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都城东留侯冢

张良(?~前190),汉初三杰(张良、萧何、韩信)之冠,字子房,封留侯。宜阳人世代奉张良为乡贤,《宜阳县志》列名“乡贤”并供奉于文庙乡贤祠的11人中,第一人即为张良。县城通贤门外有敬奉张良的专祠,韩都故城城东的官庄村北有张良墓。清雍正二年,河南知府张汉亲题“留侯冢”三字立碑墓前。因毗邻两京官道,古往今来到墓前致祭并以诗文凭吊者不乏其人。清吕履恒有诗曰:“故国同丘垅,空山接隐沦。仙游疑未死,草木自生春”(《留侯墓》),而诗人周揖则写道:“三尺孤坟洛水滨,留侯墓畔最伤神。千年断碣生新草,十里寒烟锁旧。寂寞山河谁下马,迟回天地独沾巾。我来欲向祠前拜,落日荒凉下古津。”

张良墓在韩城,是宜阳一处历史名胜。这一点,不仅官方认可,在知识界也获广泛认同。鲁迅先生的好友,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曹靖华,1917年曾写过一篇《赴汴入校途中记》,其中描述了过访韩城并拜谒留侯墓的情形:“出东门,极目远眺,松柏古秀,参出霄汉,遥望郁郁苍苍,不识是雾是树。趋至迩,径尺大楷,石青字殷,则留侯墓碑也。流连再四,不禁作崇拜英雄之想焉。七时返舟,夜色苍茫已甚。”曹靖华是卢氏人,走水路赴汴,路过韩城,出于对韩都宜阳和先贤张良的向往,特地泊舟洛岸作半日之游,虽系文人雅好,但更多的是出于对英雄的崇拜。这篇百年前的散文也为我们今天寻访古迹留下了珍贵的文字资料。它说明,至少在民国初年,张良墓墓碑还完好竖立着,周围古柏环护,呈现出一派葱茏肃穆的景象。

韩都城东留侯冢


作为历史名人和宜阳乡贤,张良在宜阳民间也是有着广泛影响的。韩城北7公里处有个子房沟,传即张良故里。韩城西7.5公里处的水沟庙村有条黄涧水(因上游有黄公洞得名),村口涧水上架着一道石拱桥,便是知名的“纳履桥”(《县志》卷二有注:“纳履桥在邑西水沟庙,即黄涧口桥”)。围绕这座桥还派生出张良纳履的故事。说是张良年少时,曾游学各地,一天在黄涧桥上偶遇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坐在桥栏上,不经意间把鞋子丢到了桥下,见张良走来便随口吩咐道:“小子,拾上来!”张良忙不迭地到桥下捡了上来。老者又说:“给我穿上!”张良已觉诧异,但想既已如此,索性好事做到底,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老人穿上了鞋。老人满意地笑着离去了,临分手对张良说:“孺子可教,五天后黎明时分,和我在这里见面。”张良答应了。五日后前往赴约,早见老者等候桥上,老人生气地说:“与老人约会,怎能迟到呢?下一次早点来。”后五日张良鸡鸣即往,谁想又晚了。第三次张良半夜就到桥上,不一会儿老人也到了,高兴地说:“年轻人就该这样。”随即拿出了一编书,对张良说:“读好这本书就可以做帝王师了,十年后必将事业有成,十三年后你我在济北谷城山下见面,有块黄色石头就是我。”张良所得之书,就是传说中的《太公兵法》。张良日后辅佐汉高祖刘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奠定了大汉基业,黄石公当年的教诲,起到了重要作用。据说,张良依前约十三年后到了济北谷城山下,果然见到了一块黄石,张良便带回珍藏,还遗言死后和黄石一起安葬。宜阳人说,张良墓中有块黄色宝石,大概就源出于此。

以上是“纳履桥故事”的宜阳版,在宜阳流传甚广。不过,这个故事本出于《史记·留侯世家》,发生的地点据说在“下邳”(今江苏睢宁一带),是张良当年刺杀秦始皇未遂后逃亡的地方。至于黄石公,则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虚幻人物,连写《史记》的司马迁也认为“亦可怪也”,未能写明其由来。但宜阳人却认为是个真实存在的神人,还为黄石公安了家,就住在黄涧水上游的黄公洞。《县志。山川》“黄公洞”条目下注称:“在上一里北王村,洞外溪水涓涓,奇石甚多。产椿,或尺或寸,种即结子。南十里有纳履桥,桥南有村曰黄涧口,黄涧水自村南入洛。”黄公洞所在的北王村,现属高村乡。此外据《县志》所载,韩城北旧时还有个黄石公庙,惜乎今已不存。

