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半夜遇好心人借宿她家,次日回家被人告知我要大難臨頭(下)


故事:半夜遇好心人借宿她家,次日回家被人告知我要大難臨頭(下)

說書人自知不是對手,但眼下若不死死拖住道人,翠娘便會立即粉身碎骨。此時道人也顯得極不太耐煩了,他斜出半步,準備施力甩脫說書人。正待道人使出力氣的霎那間,一閃銀光映著月色晃進他雙眼,老道忙伸手來防,手伸出半截卻在半空停住,隨即緊繃著的身形也慢慢地放鬆下來。劍眉下鷹利的雙眼直直地盯著說書人。

“道長行行好,我只懇求你今天網開一面。”說書人一邊輕聲地說著,一邊將一錠紋銀推向老道。

道人厲聲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老道頓了頓,將說書人手中的銀錠接過揣進懷中。隨即又正色朗聲道:“好吧,今天就看你薄面,放她一馬,下次遇見,定叫她元神潰散粉身碎骨。”不等說書人道謝聲說完,道人便縱身一躍,踏草而去,飛快消失在老林一端。

什麼天道地道,什麼生生不息,什麼道行高深正義凜然,看來沒能敵過這銀光一閃,還什麼伏魔誅妖元神潰散。說書人思忖著

老道的離開終於令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可回過頭看到蜷縮在那裡哆嗦發抖的翠娘,又令他的心情霎那間變得極其凝重,說書人快步上前,回身將翠娘扶坐起來。

翠娘艱難地坐起來,氣若游絲,這一擊令她有些經受不住。她聲若蚊繩地對說書人道:“謝謝公子救命之恩。”話音剛落,卻已是氣喘吁吁。

說書人忙扶著他關切道:“你先休息,別說話,也不要謝我,說來我才是罪孽深重啊。”說書人自責地說。翠娘輕輕地搖頭,雙眼迷離無光,想說什麼但卻提不上氣來。

說書人見狀忙道:“好了好了,我們什麼都別說了,你快些休息一下養養神,我帶你離開這個地方,免得那老道又回頭過來那就大事不妙了。”

月輪西沉,皎潔的月光透過高高的樹隙疏疏地灑落在這片林間空地上,夜鳥傳來怪怪的哀鳴,翠娘又經過好一陣的調息,勉強地站起身來。說書人伸手攙扶,翠娘卻側身躲開他的手。隨即又歉意道:“公子救命之恩,翠娘無以為報。”

“還什麼麼救命之恩,我對你們是不盡的愧疚啊。”

翠娘立即道:“公子,我家的事,我們都休要再提了,想必天命在劫,現在我已經知道這都不是公子本意。”翠娘言辭柔和了許多,卻隨著微微的話音,一臉淚水簌簌流下來。

說書人安慰道:“翠娘要節哀順變。”

可翠娘卻哭得更厲害了。說書人慌了神,忙安慰道:翠娘你傷還沒好,可要好好保重,若你的家人在天有靈,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快快樂樂地繼續你的修練。”

翠娘微微地點頭,稍後,她抬袖拭了臉上的淚水,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半夜遇好心人借宿她家,次日回家被人告知我要大難臨頭。

說書人望向翠娘道:“翠娘接下來作何打算?”翠娘被這麼一問,卻立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現在是那麼的無助。她原以為可以僥倖地繼續在這裡住下去,但可怕的道人還是來了,那是要趕盡殺絕才肯罷休,眼下雖被救下,卻萬不能保以後太平,到那時,她仍將落得形神俱滅的下場。想到這裡,她又不覺地有些抽泣起來。

說書也在想,是啊,現在她沒了去處,孤零零的只有一人,哪裡又能成為她的容身之所,看著曾經在夢裡笑顏以對的翠娘落得如此行狀,說書人心裡是道不盡的憐愛與悲憫。說書人沉思片刻後,便溫和道:“翠娘若是沒有去處,倒不妨到舍下居住,想那道士天大的膽,也不敢進門造次。不過……”他說不過時,又望了那翠娘。

翠娘也抬了淚眼望著他,她擔心說書人也許會反悔了,因為翠娘現在真的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一個遠離老道的落腳的地方。

