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有這樣一座城市，每天清晨，有軌電車“叮噹叮噹”的鈴聲將城市從睡夢中喚醒，子夜時分，有軌電車“咣噹咣噹”的碾軋聲像搖籃曲又把城市送進夢鄉。這樣的場景歷經一百一十年，從未間斷。這座城市就是大連。
早就聽說大連是我國有軌電車連續營運時間最長的城市，而且至今線路上還跑著80多歲的老爺電車，因此一到大連，我還沒顧得上安頓住宿，就趕緊來到大連火車站前的電車站，迫不及待地想體驗一把老電車。
跳上一輛開往興工街的201路老電車，我像第一次進城的孩子一般，打量起這頗有年代感的車廂來。車廂的門窗及內飾大量採用實木，連座椅也全都是實木的，坐上去硬邦邦的，拉桿等金屬部件都是黃銅的。電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在鐵軌上駛過時，車身有規律的晃盪著，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
車內拉環上的繫帶用的是超厚的真牛皮，而不是啥尼龍帶，和我幾年前在布達佩斯坐過的一百多年的老地鐵如出一轍。說起來，從1909年9月25日大連開通第一條有軌電車線路至今，已經足足一百一十年了，在這一個多世紀的歲月裡，大連這座城市歷經了各種世事變幻，城市面貌翻天覆地，唯這有軌電車，日復一日地穿梭行駛在城市的街道上，一天也不曾停歇。
有軌電車不需要方向盤，駕駛員單手通過這種銅質的操縱器對電車的開停與速度進行調節。操縱器表面被司機年復一年的動作摸得鋥亮，上面還可以看到“接串”、“並接”這樣的檔位提示語。我事先網上做過功課，這批電車為DL3000型電車，產於1935-1938年間的日佔時期，由日本鐵道車輛製造企業生產，是當今世界仍在服役的最古老的有軌電車之一，也是世界上第一代有軌電車的代表。為了保證安全性和舒適性，這批車輛在2007年經過徹底的翻新和改造，沿用了早期電車的底盤、車窗與車門，外觀和內飾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有的風格，再現了傳統有軌電車的古典風貌，讓古稀之年的老爺車重新煥發了青春。
電車上沒有汽笛和喇叭，如需要提醒前方車輛與行人，司機會拽動駕駛室裡的一根繩子，車頭上方的銅鈴便發出清脆的“叮噹”聲，很有穿透力。這種鈴鐺聲以前只在反映舊上海的老電影裡和香港中環的街道上聽過。現在，大連和香港成了中國僅剩的兩個保留有古典電車的城市，但大連的連續運營時間更長，歷史更為悠久。
老電車裡的座位佈局和一般的公交車不同，採用兩排背向車窗的木質座椅，格局和現在日本都市裡的有軌電車頗為相似。
電車行使在街道中央，鐵軌鋪設在路面下，並沒有凸出柏油路面，其所在的車道並非獨享，其他社會車輛一樣可以正常行駛。
這是給電車供電的架空接觸網。由於老式有軌電車對城市道路建設的制約和影響，有軌電車在很多城市早已銷聲匿跡，即便保留有一小段也幾乎成了旅遊專用的擺設。唯獨大連，至今仍保留有201和202兩條電車線路，成為大連這個浪漫之都一道靚麗的風景。
此刻並非上下班高峰時段，車上的乘客以老年乘客為主。
車廂裡張貼的老照片向人們訴說著大連的過去。19世紀末，大連還是一個小漁村。1897年，這塊土地被沙俄租借，俄國人給這裡起了個名字叫“達里尼”，意思是“遙遠的城市”，畢竟這裡離莫斯科實在是太遠了。1905年，日本人佔領了這個城市，把“達爾尼”改為“大連”。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根據雅爾塔協定，大連被蘇軍進駐，直到1955年蘇聯才將這座城市轉交給中華人民共和國管理。這一輛輛古老的有軌電車也成了大連這一連串歷史事件的見證者。
我注意到大連有軌電車的駕駛員是清一色颯爽英姿的女性。據說是1948年6月，大連交通公司舉辦了第一批電車女駕駛員學習班，從此由女駕駛員駕駛電車的傳統延續至今。這些女駕駛員對乘客態度親切，對斑馬線的行人極為禮讓，讓我這個初到大連的人對這座城市頓生好感。
大連人雖然懷舊，但並不守舊。在保留這16輛古典電車的同時，201路的其他車輛以及202路全線都採用了新型的DL6WA型鉸接式六軸加長有軌電車。這種新型電車載客量大，行駛平穩，噪音低，地板底，上下方便。其輕盈現代的造型，給大連這座浪漫之都增添了新的風彩。
但這十幾輛80多歲的老爺電車，作為一道流動百年的城市風景，早已駛進了大連人的情感世界，成為大連人難以割捨的一份情愫，也是外地遊客感受大連歷史與浪漫的最佳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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