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男子死在房中身下却有一滩水渍,家有冰窟的人令我怀疑


故事:男子死在房中身下却有一滩水渍,家有冰窟的人令我怀疑

1

正德三年,六月十五。徽州府,婺源县。

晨钟敲响以后,夜禁解除。县城里铺满青石板的街上仿佛还有着夜里的一丝潮气,但随着阳光的升起潮气也逐渐消散。暗处的苔藓犹如不动声色的老者,不语地注视着逐渐热闹的街道。

今日正赶上逢三五之日开放一次的定期小市。贩夫开始准备一天售卖的行当。行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远处走来一位相貌俊美的年轻人,剑眉入鬓,丹凤眼。头戴浅色琥珀束发冠,身着白绢青缘道袍,纤细的身材显得飘逸出尘。他缓缓地走过青石街道,和近处的砖瓦,远处的青山形成了一副自然的水墨。

2

里坊间一位身材臃肿的稳婆手里抓着一把葵花籽,看见年轻人走过以后开始眉飞色舞地边吃边讲着什么。身边聚集了不少无所事事的游闲邻佑。看见人聚的越来越多,稳婆讲的更加起劲,但是声音压的很低,悄悄指着逐渐远去的飘逸身影,“你们知道吗,知县大人身边来了一位道家打扮的清客相公,名叫闲云,就是刚刚过去这位俊俏公子。可厉害了。”

“那眼睛像宝石珠子一样,太阳底下能闪出几色的光芒。他只要拿上那几枚铜钱掷上几次,就能知晓谁是犯人。”

“真的假的啊?这么神?”

“我李婆什么时候诳过别人,上次三十三都的张六盗了里老家的徽墨,苦于没有证据。后来就是被这位清客相公算了出来才认了罪,还好数量不多,最后被笞了三十。”

“你们知道吗?”李婆压低了声音,“前些天白鹿寺里死了人,是县衙的户房胥吏,叫做刘威。”

“白鹿寺临着凉水河,凉水河你们知道吧?”李婆露出神秘又惶恐的表情,脸上没有被廉价胭脂掩盖住的皱纹便显露了出来。

“那个可是咱们徽州府,哎呀甚至在南直隶都有名的凶河,哪年不吞几个人进去。去年,正德二年的时候,还在凉水河岸边挖出两具尸首,我当时恰巧路过。那被水泡过的模样哦,可惨。”

“你快说啊,凉水河这今年又怎么了?”终于有按捺不住的听客忍不住催促道。

“那刘威死的时候,身下有一大滩水,没准是河里的冤魂啊,来索命。”李婆的表情极为狰狞,听客中不乏胆小的已经在瑟瑟发抖。

“那案子破了么?”

“县丞大人,典使大人全去了,还带了众多的捕快也没什么发现,今天可能是知县大人亲自带着那位清客相公去。”

“这他肯定也跑不了多远。”

“那他也能抓?”

“你这脑筋,哪个冤杀人不是附在人身上的?这被附着的人最后肯定被捉了去,被京里三法司议定了死罪,来个弃市呐。”李婆吐了一嘴瓜籽皮。

“你知道个屁啊?婺源县的两个寺庙,白鹿寺和小天音寺速来不睦。”

“后来索性超度的事情两个寺就都不管了,也省去了很多冲突。”李婆说到激动处不免得一阵吐沫横飞。

“这你都懂啊?”

“那当然,我李婆可是在大兴县待过的人,两京的奇异见闻比咱们徽州府多多啦。”李婆露出一脸得意,“散了散了,赶紧去忙吧,今年的秋粮可快开始了。”

3

闲云踱步走到街头转角处看见一位身着玉色圆领绢布长袍的年轻人,浓眉大眼,头戴四方平定巾,腰系垂带,一副生员打扮,垂带上一颗玛瑙珠子在朝阳的照耀下闪出动人的光芒。闲云认得此人是婺源县秀才丁凤章。

路上行人见到丁凤章纷纷驻足见礼。闲云没有官身所以也要垂手站在道路一旁行礼。年轻人路过闲云,见他衣着与气质不凡,心想定是某个大户做力士打扮的公子。不免微微侧过头去,颔首示意回礼。

丁凤章在一处商铺前站定,“店家,我要三两方柿。”

闲云在附近也没有走远。

店家是个壮年男士,常年的赶路艰辛自不必说,年岁不大却满面皱纹,如刀斧切过留下一道道的沟壑。

店家看见年轻人站在铺前,连忙上前见礼,身体前倾半揖,“哎呀,见过秀才相公。”

年轻人略微点头示意。

“相公拿好,这方柿刚从瓮中取出,用桑叶煎汤加盐再浸泡两日,已经完全没有涩味。”店家麻利的取出方柿包好递给年轻人。

“如此甚好。这是今日去紫竹苑拿给老师的。”年轻人非常满意,面露喜色,拿出三枚铜钱。

“多谢相公,祝相公今年秋闱高中。”

