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之下，畫畫是一種慰藉。

摸摸香的各種葉子

白描寫生

北京的春天比南方稍晚。

每年春節一過，南方的畫家朋友們便你爭我趕地在朋友圈曬寫生作品及寫生途中的美照，真是驚豔了北方人，也留住了春天的腳步。

而往往這時，北方仍舊寒風凜冽，路邊的樹枝幹巴巴地吱吱作響，枯萎的小草更是沒精打采地耷拉個腦袋。人們只能用棉服、圍脖、手套，甚至口罩包裹嚴實了才出門，即便這樣，在外呆半個鐘頭也想著往室內鑽，更別說外出寫生了。

庚子鼠年的春節跟往年不同，武漢新冠肺炎蔓延，舉國皆恐。於是，繼武漢封城後，各地政府紛紛啟動一級響應，全民禁足，新春佳節，只好在家渡劫。

因此，今年春節南北無異，各地的畫家朋友也只好蹲家畫畫。

少了年節的串門拜年和家庭聚會，路上已然不再熙熙攘攘，車水馬龍，整個社會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我的春節生活也比往年清靜了許多。

讀書作文，寫字畫畫，再養花弄草，搗鼓些文玩古物，這都是文人畫家們的日常，這也是我的生活。無論寒暑易節，還是忙於不忙，樂此不疲。

文人畫案必備綠植摸摸香

每年春節，我通常會把畫室裡養的盆栽畫個一遍，一是想從這些花花草草身上尋找一些綠色和春的氣息；二是想勾勾白描練練手。

這盆摸摸香在案頭擺了好些年了，記得當年是從一個畫家朋友那裡掰了一個小枝丫回來，隨手找了個花盆，一插便活了，後來越長越繁密，就算十天半個月出差回來，它仍然嫩綠。葉子指甲蓋大小，卻很肥，上面還長著絨毛，每臨近它，我都會撥弄兩下它的小腦袋瓜子，然後它會條件反射地使用它的武器來驅趕敵人，那就是帶有薄荷味的香氣。我大約是喜歡它的這種香味，又或者是它能與人回應而更顯得可人。

可人的摸摸香

因為它長得繁密而不好取捨，所以我一直沒畫過。幸是去年移栽了幾株小盆，偶顯得單俏且有姿態，今天早晨給它澆完水便萌生了畫畫的念頭。

新移栽成活的摸摸香

一畫不可收拾，邊觀察，邊畫著，一連畫了三張。

筆隨眼走，心隨筆轉。

畫第一張時，我時而變換觀察的角度，時而停下來，用筆尖小心翼翼地翻挑著每一片嬌小的肉葉，以便更仔細地觀察它的特徵和生長規律，儘可能地做到察物至微以傳神，能較客觀地用手中的畫筆把它原原本本地表現於紙上。這相當於書法中的實臨，要做到"無我"，只是考慮造型能力即可。

第一張白描寫生稿

第一張畫完後，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正好打在摸摸香上。冬日裡的暖陽和著摸摸香的香味，激起了我的激情，接著就起手畫第二張。

冬日暖陽下的摸摸香

我對原有客觀物象有了瞭解，便做了解散重構的意識，速度也快了一倍。用筆直截果斷，像是瞬間開悟一般，畫面從容灑脫、輕鬆自然，畫完後更覺神清氣爽。真是沒有前面的積累也不會有此刻的頓悟啊！誠然，迷與悟也就一念之差，但這一念卻是凡夫與佛陀的距離，遙遠而迷惘。需要積跬步，積小流，才能至千里，成江海。這也相當於書法中的意臨，要做到"有我"，要自我表現和美學原理指揮畫筆。

第二張白描寫生稿

張二張擱筆，審視著紙上的摸摸香，我欣喜得像個孩子一樣，連家人喚我吃早餐都拋到腦後了。一隻手摸著扶梯，一隻手捧著畫冊，眼睛都顧不上看臺階，急衝衝地往樓下走，來到客廳喝了口水，平復一下心中的波瀾，我便一鼓作氣又著筆畫第三張。這一張是在客廳的茶案上完成的，一面是家人催促吃飯的急迫，一面是畫畫的表達欲求，然而眼前並沒有摸摸香，我搓手頓足，秉筆疾書地默寫了起來。有了前面兩張的勾畫，對物象已經有了基本而客觀的認識，手上也有了肌肉記憶，趁勢而為，更多的是主觀上的筆墨表現了，心裡想的竟是筆走龍蛇，"醉後信手兩三行，醒來自書書不得"，"要有力度就要有速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等等。已不知"不激不勵，而風規自遠"、"慢工出細活"之類，恨不得三下五除二地把筆中攢的這股勁分分鐘宣洩出來，一吐為快，來個痛快。呵！兩分鐘畫完，心手雙暢。

第三張白描寫生稿

飯後，一面回味著這三張小稿，一面琢磨著怎麼把這粉本畫成畫。

說罷，立即理紙濡墨。

我以後兩張粉本為參照，先用長峰兼毫蘸重墨勾勒出了畫面，用線較靈活，由濃到淡，直至渴筆渴墨，整幅畫就蘸了一兩次墨。花盆換成了一個古物樣式，更適合畫面需要。再上了一些很淺的顏色，在山水畫裡叫淺降，我是比較喜歡淡雅而古拙的氣息，因此畫畫也是往這審美要求上去追求。最後，題款曰：摸摸香，案臺清供之常設雅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