韩都城东留侯冢


宜阳还有个妇孺皆知的歇后语:“水沟庙桥头——蒜市儿(算事儿)!”这是个双关语,表面上是说水沟庙桥头有卖蒜的集市,但重点却在表明:凡答应人的事一定要办好。其实这则歇后语的真正源头来自于张良的纳履桥故事,它所体现的是一种言必信、行必果的诚信精神,人们把这一宝贵的品格赋于张良,正表现了对乡贤张良高尚人格的敬仰。说到这里,不能不使我们想到宜阳另一位乡贤张思叔,张思叔即张绎,宋代理学家程颐的高足,他的《座右铭》被许多人家奉为家训(如山西榆次常家)。《座右铭》中写道:“凡语必忠信,凡行必笃敬。做事必谋始,出言必顾行。常德必固持,然诺必重应。”重然诺、讲诚信,张思叔所秉持的,正是先贤张良身体力行的诚实守信精神。

12年前,笔者在《人文宜阳》(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年1月版)中分别介绍过乡贤张良、张思叔,并提出过一个观点:宜阳人尤崇二张。除列举祠庙、故事等民俗文化现象作为依据外,还援引过两段话,一则来自明代县令李日强的《宜阳儒学题名记》,其中特意点明“子房之节义、思叔之学问,不可不7法之以自立”,表明了一县之长对青年士子的要求;另一则来自宜阳乡贤王正国(王邦瑞长子,嘉靖进士,官至刑部侍郎)所撰的《新修宜阳学碑记》,其中引用了县令何其智的话,告诫儒学生员应能“因修学而各修其行,因新学而各新其心”,标定志向,“遇则建子房之事功,不遇则修思叔之道德”,既对学子提出了期望,也表明了对先贤的崇敬。

值得一提的还有一件事:宜阳境内的平泉村还建有一座先师行宫,这座行宫可能是山东曲阜而外国内最早的一座孔庙,创建这座孔庙的正是张良。新安人吕维祺(明万历进士,官至南京户部侍郎)在所撰《平泉庄至圣庙记》一文中记述了建庙由来,文中说:当年孔子曾到“洛出书处”考察,听说宜阳平泉地方的农人误把麒麟当怪物杀死了,特意带领弟子们前来祭拜并为之修造了“麒麟冢”。为了纪念孔子的宜阳之行,“汉儒张子房构先师行宫,至唐李德裕、宋张思叔复修之,我明宣德年里人张孝玉重修葺焉。”从此文中看,平泉至圣庙历代均有修葺,而且复修或重修者均有张姓族人,可见宜阳张姓是以张良为其始祖的。笔者编写《人文宜阳》时还到平泉做过考察,村人尚能指认麒麟冢、孔子晒书台的遗址,惜乎孔庙已被民居侵占,仅余一个剥蚀得难窥面目的石狮沦落道旁。

韩都城东留侯冢


张良的里籍,自司马迁起就已难道其详了。《史记》中仅用一句“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一笔带过。《词源》采用《史记》说法称“汉韩人”。旧版《辞海》注称“传为城父(今安徽亳县东南)人”,新版《辞海》又改注为:“相传为城父(今河南襄城西南)人”。新版将不靠谱的安徽说改为河南襄城说,沾了点边儿,因为襄城属韩国。但用了“相传”的字眼儿又分明缺乏底气了。如果以“相传”为据,我们宜阳作为张良故里的理由就多得多了。宜阳是韩国所建的最早的都城,史称张良的祖父开地、父平曾“五世相韩”,包括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相厘王等,昭侯墓至今大冢尚存,考古发掘也初步给出了昭侯墓周围为韩国贵族墓地的结论。张良家族属韩国贵族无疑,直到秦灭韩后,尚有“家僮300人”。古人有“卒葬先茔之侧”的定例,昭侯墓东南一公里处的留侯冢,应该不仅仅是象征性的衣冠冢,正在进行的韩都宜阳故城田野考古很可能会带给我们意外的惊喜。

近些年来,争名人之风盛行,张良自然也很“吃香”,被许多地方拉去做旅游广告。张良故里、张良隐居处之类的伪景点比比皆是,真正和张良关系非浅的宜阳倒似乎无动于衷,连一块必要的标志牌也没有。子房村、纳履桥、留侯冢、留侯祠、黄公洞、黄石公庙、先师行宫等古遗存,流传于民间的故事传说,《县志》中的相关记载,一切都说明张良故里在宜阳,张良作为宜阳“乡贤”载之于碑刻、祀之于庙堂,前人的论述已足够详尽的了。对这笔珍贵的文化遗产怎么办?考验着我们的胸襟与智慧。深入发掘、精心保护,通过适当的修复、展示,使其为新时期精神文明建设服务,宜阳人理应有所作为。

乔文博,原宜阳教育局局长。

韩都城东留侯冢


来源 灵秀师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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