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俗話說,天下的烏鴉一片黑。烏鴉,我們大家都有見過,在我們通常的認知中,烏鴉往往是不祥之鳥,但其實,烏鴉曾經也被視為吉祥鳥。

其實,烏鴉作為鳥類的一種,其本身並無所謂的悲喜吉凶,但是,當它進入了文學領域後,它便開始承擔起人們的這種情感了。

對於烏鴉這一物象的起源,其文字記載最早見於《山海經▪大荒東經》:

“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

可見,在原始人們看來,烏鴉是一種神鳥,是太陽的使者,可以為人們帶來光明,驅走黑暗。之所以有如此想法,其原因在於,原始人們對於黑暗是恐懼的,對於太陽是崇拜的,而烏鴉全身烏黑,在加上早出暮歸,因而,人們也逐漸開始崇拜烏鴉,烏鴉逐漸成為了人們眼中的太陽使者。

而正是因為原始人們為其賦予了神鳥的稱呼,當烏鴉開始進入文學領域時,神鳥烏鴉成為一種吉祥的象徵。


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烏鴉”作為一種文學意象的出現最早可追溯至《詩經》中,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

這句話的意思是天下沒有不紅的狐狸,也沒有不黑的烏鴉,在這裡,烏鴉只是作為比較對象出現的。

從《詩經》開始,到《楚辭》,再到魏晉南北朝,隋唐兩宋,烏鴉的意象不斷地被納入詩歌當中,而其象徵意象也不斷地改變。

總的來說,“烏鴉”這一物象從春秋戰國開始,它不再是神聖的神鳥了,而開始有了“文化分歧”。一直到宋朝時期,這一段時期,“烏鴉”的文化象徵意義一直徘徊在“祥禽”與“惡鳥”之間,而宋代之後,“烏鴉”的文化象徵意義才逐漸合流為不詳的惡鳥。

接下來,讓我們來具體瞭解一下“烏鴉”文化象徵意義的演變。

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春秋戰國,文化分歧

在前文中,我們也提到,上古時期,“陽烏載日”,烏鴉是一種神鳥。而進入春秋戰國時期,“烏鴉”的文化象徵意義開始分歧,主要體現在《詩經》與《楚辭》中。

在《詩經》中,烏鴉一共出現在了三首詩中,第一首就是我們上文中所提到的那首,不過,那裡的烏鴉只是作為一種比較對象,並無特殊的含義,而剩餘的兩首分別是《小雅·正月》以及《小雅·小弁》。

“瞻烏愛止,於誰之屋?”《小雅·正月》

在當時,因為,人們常常用烏來占卜財運,所以烏鴉落在誰家屋頂上,便預示著誰家將有吉祥富貴到來。可見,在此句詩中,烏鴉是作為一種吉祥之鳥出現的。

而在《小雅·小弁》之中:

“弁彼鸒斯,歸飛提提,民莫不穀,我獨於罹”

鸒,就是指的烏鴉,在這裡運用的是一種比興手法,烏鴉歸來,好運也隨之而來。

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以上是《詩經》中的烏鴉,是一種祥鳥,而到了《楚辭》中,烏鴉便成為了一種惡鳥。

在《楚辭》中,共有四次涉及到了烏鴉意象。

首先是《楚辭·涉江》中:

“鸞鳥鳳凰,日以遠兮,燕雀烏鵲,巢堂壇兮。”

意思是,像鸞和鳳凰這樣的神鳥被漸漸疏遠,而像麻雀烏鴉之類的凡鳥卻能登堂入室。在這裡,鸞鳥鳳凰指的是忠臣,而燕雀烏鵲則指的是佞臣。

除此之外,在《九章》、《九思》中所提到的烏鴉也都是指的佞臣,烏鴉,在《楚辭》中完全成為了一種惡鳥。

那麼,為什麼《詩經》和《楚辭》兩者的烏鴉意像差距如此大的,其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南北地方差異。

對於北方人民來講,有時候,人們可以依靠烏鴉找到食物,而南方人民認為烏鴉相貌醜陋,聲音難聽,此外,北方人民對太陽比較敬畏,比較依賴,而南方人民對太陽則不是那麼崇拜。

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秦漢魏晉南北朝,“孝鳥”烏鴉聞天下

《說文解字》曰:“烏,孝鳥也。”

從秦漢到南北朝,這一時期,由於封建制度的確立,儒學地位的確立,孝道成為了歷代君王無不推崇的。

而這時,烏鴉被拉了出來,充當了一次“孝鳥”,成為了統治者的一種工具。

那麼,為什麼是烏鴉呢?

