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历本霖和万念念，青梅竹马的两个人。
两个啼哭的小婴儿，你拉着我的手，我拉着你的手。
两个背着书 包的小学生，一前一后地相伴回家。
两个被青春期折磨的少男少女，双双恋爱，又双双失恋，一起互相分析战败经验。
后来，万念念问历本霖:“小霖子，你说，一个人能活多久?”
历本霖躺在村里山头的稻草堆上，手指头禁不住跟着心头的数字动了起来，嘴里时不时地嘟囔着进位法：“都用大约么个数儿就行。90岁得了，一年12个月，一月30天，一天24小时……”
“就90年啊……”
万念念抬头看了看那天的天空，星星还是很亮，月亮早就不见了。
“你问这个干吗？别乱想，越想越恐慌，越活越短，想那些没用的……”
历本霖以为万念念因为失恋犯了傻，哆哆嗦嗦地说着：“小霖子，要不，咱俩试试？”
历本霖心里一个激灵抖得，心脏都差点漏了拍。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他有意识开始，万念念似乎是同他的所有记忆绑在一起，可他怎么也记不得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第一次偷偷地去打量她，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像是被擦掉了一层薄雾。面前的这个女孩，没有了麻花小辫，没有了圆嘟嘟的小脸，更不是穿着吐了吧唧花裙子的小村姑。
她已经出落得亭亭，利落的马尾，红扑扑的瓜子脸，竟然没长歪，比小时候好看太多了。
她穿着只有他能看到的睡衣，还有熊猫拖鞋。
“那就试试吧！”
这一年，万念念16岁。历本霖16岁。
2
高考前那一天，同学们再也不用顾忌老师和家长的脸色。
而长辈们也着实怕影响了孩子的心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历本霖和万念念也赶着毕业恋爱风，随了一把潮流。
“霖子，你亲我吧。”
万念念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历本霖。
他看着面前的姑娘，这一瞬间，他再也想不起来那个穿着睡衣的女孩，那个小时候和他光屁股的人。
历本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扯过万念念的肩膀，就亲了上去。
可谁也不曾想，他们竟然笑着推开了对方，然后笑弯了腰。
“你睁眼看什么啊！”
“你还不是一样！”
两个人笑着笑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万念念慢慢调整着呼吸，看着历本霖。
“怎么样，与你那些女神比，还行吧？”
历本霖却不说话地看着万念念。
是几秒，还是几分钟，总之在万念念的脑袋里，是很漫长的一段等待。
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重新吻了上来，这一次，深深地，很悠长。直到很久，久得万念念觉得自己快要缺氧了，历本霖才慢慢放开她。
“你是第一个。不过，还不错。”
这一年，万念念18岁，历本霖18岁。
3
历本霖的老妈和他说，两个人一旦结了缘，那所有的一切都会为你们让路。
例如分数线的降低，双双考入重点高中。
又因为名额调剂，大学巧合般换成了同一个系。
大学毕业后，为了省钱也好，终于可以在一起也好，万念念和历本霖，搬到了一起。
两个人挤在50平不到的出租屋里，共享一张床，共享一个泡面锅。
他们的感情，简直是我们这些情场浪子从不敢亵渎的圣物。
那一年，历本霖24岁，万念念24岁。
那时，我问过历本霖：“历本霖，和一个人相爱这么多年，是什么感觉？”
他只是笑了笑说：“你记不起不爱她的那些日子，而且，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低骂了几句，真特么浪漫。
4
毕业的那几年，我们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感受独立生活的自由和艰辛。
有一天，老历约了我，说有重要的事要说。
人模狗样的，还第一次买了花。
鬼都知道，这些个年头，对于老历来说，除了和万念念结婚，还有个屁重要的事。
我准备着去见证求婚现场。
却不曾想，看见的老历，是躺在一堆酒瓶中的烂泥。
他们分手了，万念念连等也没等他，便搬了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坐在他身边，和他一样愣神的盯着空酒瓶。
后来，过了许多许多天，还是许多许多个月，我也记不清了。难过的日子，大家总是潜意识地选择不去记忆。
直到老历愿意重新讲话。我才知道，原来这几年，他和万念念几乎是在争吵中度过的。
“她真是傻，我怎么可能不想和她结婚，可我工作没有稳定，我拿什么娶她，我，她，那么多年了，怎么就不肯再等等呢？”
我看着老历。
一个大男人，哭的，像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我安慰不了他，也不知道做什么能够填补他那块缺了的，称之为感情的洞。
我能做的，只是开着车送老历去给万念念送落在房子里的东西。
我远远的坐在车窗里，假装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为什么不肯再等等我呢。你试着理解我！”
“霖子，是，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这些年，我们互相陪伴。但是霖子，在你心里，我首先是朋友，其次是爱人。可在我眼里，我们先是爱人，再是朋友。你明白么？霖子，我们吵了将近3年，你加班，你累死累活的工作，为了什么，我心里很明白。但是，你有没有真正想过，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等太久了，太久了霖子。我等不起了。”
那一天，直到万念念走了很久，老历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他当然想不通。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万念念说的那个问题。
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5
男人永远不要和跟自己同岁的女人谈恋爱。
这个道理，历本霖花了将近10年才明白。
而对于万念念而言，和跟自己同岁，可心理年龄与自己简直形如母子的男人谈恋爱，是她犯过最大的过错这件事。她只用了5年就明白了。
女人明白过来，会不断给对方机会去反应，去改正。
男人明白过来，却发现，女人早就离开自己，再也挽回不了。
于是，在万念念离开后的第二年，老历突然明白了过来。
可也正是这个时候，万念念要结婚了。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她和我说，老鹿，别让霖子来了。
我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句，念念，你就真的不爱他了？
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却也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
过去的那几年，他日日夜夜的加班，以为是为了我。可我需要的，只是像十几年前那样，和他躺在稻草堆上。他不懂，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他就是不明白，老鹿，人生，只有90年。
后来，我将万念念的话全部转达给了历本霖，甚至在内心深处，我都已经做好了去抢亲的准备。
可历本霖只是傻乎乎的重复着那句90年，90年的挑了一身西装。
“老历，你这是打算给新郎下马威吧！模仿那些年里的镜头！我懂！”
老历笑了笑，捋了捋袖口说。
“不能让人家觉得，她的前男友是个落魄的人，这样，那个人，才会更尊重珍惜她…”
6
万念念看到历本霖的时候，无奈地摇了摇头，直到婚礼结束散场，才走到他面前。
“还是来了？”
“那是。”
“第一次，见你穿成这样，挺好看的。”
万念念和历本霖同时愣了一下，可能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有多傻，齐齐地笑起来。
“念念，祝福你。余生60年，你多保重。”
“我也是，真的爱过你。”
历本霖和万念念站在礼堂的玻璃窗前，我按老历事先交代的，躲在一旁，拍了他们的侧身照。
那一年，历本霖29岁。万念念2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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