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國產片裡的“爆款製造機”。
它提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口碑有《驢得水》,穩坐豆瓣前250寶座。
票房有《西虹市首富》,總榜排名12。
開心麻花,算得上“能文能武”。
就在這個週末。
《驢得水》的主創迴歸,帶來這部“國產黑馬”。
朋友圈外加評分網站,都是一邊倒的自來水。
欣欣向榮當中,好像都被這頑強抗爭的勵志故事給治癒了。
也罷。
就讓條姐先開這個口。
《半個喜劇》,也就半部好片。
01
臺詞高密度,誇張小人物。
這是開心麻花電影的典型風格。
到了《半個喜劇》,也一樣。
脫胎於11年前的話劇《如果,我不是我》。
從舞臺帶下來的話劇範,當然一以貫之。
所以,比起概括電影情節的“段落”這個詞。
它更適合分成“幕”來介紹。
第一幕,人物關係簡單明瞭。
莫默(任素汐飾)循學生時代的懵懂情絲,來到多多(劉迅飾)家裡約會。
而多多。
趕緊提上褲子,還看看身邊一夜纏綿的女郎。
三言兩語。
愣把自己房間說成室友的,把女郎說成室友女朋友。
好一手顛倒黑白的功夫。
第一重錯位,是在這對男女身上。
勇敢追愛,對上混世渣男。
第二幕,攪亂局面。
室友孫同(吳昱翰飾)突然回家,還帶來老媽。
老媽進屋,誤認為莫默是孫同女友。
莫默尷尬,以為眼前是多多的媽。
一個電話。
孫同聯繫上了多多的未婚妻。
等等...
未婚妻???
多多頭頂這個“渣”字,又添上烏漆嘛黑的一筆。
好一場令人窒息的調度。
第二重錯位,戰線拉長。
婚前出軌,撞上“婆媳相認”。
謊言像繃緊的弦,隨時會斷。
第三幕,山呼海嘯。
次日一早,剛跟多多共渡了春宵的莫默直面登門的正牌女友。
孫同下意識亡羊補牢,兩頭糊弄。
對付走未婚妻。
孫同終於跟莫默透了底。
莫默當然氣結。
二話不說,出門直奔多多。
好一齣單刀赴會的報復。
可。
本著“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
莫默又停下了。
最後一重錯位,在傷害。
莫默嚥下了。
也在這四角關係裡種下了。
三幕戲,三次踏空式的人物關係大錯位。
就發生在這方寸的小屋裡。
緊張,快速。
《半個喜劇》給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有效的創作邏輯。
但問題在於。
這麼高的推動效率,這麼多的巧合搭建。
讓小屋裡幾人的關係立時架空,懸於真實生活之上。
換句話說。
它變得不可信了。
這個問題,在後續孫同和莫默的感情線開端之處就凸顯出來。
快意恩仇如莫默。
就算她選擇保護那個矇在鼓裡的女孩,也絕難遺忘這場恥辱。
而孫同。
是恥辱的見證者,更是恥辱本身的一部分。
兩人之間的感情會迅速升溫,直接投入荷爾蒙的懷抱?
未免也太夢幻。
或許你要反問。
電影不就是讓人做夢的地方嗎?
但條姐想說。
電影造夢。
卻不等於白日做夢。
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只在於跟現實邏輯的淺淺連接。
失了它。
再多包袱,也沒法走進人心。
02
三幕過去。
所謂的那“半個喜劇”,已經走完進度條。
接下來進入的,是正劇部分。
這個時候。
由孫同和莫默一起種下的那枚種子開始發芽。
愛的種子,謊言的種子,傷害的種子。
生長成荊棘,刺傷每個付出真心的人。
在赤裸裸的衝突面前。
你忽然發現。
怎麼每個人身上都多了點自相矛盾的人格漏洞?
先是多多。
明明渣得十米開外發光。
卻能找到一個溫柔聰慧,明媚大方的女友。
就衝他連出軌約會的日子都能忘,前一天晚上還帶姑娘回家的智商。
這麼多年下來。
他在女友面前的存活概率能有多少?
如果說反面人物智商欠費情有可原。
好。
老好人孫同總該完整了吧?
他一直以來“為他們好”的自我暗示,早在最開始就被莫默刺破。
工作、戶口、未來都捏在人家手裡。
所以尊嚴掃地。
所以,得做人家的“狗”。
可這狗,還是條有音樂夢想的“狗”。
這是孫同身上的陰與陽。
本來也算調和,卻在那場醫院的戲裡爆發成為矛盾。
是站著相愛,還是跪下活著?
孫同和莫默的這場爭吵,成了整部電影的戲核。
字字誅心。
但,有沒有必要?
倒插門娶了莫默,北京戶口手到擒來。
甚至要是臉皮再厚點,一輩子住女方家房子也非不可。
多多許的一切,莫默都能給。
這一點,連邊上吃瓜的大哥都看得明白。
要是想安心做“狗”。
怎麼多多就可以,莫默就不行?
要是有骨氣。
怎麼可能說出那番話?
看電影最大的心累和尷尬。
在於眼瞅著主角們吵一些完全沒必要的架。
03
從《驢得水》開始。
導演周申、劉露。
以及他們身後代表的,這群從舞臺摸爬滾打走向熒幕的創作者們都面臨著同一個問題。
“話劇感”。
那麼,話劇和電影的區別是什麼?
觀看一場話劇,你觀看的是舞臺、演員、觀眾和現場氛圍的總和。
(劇版《如果,我不是我》)
觀看一部電影,你觀看的是影院投射在屏幕上的拷貝。
這兩者不分高下,只是時態不同。
一個是進行時,一個是完成時。
從這個角度來看“話劇感”。
它是個中性詞。
往長處看,它代表張力十足的劇本結構。
往短處說,它代表簡單貧瘠的視聽語言。
兩相比較。
如果單論鏡頭設計,《半個喜劇》還向前走了半步。
尤其是眼睛店裡的一段,借用鏡面反射巧妙實現了“女男變錯身”的人物速寫。
但更多的,它反倒失掉了《驢得水》的那股反叛。
對社會議題的反叛,對陳舊觀念的反叛。
甚至,是對傳統電影創作的反叛。
到了《半個喜劇》。
它邁出了“話劇”的套子,卻沒在“電影”上站穩腳跟。
最可惜的是。
那股“反叛”已經被馴服。
不信?
你看故事的結局。
剛剛良心醒悟的孫同甩開懦弱的枷鎖。
另一面,莫默立馬放下終生執念的剛直,回上愛的熱吻。
這救贖,也太順理成章了一點。
這滿足,也太“即時”了一點。
觀眾想看什麼,忙不迭端到眼前奉上。
這不是創作的結果,而是精準定位的大數據營銷成果。
人生八苦,其中兩味名為“求不得”,“愛別離”。
條姐明白,只要苦澀一日不絕。
這樣的電影就能讓人短暫地逃離真實世界。
但都9102年了。
我們從電影中汲取的力量,能不能更多地來自真誠?
而不是扎堆在一起的知音體段子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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