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三大徵之海龍屯上的土司悲歌

歷史上,中國雖有幾個時期山河破碎,但多數朝代仍以大一統國家出現。政權的統一,尤其中央集權式王朝,在古代低效的行政管理下,會存在諸如政令傳達慢等問題,而中國國土廣袤,邊疆周圍多是民族交匯處,又可能會出現離心離德、裡通外敵的情況。所以,為解決此類問題,中央政府一般採取設置土司自治的辦法。

萬曆三大徵之海龍屯上的土司悲歌

播州地圖


中國西南邊陲,今天雲貴大部,包括四川部分地區,自古漢蠻雜居,朝廷沒有精力管理也沒有足夠實力派重軍鎮壓土蠻,只能以土人治土地,採取懷柔羈縻的政策,授予大大小小的土人首領(實際上也就等於是部落首領)相應的朝廷官職,是謂“土司”。

土司也分大小,小土司可能只是佔山為王的小部落首領,大土司實力強大,領土甚至橫跨幾州。土司們雖受中央政府任命,卻擁有獨立的納稅、徵兵等權力,土司在其領地內是實打實的土皇帝,土民皆是其個人私產,生殺予奪不在話下。土司隸屬朝廷,每年按時納貢,但又超然獨立,同中樞關係好時,尚可調遣一二,一旦事不可為,可能轉身就投效新主了,他們與朝廷的關係類似藩屬國,但可能沒有屬國忠心(如朝鮮),所謂“百年王朝,千年土司”,正是這個道理。

萬曆三大徵之海龍屯上的土司悲歌

萬曆皇帝


大明萬曆年間,貴州北部播州自唐朝冊封楊氏為土司,歷經七百餘年,已傳至第二十九代土司楊應龍。播州自古物阜民豐,紅軍長征途中的重要轉折點——“遵義會議”正是在此召開,並獲得充分補給。播州本就富饒,在楊應龍經營下,使得楊氏實力在貴州四大土司王中隱隱躍居第一。但是,播州其地正是由於“富”,財賦被四川收取,而播州宣慰司的軍事又隸屬貴州,這就造成了播州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尷尬境地。

更為難堪的是,播州在地理上與四川緊密相連,但統屬上卻與貴州源遠流長,貴州一地長官對播州的財政賦稅也是垂涎三尺,畢竟這麼一大筆稅銀,要是能從四川劃撥盡歸貴州,且不說官府寬裕了,貴州官員們吃不到肉也可以喝一口湯嘛。於是,貴州巡撫葉夢熊捏造楊應龍罪行,企圖借朝廷大軍的雷霆之力蕩平播州,使之改土歸流,納入貴州管轄之內。四川方面到底受惠於播州,為楊應龍說盡了好話,終於皇帝沒有問楊應龍以死罪,但還是詔命他前往重慶革職下獄。最後在楊應龍繳納萬兩贖金並許諾永不再犯後,得以釋放。

放虎歸山後的楊應龍認清了局勢,他知道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終究只能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於是開始默默積蓄實力,操兵練馬,修築祖先留下的海龍屯堡壘。海龍屯初建起在南宋末年,蒙元大軍先下吐蕃,再下大理,繞道西南,迂迴向東進攻南宋。播州作為南宋的一道屏障,為抵禦蒙古鐵騎,時任楊氏家主楊文提請臨安朝廷,修建了海龍屯這一軍事要塞。時光悠悠,幾百年過去,楊氏後人在此基礎上再建了更加易守難攻的海龍屯堡壘,併成為他謀反的最大依仗。

萬曆三大徵之海龍屯上的土司悲歌

海龍屯天梯


屯前山道,懸崖峭壁間依次排布著銅柱關、鐵柱關、飛虎關、飛龍關、朝天關、飛鳳關六座關隘,一眼望去,氣勢不凡,層層把守著登屯之路在。而登屯道路最險要處,三十六級天梯橫亙在嶙峋山路之上,每一級石梯以大塊條石築成,高達七八十釐米,幾乎等同孩童身高。這樣一條天梯橫在眼前,平時攀登都嫌費勁,莫說打仗時穿盔帶甲還冒著槍林彈雨了。海龍屯周圍,楊應龍相繼修建了海雲屯、龍爪屯、養馬城、養鵝池、養豬場、山羊屯、菜園、果園等外圍子城和給養基地,星羅棋佈,不一而足。可以想見,這樣一座易守難攻、補給完善的堡壘,有多麼難以下手了。

楊應龍久蓄異志,他跟朝廷的重重矛盾終於無可避免地爆發了,起因是他將兒子作為人質交給朝廷換和平,可這位小楊不久病死了,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倒了駱駝,忍氣吞聲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欺侮,楊應龍忍無可忍,反了。這會兒的大明因為朝鮮戰事吃緊,調撥了西南軍力,給了楊應龍可乘之機,所以戰事初期,楊應龍多次大敗官軍,氣焰愈發囂張了。

面對西南戰事的節節敗退,萬曆皇帝也不是吃素的主兒,他命剛剛結束朝鮮之役的李化龍總督四川、湖廣、貴州三省軍務,徵浙江、福建、雲南、廣東等省將士,以圍剿楊應龍。到底不是誰都有朱棣那份好命,也不是誰都像建文帝那麼草包,楊應龍的大戲就快唱完了。李化龍總領24萬兵力,分八路進攻,類似“圈制”之法,楊應龍顧頭不顧尾,最終被逼上了海龍屯。

萬曆三大徵之海龍屯上的土司悲歌

海龍屯遺址


憑藉海龍屯的地利優勢,又抵禦了明軍一個多月,但明軍坐擁整個中國作為大後方,有源源不斷的兵力和糧草,海龍屯死守一隅終究難逃一個“死”字,不過是時間問題了。果然,明軍在圍攻海龍屯接近兩個月的時候,從後山發現了楊應龍運輸糧草的密道,從而得以順利破屯。

楊應龍自知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謀反之罪再無活命的可能,又不想受敗軍凌辱,就攜兩位愛妾一同自縊而亡了。海龍屯最高處,楊應龍的寢室裡只剩下一副對聯:“養馬城中,百萬雄兵擎日月;海龍屯上,半朝天子鎮乾坤。”一陣山風吹來,獵獵作響。

這場慘烈的戰爭,為萬曆三大徵之一,不論是播州或者明廷,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史稱“播州之役”。對於楊應龍來說只是一曲土司的末路悲歌;對大明來說,由於播州之亂,貴州破而後立,土司們的統治根基受到了動搖,為之後的改土歸流、朝廷正統打下了楔子。也由此,接踵而至的戰爭透支了大明的國力,給明末動亂直至亡國埋下了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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