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過養默是中國第一代留美建築師，曾與茅以升、呂彥直是校友並且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的岳母倪桂清與宋子文的母親倪桂珍是同胞姐妹，而他的妻子牛惠珠則是宋子文兄弟姐妹們的大表姐，而過養默自己與孫中山、蔣介石、孔祥熙是表連襟的關係，由於其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末僑居英國，以致過養默之名不被國人所知，甚至連百度也沒有收錄有關他的條目，但他的名字卻隱藏在上海、南京等地的許多“優秀歷史建築”中。
過養默
上海外灘附近的香港路是一條非常不起眼的小馬路，長度只有300多米，顯得非常的安靜和冷清，但它卻是1850年修築的，至今已經有近170年的歷史，如此漫長的歷史，肯定是有許多故事的。
而位於香港路59號的一棟歷史建築特別引人注目，整個建築是鋼筋混凝土結構，前部三層、中間五層、後部七層，正中為五開間柯林斯式立柱構成的柱廊，柱高有兩層，挑簷上部有三層，正中有盾形裝飾，整個建築以假石飾面，呈現古典主義風格，這裡最初是原上海銀行公會大樓。
原上海銀行公會大樓舊址
正門旁邊鑲嵌在牆面上的“優秀歷史建築”標牌顯示，“此建築於1925年竣工，由東南建築公司過養默設計，1994年2月15日被列為優秀歷史建築”，那麼，這個名為過養默的建築設計師，究竟是何許人也呢？，我還是在不多的史料中發現了一些線索，在這裡為讀者還原一個真實的中國早期建築大師——過養默先生。
優秀歷史建築標牌
過養默（1895—1975）是江蘇無錫人，1895年出生於江蘇省無錫縣八士鎮的名門望族——“過氏家族”，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啟蒙教育，他曾就讀於上海南洋中學，1913年考入交通部唐山工業專門學校土木工程科，著名橋樑專家茅以升比過養默早一年入學，是過養默的學長，當時該校只設有土木工程科，因此過養默與茅以升在校期間過從甚密併成為好友，土木工程科所學課程有投影幾何學、鍛工學、機械學、木工學、平面測量、大地測量、鐵路測量等課程。
過養默和茅以升的老師都是羅忠忱教授，羅忠忱曾在美國康奈爾大學學習土木工程，是中國當時最早的工程教育學家之一，他培養了學生嚴謹的科學態度，嚴格訓練學生的邏輯思維以及計算能力，而且計算結果要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否則就判為零分，以防止今後在工程設計中出現誤差而導致嚴重事故。
唐山工業專門學校校門
當時該校深受西方教育的影響，尤其是康奈爾大學的影響，教師全部採用全英文授課，因為使用的教科書也全都是原版英文教材，老師們也只能用英文授課，尤其是羅忠忱教授的英語，優美流利純正，發音清晰準確，語調抑揚頓挫，講課引人入勝，為中國培養了一大批優秀的工程技術人才。
1917年，過養默從土木工程科畢業並取得理學學士學位之後，前往康奈爾大學土木工程系攻讀研究生，再次與茅以升相聚在一起，並與學習建築學的呂彥植相識，又先後赴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深造，並於1919年夏從麻省理工學院建築系畢業並獲得碩士學位，隨即進入波士頓電氣建築工廠工作。
過養默在其碩士畢業的前半年，即1918年11月，與牛惠珠在佛蒙特州一個叫波特波羅小鎮登記結婚，由霍布魯克夫人及其姐姐操辦了過養默和牛惠珠的婚禮，而牛惠珠自己也是一個學霸，從彌爾頓公學、劍橋女中到哈佛女子學院一路讀下來。
過養默與牛惠珠結婚時合影
牛惠珠的家庭背景十分顯赫，她的父親牛尚周是1872年第一批留美幼童，曾與詹天佑等30名留美幼童一起赴美留學， 1880年從美國留學歸來後，牛尚周被清政府賜予進士，先後在上海電報局和江南製造局擔任重要職務，牛尚周娶了明代科學家徐光啟第十七代後裔倪桂清為妻，夫妻婚後生下了二男二女，分別取名為牛惠霖、牛惠生、牛惠珠和牛惠珍。
牛惠珠（左二）與兄和妹合影
而在以後的歲月裡，牛尚周又讓自己的表弟溫秉忠迎娶了他的二姨子倪桂姝，再後來牛尚周又把小姨子倪桂珍介紹給了當傳教士的宋嘉樹，由此誕生了中國近現代史上最牛的家庭——“宋氏家族”，而牛尚周也被譽為史上“第一男紅娘”。
1920年，過養默攜牛惠珠回到上海不久，就與呂彥植、黃錫霖三人合夥創辦了“東南建築公司”，這是一家集建築設計和施工為一體的建築企業，過養默在其中擔任了總工程師，他的校友呂彥直主要是操刀建築設計，而1914年從倫敦大學學院土木工程系畢業的黃錫霖擔任主持人，公司主要成員還有黃元吉、朱錦波、楊錫繆、莊允昌、裘星遠、李瀅江等人，這些人幾乎都是學土木工程或建築學專業的，公司很快就在上海灘聲名鵲起。
過養默與牛惠珠
1921年，過養默與牛惠珠在上海生下了長子過惠生，其名字頗具含義，各取父母名字中的一個字，很快次子過秉忠也來到人間，其名承襲了二姨夫溫秉忠的名字，1921年過養默還應無錫鄉黨唐文治老先生之邀，到交通部上海學校（上海交通大學前身）土木工程科兼課，一直到土木工程科被整體調整到交通部唐山學校為止。
牛惠珠與兒子過慧生、過秉忠合影
