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通常,人們對於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的評價呈現兩級分佈。

愛的人愛極了,彷佛打開了新世界,討厭的人討厭極了,讀完想撕書的有,想抓住作者暴打一頓的也有。

如果說閱讀一般的推理小說,是在迷霧中探尋真相,那麼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則是蒙起眼睛在迷霧裡行走,往往會一不小心,就掉入作者為讀者設下的陷阱中。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敘述性詭計是作者對讀者的挑戰。

和常見的推理小說不同,敘述性詭計推理作者在真相之前設置了一個又一個指向錯誤的路障,無意讓讀者找出真相。

敘述性詭計推理發展史

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的鼻祖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羅傑疑案》,這也是大名鼎鼎偵探女王的成名之作。

《羅傑疑案》一出,便引發了讀者評論家的熱烈討論,阿加莎的寫法顛覆了推理界對於推理小說套路的既定認知,直到現在,《羅傑疑案》仍是一部頗有爭議的作品。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羅傑疑案

在此之後,歐美文學界沒有特別優秀出眾的敘詭作品出現,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在文壇沉寂了很久。

明治維新後,歐美推理小說被翻譯引進日本,意外地廣受大眾的喜愛,推理小說在日本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並一步步地發展壯大。

不少出版社都有專門的星探來挖掘有潛力的推理新人,講談社光推理小說編輯大致就有一百餘人。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日本還有五個主要的推理獎項,分別是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江戶川亂步獎、鯰川哲也獎 、梅菲斯特獎和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大獎,這些獎項起到了發掘新人鼓勵創作的功效,使得推理小說發展地愈發蓬勃興盛。

眾多各式各樣的推理作品出現在日本文壇,逐漸產生了兩大類不同方向的流派—本格推理和社會派推理,自此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的春天到來,在日本得以發揚光大。

推理界湧現了一大批水平不一、有好有壞的敘詭推理作品,其中佼佼者代表人物是被稱為“魔力折原”的折原一,褚盟稱讚他為“迄今為止敘述性詭計第一高手,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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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男》

筆者最喜歡的則是歌野晶午的《櫻樹抽芽時,想你》和殊能將之的《剪刀男》,可惜殊能將之老師在時值作家的鼎盛創作期英年早逝,人間再也看不到他的新作品了,扼腕嘆息。


筆者篩選了一部分敘詭推理優秀作品,都出過中文譯本,給大家整理了一個清單,方便推理萌新入門閱讀,如有遺漏歡迎補充。

書單如下,可自行取用: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阿加莎·克里斯蒂《羅傑疑案》

折原一 《沉默的教室》、《異人的館》、《失蹤者》、倒錯三部曲系列

歌野晶午《櫻花抽芽時,想你》、《春,夏,然後是冬》

殊能將之《剪刀男》

我孫子武丸《殺戳之病》

乾胡桃《愛的告別式》、《愛的成人式》

秋吉理香子《聖母》

道尾秀介的《向日葵不開的夏天》

東野圭吾的《惡意》

綾辻行人《咚咚吊橋墜落》、館系列

北山猛邦《“愛麗絲·鏡城”殺人事件》

西澤保彥的《神的邏輯,人的魔法》

麻耶雄嵩的《鴉》

市川優人《藍玫瑰不會沉眠》、《水母不會凍結》

早坂吝 《彩虹牙刷》

中西智明《消失》

一般來說,敘述性詭計作品很難影視化,因為謎團就藏在寫作手法裡。

一些作品只要拍到主角模樣便破梗了,導演功力不夠很容易改編崩壞,故而大部分敘述性詭計作品的熱度都只停留在小說受眾群裡,不為大眾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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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成人式》

乾胡桃《愛的成人式》被搬上了大熒幕,屬於影視化比較成功的作品,不想讀書的朋友可以試試看這部電影,結局相當有顛覆性哦。

敘述性詭計使用手法

敘述性詭計並非作者用謊話來欺騙作者,而是給出信息量有限的真話,用敘述技巧來欺騙讀者。

這個技巧就如在電影《利刃出鞘》裡,面對說謊話立馬不由自主嘔吐的護士小姑娘瑪塔, 寫了一輩子推理小說的老爺子哈蘭·斯隆所教她的手段:

