意圖，當然要從小女孩口中得到證據。可實際上按自己的本能願望，這種醜事最好不要實實在在地發生。
劉秀蘭茫然地望著小女孩，似乎在等待法官的判決，準備接受殘酷的考驗。
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接下來的一切完完全全震驚了這個復仇者，改變了她的所有計劃。
6
小女孩遲疑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斷斷續續說出了實話。
“嗚嗚……我媽身上沒錢了……昨天下午，一個護士姐姐催我媽媽交錢，媽媽給奶奶打電話要錢，被罵了一頓……嗚嗚……晚上，另一個護士又來催錢，媽媽一個勁說好話求她等一等……護士姐姐很不高興，限一天時間交清，再交不上就……就停了我的藥，趕我們走……嗚嗚嗚——”
小女孩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病房裡其他孩子的家長紛紛圍攏過來，一邊勸慰著小姑娘，一邊唉聲嘆氣地議論著。
“這對母女多可憐啊。她奶奶真沒良心，只知道打麻將，親孫女病得這麼厲害也不過來看一眼，連出點錢幫幫兒媳婦也不願意。”
“說得是啊，她爸爸更不是東西，在外面吃喝嫖賭，只圖自己快活不管媳婦女兒的死活。”
“唉，真沒想到，這麼俊的女人咋就嫁給了這種男人？昨天夜裡，護士逼著交錢，她給老公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打不通，一直等到十點多才打通了，錢沒要到反而捱了一頓臭罵。”
“我也看到了，半夜裡我陪孩子去廁所拉屎，看到她孤零零地蹲在樓道里流淚。我勸她回病房躺一會兒，在樓道里挨凍會生病的，她怎麼也不願意進門，怕女兒知道了受到刺激。我回到病房，替她給女兒蓋了蓋被子，哪成想這孩子在假裝睡覺，她一直很清楚媽媽在樓道里偷哭，也暗暗陪著流淚。”
……
這些孩子家長很是同情母女倆的遭遇，也是出於好心發洩著自己的憤憤不平，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可這種互相交流的評論方式往往顧忌不到或者是乾脆忽視了小女孩的感受。
小女孩一聲不吭地聽著這些讓她心碎的話語，淚珠一顆連著一顆從眼眶滾落在枕巾上。慢慢地她實在忍受不住，扯起被子蓋住自己的小臉蛋。虛弱的小身子在被子裡面劇烈抖動著，可想而知，幼小的心靈經受著多大的折磨啊。
劉秀蘭始終在沉默著，傳進耳朵裡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一條信息。這些家長們無意中幫她解釋著積聚在心頭的疑慮，也似乎在一步步推翻著她的胡亂猜測和隨意幻想。
她反思著這兩天經歷的事情，試圖從這些隻言片語中捋清頭緒。丈夫的怪異，母女倆的苦難，兩者之間是偶然的巧合還是私下裡真的有牽連？
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目前最關心的是這個在悲痛中煎熬著的小女孩。如果繼續讓這些家長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小姑娘將會受到更大的刺激。
這場議論是由自己引發產生的，就有責任把小女孩從危難困境中解救出來。她不敢想象，萬一她媽媽突然回來看到這一幕，將又會陷入怎樣的傷痛之中。
劉秀蘭抬起頭來，看著一個個談興十足的家長，恨不得大聲呵斥把她們趕走。但轉念一想萬萬使不得，這樣一來家長們肯定不會接受，一旦爭吵起來，非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小女孩經受到更大的打擊。
她橫在了小女孩的病床前，輕輕擺著手示意家長們不要再說下去。
“噓——孩子累了需要休息。大家都散了吧，有話咱們以後再說。”
有個婦女心有不甘地瞥了她一眼，不屑地問道，“你誰啊？和她們什麼關係？”
“哦——我麼，是她媽媽的一個小學同學。十多年不見了看著有點面熟就是不敢確認，今天是特意來打招呼的，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哦，是這樣啊。那你一定要幫幫她們啊。”
其他家長也隨聲附和一致要求劉秀蘭出手幫忙，好像劉秀蘭就是天上降下來的大救星。大夥也希望母女倆脫離困苦，劉秀蘭的出現她們也感到慶幸。