见店家说话如此讨喜,年轻人从怀里拿出两颗麻糖,指了指正在旁边玩耍的小姑娘,“给她吃吧。”

“哎呀,这么好的东西。”

“阿花,快来谢谢秀才相公。”

旁边的女孩大概五六岁左右,左右梳着两个朝天小辫,穿着有些破旧的碎花比甲,跑过来过来半躬着腰说道,“给相公磕头啦。”

年轻人微笑着转身离去。

“这是什么?”秀才走后店家转身看见阿花右手掌心攥了一个物件。

阿花不断地躲闪。

“快!告诉爹爹。”店家厉声问道,“是不是又去侍郎大人家偷吃的去了?”

店家一把拉住准备逃跑的阿花。

“不是,不是,这罐子里装的是小公子给的梅酱和冰块。”

“以后休得再去紫竹苑附近和小公子玩耍,侍郎大人虽然已经致仕,那也绝不是咱们这等乡野村夫能攀的起的。小公子若有闪失,咱全家的命搭上都不够。”店家放下了手里的阿花狠狠地教训道。

目睹了全部过程的闲云,在不远处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精光地走向了摊贩。

“请问小姑娘,你裤子上的洞是什么时候摔破的?手里的冰块还没化开,破洞边角也新鲜。”闲云蹲在地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公子问你话,你如实回答。”摊贩虽然狐疑,但还是让阿花如实回答。

“是......是昨天在紫竹苑的冰窖里和小公子一起取梅酱的时候摔的,上次的冰还没有这么陡。”

摊贩闻声又要大怒训斥阿花,闲云连忙阻止,起身给了店家五枚铜钱,“我也要三两方柿,多的就算是赏这位妹妹的。”

4

县衙堂东幕厅内,方桌上放着煮茶器皿,两把花梨椅上坐着两位身姿差不多的中年人,穿白色丝质圆领长衫的是婺源县知县张仁兴。

坐在对面一身道士打扮的闲云看起来比张仁兴年轻很多。张仁兴目光炯炯气度不凡,把煮好的茶汤倒入白瓷茶盏中,“闲云兄,尝尝这燕山明茶。这是在江西道监察御史程洪政那讨来的,我俩是同乡又是同年三甲进士。”

“别人要他才舍不得给呐。”张仁兴抚须面露得意的神色。

闲云呷了一口茶汤,闭目半晌,“果然好茶。”

闲云知道张仁兴找自己来必有事相商,张仁兴不主动说,闲云也没有主动问起。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只有小炉煮着山涧泉水,嘟嘟的冒泡。

“户房刘威的死,闲云兄可有耳闻?”半晌后,张仁兴面沉似水地问道。

“里坊间的传言可不少。”

“捕役可对尸首有初步的判断?”闲云接着问道。

“刘威毙于白鹿寺的西厢客房中,第二天清晨被打扫房间的沙弥发现,颈上有勒痕,并无挣扎痕迹。身下有一滩水渍。死亡时间大概是丑时到酉时之间。”

“闲云兄可相信真有怪事?”

“不过是掩人耳目。凡事有因果,由因入果。我推断的只是人心而已。”

“也就是说,还是人为?”

“正是。”

“当晚寺门已关,也绝无外人进来痕迹,所以那疑凶肯定是寺中之人。”

“寺中之人可还在?”

“都在,刘典史已经带着捕役关闭寺门,还没有放走寺中僧众及过夜香客中的任何一人。”

“看来我们得去一趟白鹿寺了。”闲云若有所思地说道。

“闲云兄,白石观的刘云飞道长已经应允,你的度牒几日内就可办妥,以后便不再是流民身份,可以便宜从事了。”

闲云面色严肃,拜倒下去,“全靠堂尊收留,闲云才免被腌狗所害。”

张仁兴收起笑容,扶起闲云,“若不是令尊当日舍命相救,又哪有今日的张仁兴。”

听见张仁兴提起父亲,闲云露出悲戚的神色,愤然道,“此仇必报。”

“还是先去白鹿寺罢!”张仁兴下定决心。

4

“知县大人,这是当晚在白鹿寺中的僧众以及过夜香客,现在一并带到偏殿中。”说话的是白鹿寺的住持了空。了空已到了耄耋之年,须发皆白,一身袈裟更是衬得一副得到高僧模样。

典使刘坤在偏殿的台下朗声说道:“凶徒杀害我县衙吏员,罪大恶极。所以这两天劳烦大家先不得离开,把当晚的情形再重复一遍,给堂尊和闲云先生听一听,或许事情就有了眉目。”