——講出部分的事實,繞過真相核心,製造“甜甜圈中間的洞”。

普通推理小說是作案者/兇手在玩花樣,用詭計欺騙偵探。

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是作者在寫作手法上施展魔法,或蓄意誤導或隱瞞各類信息進行欺騙,讓讀者陷入閱讀誤區而不自知。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作者本身便是不可靠的敘述者,利用信息不對稱和思維定勢,使讀者以為掌握了事實,但實際卻離真相之路越來越遠。

為了不被眾位推理書迷暴打,在此就不劇透單本推理小說的詭計手法了。舉個無關推理的案例,拿電影《菊次郎的夏天》來說明一下最簡單的敘述性詭計手法。

《菊次郎的夏天》主人公是一個呆萌小男孩和一個邋遢大叔,從開篇到結尾通過導演蓄意的鏡頭引導,觀影者誤以為電影講述的是小男孩的純真童年經歷,得出小男孩的夏天等於菊次郎的夏天這一結論。

直到最後一刻,小男孩抬頭問向大叔,你叫什麼名字啊,此刻觀眾才明白原來大叔竟然才是菊次郎。

導演刻意隱瞞了兩人的姓名,隱瞞信息外加蓄意誤導,這是敘述性詭計常見的招數之一。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多少人都被結尾的小反轉震撼到了,電影的主題因此昇華到更高的層次,也給觀眾留下了更深刻的印象,這便是敘述性詭計使用恰當的妙處。


敘述性詭計通常有以下幾個招式,在下簡略地稍加拆解,如何見招拆招要依書而定:

時間騙局:如果作者對事件發生的時間刻意含糊,請檢查時間線是否存在跳躍

地點騙局:對事件的所在之地存疑,請檢查空間是否為同一處地點

人物視角騙局:如果是第一人稱,敘述者“我”到底是誰,中間有沒有發生變化,是否自始至終是同一個人;如果是第三人稱,是否有同名的可能

性別騙局:性別的刻板印象不可取,擅長跳舞和化妝的就一定是女孩子嗎,沉著冷靜的大力士就一定是男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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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騙局:人物每次出場的年齡是一樣的嗎,人物到底是幾歲、十幾歲還是幾十歲呢

姓名騙局:都叫做小明的人,不一定是同一個小明;叫做小明的,即使有人性化表現,也不一定是人類,可能是貓貓狗狗、花花草草也說不定

人物關係:我和文中出現的人物關係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名義上的,如果表面存在血緣關係,是否有領養可能

身份騙局:作為講述者的我,立場和動機是否模糊,是否具有某種傾向性

人物數量騙局:是否有被忽略的透明人物存在,是否有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的情況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若非作者特意說明,我們通常認定小說裡的時間、人物、地點都是具有連續性的,認為事件是發生在同一空間、時間,講述者是同一個人。

而敘述性詭計小說裡並非如此,它不講道理,不執著於通常小說的設定,不遵循諾克斯“推理十誡”。

如同一場看不見的心理戰,作者抓住並利用讀者先入為主的既定常識,在敘述的過程中不經意地使人物、時間、地點等巧妙變化而騙過讀者。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較量

從語言結構角度來說,一句話分為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深層結構是指句子的意義,表層結構是指句子的措辭方式。“我喜歡小明”和“小明被我喜歡”是不同的表層結構,但有著一樣的深層結構。

作者在寫作時,是從深層結構即構思好的劇情開始,創造一個獨特的表層結構;讀者閱讀的順序是想法的,是通過先理解句子的表層結構,再得出句子的深層結構,即作者要表達的真正內容。

敘述性詭計便是通過構造有歧義的表層結構,來混淆內在的深層結構。

一個人的內心可以和他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樣,一本敘述性詭計小說的表面行文亦可以和它內在隱含真相截然相反。

淺談敘述性詭計推理小說:一場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腦力較量

柯南道爾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Once you eliminate the impossible,whatever remains,no matter how improbable,must be the truth)。”

敘詭推理小說是對閱讀者邏輯性的挑戰,亦是閱讀者對腦力的自我挑戰,旨在排除一切不可能從而看穿作者苦心設下的迷局。

人們天生具有的八卦好奇心,喜好新奇的事物,敘詭推理小說充滿懸念,讀者有往下探個究竟的強烈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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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

敘述性詭計推理的閱讀過程像是進行了一場愉快的頭腦風暴,最後一刻揭露的真相往往顛覆一路建立的常識,給人帶來強大的衝擊力和閱讀快感,大腦會急速分泌讓人感到快樂的多巴胺,這刺激簡直要甜過初戀。

知曉詭計之後,再次翻看又會產生與初次閱讀完全不同的感受,不禁感嘆著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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