說書人道:“不過我只是一個街市說書的,院舍之中,多有清苦,住在哪裡,不知會不會委屈了翠娘。”翠娘聽言,深深一鞠躬致謝道:“我不過一隻荒野白兔,雖修行兩百年已得人形,如今家破人亡,只求一個容身之所。今得公子救下一命,翠娘無計報答,若能隨公子居於院舍遠離那兇惡的道人,便已是翠娘兩百年修來的福份了。”

說話間,月將西沉,東方的天空上已亮出一片魚肚白來,二人上了馬向林外奔去,噔噔的馬蹄聲迎來了晨風的清涼。

3

秋來夏又去,飄蕩的楊柳黃葉落盡時,北風捲挾著雪片,送來了冬的嚴寒。

這不是一個說書的天,寒風飛雪,聽客稀少,故事說完後,說書人頂著風雪匆忙地趕回了家。他推開門,風雪順著院門溜進去,待他關門轉身時,屋門外,落院中,一個翠綠的倩影候在那裡,風雪中的翠娘仍然光彩照人,綠紗裙飄飛漫舞,翠娘一臉淺笑,那麼溫暖。

說書人忘了疲憊和風雪嚴寒,忘了收穫慘淡。翠娘迎了過來,手中拿了件淺色紫袍,這是她為說書人做的新衣,翠娘不在意寒冷,她是妖,她卻擔心說書人會冷。

她將新衣給說書人披上,說書人微微露出笑容,笑容來自心裡。雪花飛揚,兩人相偎相依。大片的雪花開始飄落,輕輕地,落到院裡,落在肩上,說書人看見兩片雪花落進翠孃的頭髮,粘上她淡綠色束髮的絲帶,兩片,三片,雪花不願化散,新的雪花又在絲帶上停下了。

錚錚的響聲從院門外傳來,接著是咣咣的兩響敲門聲,很快,敲門聲再次響起。說書人走過去,他剛打開門,一個高大的僧人手持法杖,身著袈裟,隨一聲悠長的“阿彌陀佛”走進院來。

“高僧到這裡幹什麼?路過還躲風雪?”說書人邊說著邊關上了院門,將一波風雪關在院門外。

僧人並不回答,高大的身形巍然不動,蒼須皓眉間鐫刻了無盡的歲月,卻用一雙深邃而悠遠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翠娘,老唇微動間,銅鐘般的聲音傳來:“施主可知道她是何物?”

說書人一愣,僧人的話令他心頭不快,說書人沒好聲氣道:“高僧來舍下就是為了告訴我翠孃的事嗎?”

“阿彌陀佛,施主已經知道了,施主為何還執迷不悟呢?”

“高僧來避風雪,來化緣借宿舍下都誠情接待,如果是來傷害翠娘,我勸你還是速速離開,某不才,卻自當拼死相博。”說書人言辭間盡顯剛烈,絲豪沒有退讓的餘地。

“阿彌陀佛,施主如此痴迷,想來老納也不便多言,老納並非有傷害兔妖之意,施主大可放心。看來施主已入彀中,人妖殊途,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僧人立掌胸前道。

說書人見沒有傷害翠娘之意,一顆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只是當著翠娘,講什麼人妖殊途,這讓說書人心萬般難堪,便厲色道:“人也好,妖也罷,皆為眾生,皆經六道輪迴,不該眾生平等嗎?”

“不錯。”

“既然都為眾生,且都為人性,怎麼就能妖殊途?怎麼不能在一起?如果這樣,佛與僧是否也算殊途?”說書人繼續道。

“施主詭辯,僧若大徹大悟,得道成佛,佛法僧仍我佛三寶,施主切莫為此妄言我佛大德。”老僧回答道。

“妖也為眾生,經修練而得人形,就算不經大徹大悟,也是經千百載的清修苦練,歷千百道患難災劫,妖修成人形不能得人的生活,僧得了道那是算佛還是算僧呢?”