上海東南建築公司成立之初，就承接了上海暨南大學校舍和上海銀行公會大樓的設計和施工，由過養默擔任建築設計師，其後他還主持設計了南京國民政府最高法院、上海康定路顧維鈞別墅等一系列建築作品。
上海銀行工會大樓始建於1924年，是在原址上重新進行規劃和設計的，佔地面積617平方米，建築面積2850平方米，整個建築正立面中部為5開間的希臘柯林斯柱式與柱廊，凸顯了整座建築的莊重與高貴，過養默還曾擔任了北洋政府航空署總工程師，負責上海、南京、徐州、濟南等地的機場建設。
1924年，合夥人呂彥植脫離了東南建築公司，與其好友黃檀甫合夥成立了“真裕建築公司”，專心致力於南京中山陵和廣州中山紀念館的設計，而東南建築公司則承接了南洋大學、中央大學和廣西大學等一些校園建築的設計。
其中“國立東南大學”科學館是一座有代表性的建築作品，由三合興營造廠負責施工，並於1927年建成，科學館佔地1748平方米，建築面積5343平方米，為混磚結構，層高4層，兩翼局部3層，設有地下室，正立面入口處有一個高大的雨篷，用4根粗大的立柱支撐，凸顯了“西式折中”的建築設計理念。
東南大學科學館
三十年代初，過養默曾擔任了南京國民政府第三建設廳廳長，主持設計和建造了南京國民政府最高法院，該建築始建於1932年7月，佔地面積18923平方米，建築面積8300平方米，為鋼筋混凝土結構，於1933年5月落成，整座建築以豎向線條和黃色基調呈“山”字形，以傳達“執法如山”的建築設計理念，傳達出的是法律的尊嚴和不可動搖，這座建築雖然於2001年被列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但卻沒能得到有效的保護，尤其是內部顯得破敗不堪。
南京國民政府最高法院舊址
“八.一三淞滬會戰”之後上海淪陷，在上海的美國總會人員全部撤離，由於撤離時急迫和匆忙，遺留下來大批珍貴書籍散落在市井各處，為了不讓這些書籍毀於日軍之手，過養默得此消息後悄悄出資收集，當抗戰勝利美國總會復員之後，過養默將這些書籍全都無償送還給了美國總會，為了表彰過養默的善舉，美國總會特地定製了一枚銀質心形獎章獎勵他，並破例吸收過養默為終身名譽會員，併為他專設一間辦公室。
1937年底，過養默隨中國工程師學會撤至重慶，開始投身於高等教育事業，擔任西南大學土木工程系主任，為戰時的中國培養了一大批土木工程人才，抗戰勝利後過養默從重慶回到上海，繼續經營東南建築公司，面對戰後的蕭條和無家可歸的兒童，過養默曾獨自捐贈建設了一所孤兒院，還出資10萬元修復家鄉無錫的東林書院，還曾保護了被“全國通緝”的李濟深，讓李濟深躲藏在自己家數月，並於1947年2月買了船票，悄悄地將李濟深送到了香港，後來李濟深到了北京，被選為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
過養默
走進蘇州市第五中學的校園，你會驚奇地發現，校園內竟有一座著名愛國將領張治中的塑像，而這所學校的前身之一是蘇州聖光中學，時稱“中國的伊頓公學”，而該校就是由過養默、張治中、李濟深、胡適等人捐資於1942年創辦的，過養默甚至還獨自捐贈了彌足珍貴的整部《四庫全書》，而這套書籍竟多達9000多冊。
1948年初夏，過養默去英國出席國際會議，會議期間因患病住院，當時國內政治和軍事形勢日趨不穩定，他決定先留在英國，靜觀時局變化再做去與留的打算，及至1948年底，中國的政治和軍事形勢徹底發生逆轉，審時度勢的過養默決定長期留居英國，並催促在大陸的次子過秉忠和尚在香港的女兒過舜英前往英國團聚，但過秉忠因妻子待產而耽擱下來，而過舜英也沒有聽從父親的召喚，最終他們都留在了大陸，過舜英在上海華山路第二小學當了一名教師。
過養默女兒過舜英
而過秉忠也開始接手經營父親過養默開辦的上海祥泰夾板廠，解放以後祥泰夾板廠被公私合營，過秉忠於1953年被調到長春膠合板廠擔任工程師，過秉忠在抗戰期間也不願留在上海，輾轉抵達陪都重慶，在其三表姨宋美齡的幫助下，在國民政府航空委員會謀得一個翻譯職位，為陳納德的飛虎隊擔任翻譯，也曾為中國抗戰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期，已過古稀之年的過養默思子心切，於是找到了時任中國駐英國大使宋之光，當時國門尚未完全洞開，經過多方斡旋並在宋慶齡的過問之下，過秉忠於1973年移民英國與父親團聚。
過養默兒子過秉忠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過秉忠作為英籍華人再次回到大陸經商，曾創辦了風靡一時的“紅寶石”蛋糕連鎖店，全國一些主要城市都有“紅寶石”店，由於過秉忠前妻已於1979年病逝，過秉忠在北京迎娶了上海人應葭芳為妻，當時應葭芳是北方交通大學講師，當時還不願意辭去公職，於是過秉忠就在北京購置了一座四合院，與新婚妻子享受二人世界。
左起：宋子文、宋慶齡、牛惠珠、牛慧生、宋美齡
過養默的妻子牛惠珠是“宋氏家族”兄弟姐妹的大表姐，因此過養默與孫中山、蔣介石、孔祥熙也都曾是表連襟的關係，他的這樣一個特殊身份，自然在政商兩界結成了錯綜複雜的社會關係，因此是不敢留居大陸的，但他也不便去臺灣寄人籬下，而定居他熟悉的美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但他卻陰差陽錯的僑居在了英國。
閱讀更多 林海青蛙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