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是鄉村“入殮師”,他一次又一次地將逝者體面地“送走”

圖:來自網絡


“入殮師”——我第一次知道還有這麼一個詞,或者說是這麼一種職業,是源於日本的一部電影,電影的名稱就叫做《入殮師》。當我把這一部電影看完的時候,腦海裡第一個浮現出來的人竟是我的爺爺。


爺爺是鄉村“入殮師”,他一次又一次地將逝者體面地“送走”


一生老實巴交的爺爺無論怎樣都不可能與“師”這個字掛上鉤,甚至說他這一輩子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入殮師”,卻一次又一次地在做著這種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將逝者體面地“送走”。

從我記事起,村莊裡有老人壽終正寢,子孫們必定會將爺爺請去,幫助逝者入殮,俗稱“穿壽衣”,需要給逝者身體擦拭乾淨、將肢體撥正、五官整理端詳,穿上壽衣,放入冰棺材,安排好子孫如何守靈、如何料理各種事情,給逝者的入殮才算完畢。

在很多人看來這其實是一件很晦氣的事情,不僅要觸摸逝者的身體,還給他穿衣打扮,手忙腳亂地圍著他轉上幾個小時,簡直讓人無法接受。膽小的人看到棺材都可能要逃之夭夭,更何況做這些事情呢?

我記得,有一年冬天,很冷。在一天夜裡,突然有人呼喊著,並且“咚咚”地叩擊著我們家的大門:“劉叔,劉叔,快開門吶!快開門吶!”那聲音夾雜著哭聲,並且異常的急迫。


我在睡夢中被來人的吵鬧聲驚醒,瞪大眼睛惶恐地望著對面床上的爺爺奶奶。爺爺一個機靈地掀開被子,一邊應聲著,一邊摸索著燈打開,赤著兩隻腳跑到客廳,打開了門。

我聽到來人哽咽著對爺爺說:“劉叔,我爸爸他……走了……請你……”話說得斷斷續續,並且與此同時,他還深深地向爺爺鞠了一躬。所有的事情都不言而喻了,我已明白,是村北角的曹老爺爺去世了,他兒子是來請爺爺幫忙入殮的。

爺爺什麼話都沒有說,趕忙跑到房間,穿上鞋襪,披上大衣,急匆匆地要和曹老爺爺的兒子溜去,奶奶還不斷地絮叨著:“慢點,多穿一點衣裳,自己可不能凍著。”奶奶的話沒有說完,爺爺早已跑出去了,門都沒有來得及關上。奶奶起床一邊關門,一邊嘀咕著:“看他急的,大冷天的,倒像撈了個什麼好差事……”

當時是凌晨的兩三點鐘。當爺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七八點鐘了,他準備領我去吃早飯,不料被奶奶呵斥住了:“別碰孩子,你那雙手,真晦氣!看到你這個人都覺得晦氣!”


爺爺呵呵地笑著,並不和奶奶急,輕言巧語地和奶奶說:“這有什麼晦氣的?他活著的時候也是挺好的一個人,現在走了,幫他弄得體體面面的,也算送他最後一程,這有什麼呢?將來誰沒有這一天呢?”奶奶瞪他一眼,不吱聲,做自己活計去了。

爺爺依舊來給我穿衣,扶我起床,我問他:“曹爺爺死了,他的樣子很可怕嗎?”“他呀,幫他把頭髮梳得整整齊齊、衣服鞋子穿得利利索索的,和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躺在那裡,就像是睡著了。”爺爺平靜地說著,臉上甚至多出了些許的微笑。


爺爺是鄉村“入殮師”,他一次又一次地將逝者體面地“送走”

年少的我猜不透爺爺在想些什麼,也不能準確的表達爺爺內心真正情感與想法。現在想來,也許爺爺的想法就正如《入殮師》中的那句臺詞:“讓已經冰冷的人重新煥發生機,給他永恆的美麗。這要有冷靜、準確、而且要懷著溫柔的情感,在分別的時刻,送別故人。靜謐,所有的舉動都如此美麗……”

真正的入殮師,是需要酬勞的。而爺爺這輩子,無論給任何人的付出都是義務的,哪怕再忙再累、再冷再黑,只要有別人請到他,他都會毫不含糊地答應。有人說他傻,現在這個時代哪有不要報酬的差事啊。他總是笑:“都是鄉里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要啥報酬。再說能把長者送走,也是自己的榮幸啊!”

每個人都希望能夠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能夠體體面面,有所尊嚴,不管是活著還是死去。每個人都懼怕死亡,而每個人都會死亡。“其實,死亡就是一扇門,它不意味著生命的結束,而是穿越它,進入另一階段,正如門一樣。”人生在世,我們要為多少人守門呢?而有一天,自己也必將會需要別人幫我們守門。


爺爺是鄉村“入殮師”,他一次又一次地將逝者體面地“送走”

對於爺爺,他這一輩子都在為別人做那麼一個“入殮師”或者“守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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