张仁兴一身便装坐在偏殿主坐之上,不怒自威。闲云则垂手立于一旁,仿佛入定一般双眼低垂。一众捕快分别站在偏殿两侧。

“我先来吧。”台下人群中出现一名年轻人,浓眉大眼一副生员打扮。正是前几日在集市买方柿的秀才丁凤章。

“拜见张先生,我是本县生员丁凤章,前日给老师送过方柿之后来到白鹿寺祈愿今年秋闱能中举子。”丁凤章躬身行礼并没有下跪。

“赐座。”张仁兴缓声说道。

“谢张先生。”小沙弥拿来一张方凳,丁凤章缓缓坐定。

“前晚丑时到酉时我一直在房中夜读,给我换灯的沙弥可以作证。”丁凤章胸有成竹道。

“正是,前晚丑正时分秀才相公的灯不甚明亮,我从大殿回来给秀才相公加了一盏油灯,此后并未听到相公房间门打开的声音。”说话的是一名小沙弥年岁不大,说话声音还很稚嫩。

“你怎么判定他没有出入房间?”刘典使问道。

“因为我和戒嗔前夜在大殿值夜,从丑初开始一直到昨天辰正才回到房中休息。而秀才相公的房间离大殿很近,所以能听得到。”小沙弥解释道。

张仁兴点头示意下一位。

“拜见知县老爷,我是婺源县三十都的甲首张虎,由于距家较远,夜路难行所以留宿在白鹿寺。当夜我和拙荆在暮鼓敲响以后就没再出过门。由于厢房较偏,无人证明。”跪在地上的张虎人如其名,胡须苍髯如戟显得格外孔武有力。

典使刘坤望向张仁兴,询问是否带到县衙。张仁兴缓缓摇头示意暂且往下看。

“阿弥陀佛,贫僧是白鹿寺法恩,当夜和住持师兄一直在房间内论经到酉初才走。”说话的是一名身体健硕的和尚,浓眉深目显得一身正气。

“阿弥陀佛,贫僧是本寺新来的僧人,法号空相,当晚丑正以后由于心绪不宁就在大殿打坐到辰初。”另一位僧人站了出来说道。

“你从何处来?”张仁兴忽然问道。

“贫僧是从江西布政司赣州府信丰县而来,今年年初到的南直隶徽州府婺源县。”空相说话温和有礼,相貌也生的仪表堂堂。

“度牒可查过?”张仁兴向住持问道。

“知县大人,度牒正确无误,的确是赣州府都纲所发。”住持回答道。

“每个人的证词都很充分,难道真是......?”刘坤附在张仁兴耳边低声问道。

明朝不论民间或是宫廷对风水堪舆,所以有扑朔迷离的案情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怪事之说。

张仁兴示意刘坤稍安勿躁,朗声向台下说道,“不论凶徒是不是人,我也有办法让他无从遁形。”

“你说呢?闲云先生。”

闲云微微一笑,“这是自然,我待会断上一卦,但断卦之前还需去现场看一看,接触的临终之人所发之气越多,断的就越准。”

闲云扫过众人吟唱道,“恶人也罢,天道轮回,苍天放过谁。”

从西厢房出来的闲云,目光如炬眼神从个人脸上扫过,平时无神的眼神现在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

闲云忽然在蒲团中坐定,双眼紧闭,手里的铜钱上下纷飞。每次双眼微睁记好每次字幕,共六次。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闲云今日只为查案,绝不为一己私利,不为私财,不为舞弊,只为还死者公道,还请祖师爷怜悯恩赐。”

半晌,闲云慢慢起身,在场所有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住持告罪了,今日在偏殿之上用这般技法扰了佛门清净。”

住持双手合十,“无妨,人命关天。”

“可见凶徒用巧妙的手段掩盖了杀人手法,自己得到了不在现场的证明。”

“那闲云先生......”典使刘坤有些紧张地问道。

“无妨,三日之后,应爻出空,凶徒定当伏法。”闲云嘴角微微地向上勾起。

“好,本官三日后在县衙开堂定谳,还死者公道。”张仁兴起身露出知县威严,中气十足朗声肯定道。

5

“闲云兄,可有结论?”回去的路上,张仁兴同闲云耳语道。

“门窗并无撬动痕迹,一定是熟人所为。”

“根据捕役所说,勒脖颈手法干脆利落,一定是成年壮汉。”

“西厢房离水井甚远,身下的水渍也并非刘威死后留下的腌赞之物。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冰化成的水?”张仁兴大吃一惊。男子死在房中身下却有一滩水渍,家有冰窟的人令我怀疑。

“是的。”

“可目的为何?”

“改变死亡时间。这样就有了作案时间,也就是说凶徒肯定还在那几人当中。”

“接下来?”

“婺源县只有一户有冰窖。”闲云冷然道。(作品名:《白鹿寺血案》,作者:悠然墨七。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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