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戒嚴命令下,父親執意要拉著我上山“祭祖”


故事:戒嚴命令下,父親執意要拉著我上山“祭祖”

凌晨五點,黎明未起。

我被一道有力的敲門聲喚醒,“該起了。”外面傳來父親短促的命令。

今天是農曆正月十五庚子年,元宵節。本該是觀燈賞景的團圓日子,卻被一場疫情阻斷了福音。

按照往年的習俗,今天是要上山祭拜祖先的日子。只是村裡嚴禁外出的通知一下,鄉民們都紛紛打消了進山的念頭。

除了我父親,那個固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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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平時寡言少語,卻唯獨在這件事上不肯讓步。

他說:“老祖宗定的規矩,改不得。”

見勸說無效,我也只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畢竟我是家裡的長女,用父親的話說,是一小輩中的“代表”。

父親在隔壁有條不紊地整理香燭、紙錢等物件,我在房裡不情不願地磨蹭著,期望著他能下一道赦令,免了我這一趟苦行。

我自然是沒能等到父親的“大發善心”。他戴著口罩,高大的身子站在玄關,衝我招了招手:“走,把水壺帶上,路上渴了喝。”

口鼻皆被嚴實捂著,我賭氣似的回他:“不用,趁天沒亮早去早回,省得被村委的人攔住。”

說完,我大步上前,走在了父親前邊。漿洗過的舊牛仔褲料硬邦邦的,走起路來“欻欻”地響。

除此,父女間再沒有別的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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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剛下過一場雨,路上的泥濘軟爛不堪。

腳剛踩出去便被黃泥擎住鞋底,難捨難分。而這趟一年一度的艱難之行,才剛剛開始。

父親他們那一輩的人田土眾多,然而分配起來又毫無道理。經常是李家的水稻田下,隔出半片張家的玉米地。

這裡的每一處田地都有它的主人姓氏,我認不出。父親卻爛熟於心。

此時天光已亮,父親大步朝前,將我拋在了身後。毫無疑問,這裡是他的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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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綿延不絕的幾片田壟,上山的路口才顯出端倪。

往年我來祭拜,多是跟著幾個堂哥一起,走過場似的,只去了血緣親近的幾處墳塋祭拜。雖然有些厚此薄彼,但對我們這些講求效率的年輕人來說,的確省了不少事。

但今天跟在父親身後,顯然已經沒有捷徑可走了。

沿著小路進山,首先要通過一片松樹竹林,這裡地勢不平,很考驗上山者的爬坡能力,四周林立的松樹是很好的助力,當然也少不了那些瘋狂生長的藤蔓野刺。

好在父親很有先見之明,隨身帶了一把鐮刀,大刀闊斧地在前面替我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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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走了快半個小時,我們才到第一處墳塋。

在此處長眠的是我太爺爺,他的墳墓修葺得十分壯觀,面積很大。但由於平時祭拜的人少,墳頭上已經野草蓬勃了。

父親在一旁默默地燒著紙錢,然後遞給我三根香,說:“磕三個頭,拜一拜。”

我把裝香燭的口袋展開,跪在上面,依言磕了三個響頭。起身的時候,卻看見父親皺著眉,嘴唇微動,但他終究什麼也沒說。

我心裡明白,父親又在嫌棄我的臭講究,埋怨我心不誠。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次祭拜中,我都撇開先前的講究,恭恭敬敬地磕頭跪拜。

奇異的是,當額頭親近泥土的那一刻,我的內心竟然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謙卑肅穆。連此時無聲靜默的山巒也顯得格外巍峨。

原本信仰無神論的我,居然對“心誠則靈”這回事有了切身的領悟。

人們求神拜佛,也許並非為了得償所願,而是求的一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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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個小時的跋涉,我的體力開始透支。“歇一下吧。”我對父親說。

父親點了點頭,然後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把金桔,遞給我。酸甜的果汁適時地緩解了口渴的困境,我開始懊悔於早上的“執拗”——沒有帶上水壺。

父親靠著離我一米遠的大石頭背後,默默吸著煙。我們向來不怎麼交流,木訥似會傳染一般,橫亙在我們之間。

過了幾分鐘,父親試著同我聊天,從工作聊到生活。我偶爾說兩件趣事,傳到父親那裡,能接收到的笑點,只餘零星半點。

我們之前,總像隔著一層膜布似的。兩代人的思想觀念,難以在短時間內找到一個平衡點。

於是,我主動聊起了父親感興趣的話題,比如今年未耕的土地,去年的農作物收成。這法子似乎很有成效,在自己熟知的領域裡,父親開始侃侃而談,眼神中隱隱透著幾分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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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得想起了前兩年的光景。

那時候我在上海的工作剛剛穩定,就迫不及待地將二老接到上海來旅遊。

大上海真大啊,兩天的出行時間排得相當緊湊,景區內遊人如織。等送走了二老,我又忙不迭地扎進了工作的海洋,來填補前兩天因為請假而耽誤的工作。

以至於當我回想起那次的匆忙之旅,已記不清是快樂居多,還是疲憊佔了上風。

我唯一能記住的是,父親在大城市裡的束手束腳,排隊吃飯時的侷促不安。

這次的疫情,讓我有了許多的時間來陪伴家人們,而這趟祭祖之旅,更讓我對父親有了全新的認識。他的固執,其實是對於祖宗禮法傳承的堅持。

而深愛著這片故土的父親,更讓我感到無比自豪。我是農民的孩子,也是大山的子女。

我渴望走出大山,卻也不會忘記,這裡永遠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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