事已至此劉秀蘭已經騎虎難下，為了讓這些好心人滿意地離開，只能糊里糊塗地一句句答應著，“好，好，一定幫！我一定會盡力幫她們的。”
7
小女孩的床頭終於安靜下來，劉秀蘭也十分疲累。緩緩坐在床邊，默默地看著躲在被子裡的小可憐。
她心裡暗暗叫苦，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難道自己和她們母女真的有緣？本來打算報復她們的，可鬼使神差地向大夥答應要救助她們。
自己也清楚剛才是言不由衷的無奈之詞，可同時也是情急之下本能地真心實意幫了小姑娘。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繼續追查小媳婦的底細徹底弄清她和丈夫的關係，還是維護自己在人們心目中的好人形象真正去幫助這對可憐的母女？
正在思量和猶豫著，小女孩扒開了被子露出一對惶恐不安的眼睛。劉秀蘭和她對視了片刻，不由自主微笑著親切撫摸她的小臉蛋。
小女孩得到安慰，大著膽子天真地問，“阿姨，您真的是媽媽的同學嗎？”
望著小女孩急切期盼的目光，劉秀蘭不忍心讓她失望。既然撒了謊取得了小姑娘的信賴，那就繼續裝下去吧。
“那肯定是啊。不過，我和你媽十多年沒見面了，一時想不起她叫什麼，是哪個村的了。”
“真的啊！我媽叫王巧芝，是張家村的。”
“不對吧？我問的可是你媽的孃家，也就是姥姥家。”
“哦，明白了。那個村叫葫蘆王莊，有意思吧？”
“嗯，有意思。你能講講這個名字的來歷嗎。”
“媽媽給我說過，阿姨，我給你講講它的故事。”
小女孩講著故事，慢慢地就忘記了煩惱。和劉秀蘭很快混熟了，天真地摸著阿姨的大肚子給小弟弟說話。
劉秀蘭留意到桌子上有個蘋果，小女孩的眼神時不時地瞧上幾眼。她順手拿起蘋果，遞到小女孩手裡。
小女孩捧著蘋果在鼻子上聞了一會兒，放在了枕邊。劉秀蘭問她怎麼不吃呢，小女孩憂傷地說，“媽媽兩頓沒吃下飯了，她肯定餓壞了。”
劉秀蘭聽著這些話，眼圈紅紅的。
“哦，對，你媽媽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小女孩又開始沉默起來，忍受著悲傷低下了頭。劉秀蘭馬上意識到怎麼回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媽媽身上沒錢了，不捨得買水果已經夠委屈女兒了。每天這個時間正是護士打針送藥的時候，可小女孩的針和藥已經停了。
女兒體貼媽媽的難處，不願意向別人訴說這些傷心事，年齡再小也知道維護自尊心。劉秀蘭感慨之際突然下了決心，剛才還搖擺不定，此刻已經很明確接下來要去做什麼。
8
一位家長剛從外面回來，劉秀蘭馬上迎上去問道，“你看到過孩子的媽媽在哪裡嗎？”
“剛才在小花園裡見過她，好像在打電話。”
劉秀蘭首先安慰小女孩說，“孩子，乖乖地躺著，阿姨這就去找你媽媽。相信我，我一定要讓護士馬上給你打針吃藥。”
劉秀蘭下到一樓，突然想到小女孩可能還餓著肚子。現在這個時間去大街上買早點有些晚了，就拐進自己病房，把昨天剛買的水果都送給了小女孩。
劉秀蘭來到小花園，很快就看到了那個自己要找的人。王巧芝在一條石板路上來回徘徊著，每隔幾分鐘就看一眼手機屏幕，好像在焦急等待一個電話或者信息。
此刻要真正去面對對方時，劉秀蘭又開始猶豫起來。真的就這樣去幫她嗎？我這樣做究竟圖什麼？難道只是因為她實在可憐就不追究她和自己丈夫的私情了？
她一度想改變主意，可剛轉過身子又於心不忍。不是沒有退路，而是放棄不管還真的不容易。
王巧芝實在等不下去了，直接打電話追問對方。
“張志鵬！你到底能不能把錢打過來？……什麼？借不到！這個時候知道缺錢的難處了，你早幹嘛了？
我勸你多少次都不聽，現在後悔有什麼用？五個月的工資一分錢也沒存下，吃喝嫖賭你哪一樣沒沾上啊？你落到這個地步，誰願意借錢給你……”
她惱怒地責備著，忽然覺察到電話那頭沒有了聲息。疑惑地看看手機屏幕，頓時咆哮著大罵起來。
“你個王八蛋！什麼時候把手機關了？你個沒良心的，不管女兒的死活了……”
她悲憤欲絕，無助地蹲下身子失聲痛哭。很多人好奇地圍攏過來，做著各種猜測和議論。
就在這一刻，劉秀蘭感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推著自己走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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