說書人言辭中透露著十二分的強硬態度,僧人知道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便吟了句阿彌陀佛,準備離開。但突然想到什麼,又轉過身來,反向前走來。

說書人見狀,一個箭步跨向翠娘緊張地抓起翠孃的手,翠娘她站在院中,說不出是因為驚恐害怕,還是在認真思考說書人與僧人的談話,她雪中佇立,顯得非常安靜,說書人過來抓著她的手時,她才望向說書人,投以輕輕一笑,以示寬心。

“施主多慮了,老納只是有兩句話要講給施主。”僧人看出了說書人的擔心,忙停下腳步,緩緩道。

“高僧請講。”說書人嘴上回答著,但心裡卻很不耐煩,他甚至想把這個僧人趕出去。

“施主,老納看你與這兔妖相處不少時日了吧,你已骨瘦如柴,陽氣正在極速消散。”

“胡說,我現在好好的怎麼會陽氣消散。”

“兔妖深得陽氣滋養加深修行,施主卻只是一介凡胎,再過月餘,施主必當油盡燈枯,到那時,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了。”

僧人講完,轉身出門而去,銅鐘般的一道聲音卻翻過牆捲進院來,千萬朵雪花為之一震。

“萬法寺梵音如海,破孽緣回頭是岸。”

翠娘和說書人佇立院中,天暗下來,翠娘關上院門隨說書人進屋。屋外,雪紛紛揚揚無意停下。

一大早,初晴,一束陽光照進窗來,說書人慵懶地起床,翠娘沒在身邊。他順手摸了自己的衣袖,袖道空闊,他手臂很細,骨頭在關節處突兀異常,他摸向自己,一根根肋骨向外高高地凸起,肋骨之間一排排凹溝深陷進去,指頭經過,如撫過粗硬的弦,能發出隱約的響聲。

僧人所言的事,說書人比誰都更清楚,他並不害怕,更是無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翠孃的日子,他寧願讓自己的生命做一朵煙花,短暫卻絢麗奪目,如果沒有翠娘,他會痛恨長命百歲,就像那畏畏縮縮的龜,他不要這樣的生活。

油盡燈枯,他心甘情願,是三生有幸。

他趟在床上喚道:“翠娘,翠娘。”沒人回應。

說書人覺得有些奇怪,他起身穿上衣服,把幾個房間走了一遍。

“翠娘,翠娘。”還是沒人回應。

他來到院裡,一地的白雪,樹上,牆上,房頂上,潔白的雪在陽光下分外剌眼。

他站在屋簷下,用最大的聲音喊道:“翠——娘。”聲音震落一縷簷上的灰塵,有灰塵落進他眼裡。

院門輕輕地開了,說書人喜出望外。

“翠娘!”

僧人走了進來,一身袈裟映著雪,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高僧,看到我的翠娘了嗎?”說書人問。

“阿彌陀佛。”

“你是不是見到我的翠娘了?你是不是把她捉走了?你還給我,還我翠娘。”說書人帶著哭腔,他抓著僧人拼命地搖晃著。

“施主,昨晚她來過法輪寺,她明白了對你的傷害,她已經放下了。她求我救你,她願意放棄她的兩百年和她的性命也要救你。”僧人輕輕地道,語氣是那麼的寬和。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傷害我,我只要翠娘。”說書人眼淚縱橫。

“紅塵是非,人妖殊途,她顧念於你自斷孽緣,也是無盡的不捨,還要執迷其中,辜負人家的一番心意嗎?

“她還說了什麼?”

僧人不回答,緩緩又道:“一切皆緣,相遇是緣,分離是緣,相遇註定了分離,執念終究無念,看破分離便無有分離,放棄執念便不再掛念,她作為妖物,能有這等良善的心地,又可在大事大非面前,放下牽掛,心懷菩提,真是善哉善哉。”

“我還能見到她嗎?”

僧人仰天輕輕一嘆道:“見又如何,不見如何,你見了怎樣,見不了又怎樣,你心中,她不正是這大千世界的一沙一水,一土一塵,一花一木,不管施主是否相見,她已在你心裡,和你在她的心裡一樣了,那又何必再見。”

僧人說完,轉身出了院門,並回頭把院門關上後,腳步聲漸漸消失了。

說書人回到房間,腳步沉重。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傢什物件井井有條,臥房靠窗的几案上,整齊摺疊的衣物擺放得一絲不苟。翠孃的梳妝案臺上,一道綠光映入眼簾,說書人走過去,一條淡綠色的束髮絲帶折放在那裡,一小束兔毛被繡花針別在絲帶上,那麼輕盈,那麼雪亮,那麼柔美。

(作品名:《翠娘》,作者:半盞茶_8524815。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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