俗話說,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孝,在這一段時期,由於受到統治者的大力提倡,有關“慈烏反哺”的記載可謂空前絕後。晉成公綏的《烏賦序》便列舉了許多以烏為瑞的事例。

有孝烏集餘之廬,乃喟然而嘆曰:“餘無仁惠之德,祥禽曷為而至哉!夫烏之為瑞久矣,以其反哺識養,故為吉烏。”

由此可見,彼時的烏鴉既是神鳥,又是孝鳥,成為了足夠與鳳凰相媲美的祥禽。

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隋唐五代,祥禽依舊

這一段時期,烏鴉的文化意象大多是繼承和延續前代的祥瑞之說。

唐朝時期,詩歌盛行,有關烏鴉的各種文學典故開始出現在詩人的筆下。

以烏鴉指代太陽:“爭得陽烏照山北,放出青天豁胸臆。”

以烏鴉比喻孝子:‘’慈鳥不遠飛,孝子念先歸。”

以烏鴉來代表祥瑞:“香象隨僧久,祥烏報客先。”

總的來說,唐朝詩人主要還是以富貴祥瑞之說為主,但是,惡鳥之鳥也不是完全沒有,比如“烏啼兆兇”的說法,認為烏鴉鳴叫將會有不如意的事情發生。

當然,這都是小部分文人所使用的的意象,唐詩中的大部分“烏鴉”還是以美好與光明的形象出現在人們面前。

至於為何如此呢?在筆者看來,這是因為在上一段時期,烏鴉所積攢的“祥鳥”典故較多,而“惡鳥”典故較少,故而詩人在作詩時,常常以“祥鳥”典故插入其中。

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宋代開始,文化合流

“北人喜鵲聲而惡鵲聲,南人喜鵲身而惡鴉聲。鴉聲吉凶不常,鵲聲吉多而兇少。 ”

到了宋代時期,我們可以看出,宋人已經明確了對烏鴉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即北人喜歡烏鴉,而南方不喜歡。在此之前,歷朝歷代都未有如此表示。

而當明確了這一點後,北宋滅亡,宋朝的經濟重心和政治重心逐漸難移,漸漸地,南方文化成為了中國文化的中心和主流,而視烏鴉為不詳之鳥的觀念也逐漸成為了“烏鴉”文化象徵意義的主流。

至此,從春秋戰國開始的祥禽,兇鳥之稱,以兇鳥之稱獲勝而結束。

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從此之後,“烏鴉”成為了民俗之中的一帶禁忌,而烏鴉也成為了人們厭惡的一種東屋。而在文學當中,烏鴉往往是以蕭瑟、衰敗的意象出現,而表達情感呈現出壓抑、蒼涼、悽苦的特點。如辛棄疾的“落日殘鴉更斷腸”,吳文英的“水涵空、闌干高處,送亂鴉斜日落漁汀。”馬致遠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等等。

祥禽?惡鳥?從古詩文中來聊一聊“烏鴉”的意象轉變

總結

對於烏鴉來說,不變的黑色羽毛,不變的哀鳴叫聲,不變的飲食習慣,烏鴉伴隨了我們人類上千年的歷史,它們是不變的。

但是,在文學中,它們卻是多變的。從一開始的神鳥,最後淪落成不詳之鳥,其實,這不過是我們人類自作多情罷了。正如前文所說,烏鴉其實就是簡簡單單的一種動物,它沒有人類的七情六慾,只不過我們將自己感情強加於上而已。

總的來說。烏鴉的文化意象的演變蘊含了太多的東西,它蘊含了南北文化的交流與融合,蘊含了一個又一個感人的文學典故,而最重要的是,它蘊含了數千年來,無數人們的思想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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