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就要到了，遠方的人不管多遠，都會回老家給已逝的親人掃墓，寄託哀思。斯人已去，沉沉的思念，滿滿的回憶，總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記得去年回老家給爺爺掃墓時，奶奶一定要一起去，結果讓我鼻子酸了很久。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去年清明也是雨天，下得不大。回老家掃墓，我們是不用預先準備東西的，母親會準備好。爺爺走了，奶奶顯得有孤苦，順便帶點吃的看看她也是必要的事情。
奶奶已經八十多歲了，一年比一年蒼老。她也是最盼望這一天的，因為知道我們會回來看她。她也知道我們愛吃野蕎（這是我們那裡的叫法，是一種野生的好像小蔥一樣的植物，學名不知道。），頭一天就會到地裡扯上幾把送給我們。她的這份心著實讓人感動。
見我們回來了，奶奶咧著嘴笑，指著放在竹籃裡的野蕎說：“昨天拔的，等下你們一人帶一把回去。”奶奶這麼大年紀了還為我們操著心，我們都有些過意不去。清明節避諱給她錢花，我們都只買了些她嚼得動的食品。
回來的目的是去看望爺爺，說了幾句話我們就要去山上，沒想到奶奶破天荒地說她也要一起去。
這些年，奶奶從沒去看過爺爺，她怎麼突發奇想一定要去呢？
“天下著雨，奶奶您行動又不便，去幹什麼呢？有我們幾個去看爺爺就可以了。”我說。
“要去要去，不去不行。”奶奶聽不進勸，駝著背先邁出了門。
“哎呀，娘，你就別去了，以前都沒去！”我母親發了火。
“要去要去。”奶奶堅持說，“昨晚我夢見他了，還衝我發脾氣，不給他買菸抽，不給他喝酒。”說到這裡，她又返回屋裡，嘴裡嘟囔，“差點忘了帶了，不又得挨他的罵麼？”
看著奶奶一本正經地樣子，到屋裡拿了一包香菸和一瓶酒，我們忍不住竊笑。
爺爺在世的時候，誰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氣管炎”（妻管嚴）呢，最後也是患肺病走的。爺爺敢在奶奶面前耍性子，可能也只能在夢裡吧。
要去就去吧，看看奶奶會對爺爺說些什麼。
通往墳地要經過水田中間的一條小路，路面挺滑，不是我們一人一邊攙著她，她不知要摔多少跤。腳下一步一滑，奶奶的精神勁兒還不錯，嘴裡直唸叨：“哎呀，這天哦，哎呀，這天哦……”
好不容易到了爺爺的墳前，接下來奶奶的舉動讓人受不了。
見墳思人，流流眼淚抹鼻涕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奶奶有點另類，像唱花鼓戲一樣又哭又罵。人一激動，她到底嘴裡罵的是些什麼詞聽不太清楚，反正真的就像唱戲一樣，這裡錄點音給大家聽一下：“天又涼來地又荒，我活在世上比誰強？苦苦命命一輩子，祖祖宗宗把心傷，你癱在土裡舒舒服服，煙菸酒酒不離嘴，可憐我的娘哦，可憐我的娘哦……”
不知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哭墳，悽慘之狀聽得人渾身寒毛直豎，心裡蠻難受。墳地裡不能亂說話，任由奶奶哭吧，等她發洩夠了再來給爺爺燒紙錢。
好在奶奶年紀大了體能有限，最後囔不起來了，眼淚一抹，說話清晰了：“老屍（奶奶給爺爺取的外號），你以後別再牙黃口臭說我不許你抽菸呀，不許你喝酒呀，我今天帶來了，你好好抽，好好喝。你也別說我是賭氣給你買的，我不是賭氣，我是真心給你買的，真心哦，懂得麼？天冷就多件衣服，出了太陽就出來走走，別老是窩在床上不願動。我也沒有多少日子了，你暫時忍耐一下，我會來幫你做飯洗衣服……”
要說奶奶哭墳讓人心裡難受，她這一頓發自內心的嘮叨更是讓人心酸不已。奶奶這是在想爺爺呀！別看爺爺在時他們是老冤家，經常發生口角，但真陰陽兩隔，心就徹底孤獨了，空虛了。
我背過身去，鼻子酸得特別難受。
雜草瘋長的墳裡，不知掩埋了多少前輩，不知隔斷了多少親情，有多少人在懷念，有多少人在暗暗流著思念傷心的眼淚。
都說世間萬物皆有靈性，人在某種狀態下也有先知先覺的超能力，這點在奶奶身上體現了。奶奶執意要去看爺爺，我覺得不太對勁，好像會發生什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結果不幸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去年清明過後三個月，奶奶在身體並無任何異常的情況下突然撒手人寰，找爺爺去了。
窗外飄著細雨，值此清明節到來之際，提前祝願爺爺奶奶在另一個世界和睦相處，生活幸福，萬事如意！
（網絡圖片，圖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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