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9 故事:父母離婚後,母親等了父親半生,直到她患癌,才等來一句問候


故事:父母離婚後,母親等了父親半生,直到她患癌,才等來一句問候

母親病得很突然,似乎蒼老就是一夕之間的事,她患癌了。

這事在我和父親談起的時候,他沉默了一陣子,垂著眼皮抿著唇。

我告訴母親,父親囑咐她要好好注意身體,聽醫生的話。

母親一樣沉默良久。父母離婚後,母親等了父親半生,直到她患癌,才等來父親一句問候。

父親母親早在我6歲的時候就離了婚,本來應該更早,只是母親遲遲拖著不肯,在她的思想裡,離婚之後她就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一輩子抬不起頭。

她於是更加勤奮地在那個家裡忙碌,伺候公婆,維持親戚。但即使所有人都站在她這邊,依然改變不了父親的決心。

父親年輕時大約相貌極好,我不止一次聽到老一輩的人說:“你爸爸年輕的時候真是好看,乾乾淨淨,一點不像咱們村的人。”我曾見過他在以前的相片,放在今天的審美來說,也還是一個美男子,身材挺拔,五官完美。

母親的照片很少,不過有那些共同生活的日子,留給我大堆有關她的記憶。

她很胖,尤其是腰,可能是生了我的原因。骨骼粗壯,大約是幹農活的緣故,手臂和小腿都很粗大。

父親的決絕是在我4歲開始,他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女子,就是他現在的妻子。並且更加篤定他和母親的婚姻毫無意義。開始還瞞著,眼見母親要死要活,拖了一兩年,他才和盤托出,一個人淨身出戶,去城裡安了家。

那時候我已經有了記憶,只是不太完整,不過有一幕我是記得的,母親叫我和她一起下跪,她扯著父親的手,說著嗚咽的話語,又捏我:“你爸爸不要我們了。”於是我哭起來,父親好像也哭了,眼淚掉下來那刻,他轉身而去。

那真是一段糟糕的回憶,等我長到成年,開始談戀愛的年紀,才深深體會到母親當時的絕望。

很長一段時間,母親成了村裡人的笑話,還好我是個男孩,爺爺奶奶並沒有對她過多苛責,要不然事情的走向必定不是這樣。

母親在這個家裡成了一個尷尬的存在,她是頭一個離了婚還住在前夫家的女人。

其實她也無處可去,外婆外公早就去世,舅舅們都已經分家,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處?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了。

我不知道母親是害怕現實多一些還是對父親的愛多一些,她這一生都在等待,是傳統的思想束縛了她,還是她甘願畫地為牢我始終不明白。

父親很少回來,回來也呆不久,決不在家裡過夜。

每每父親回來的時候,母親總會特別用心地把我的臉和手擦乾淨,指甲縫裡絕對不能有泥巴,衣服一定要板正,再繫上漂亮的紅領巾。然後她拍拍我的頭:“去找你爸爸,啊?乖些,抱抱他,親親他。”

她自己忙來忙去,做飯,倒酒,卻很少和父親說話,但她滿面的紅光已經出賣了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父親是不會跟她說話的,這種情況隨著我的長大而稍微緩了些,會有一些交流,不深,類似於“你吃了嗎?”“我吃了。”“吃的啥?”“麵條。”

十歲那年,爸爸帶他和妻子的女兒第一次回來,然後也把我接到城裡呆了幾天。

他的妻子對我很好,因此母親反反覆覆教我的那些心眼和防備都慢慢放棄,只逗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回去後,母親聽到我沒有受到那個女人的虧待,沒有表態,她正在燙春捲,頭也不抬,無意地問道:“她是個啥樣的人?”

我說:“瘦瘦的,白白的,燙了頭髮。”

母親說:“這樣的女人也會做飯麼?”

我頓時激動起來:“會啊,挺好吃的,我去的那天有糖醋里脊,還有那個手撕雞,媽,那個雞肉可好吃啦,咱們回頭殺了雞不要燉了,也做成那樣吧。”

母親的臉色有點僵,春捲被她弄破了。

我突然有點害怕,覺得母親不高興,端著春捲一句話也不敢說,從那以後,我再說起爸爸的那個家,總是會猶豫一番,斟酌著語句。

母親是不讓我下地幹活的,她總是一個人忙碌,把我送到作業堆,說:“你好好讀書就行了,將來成器,你爸爸也有面子。”

她也有得意的時候,就是每次說起爸爸的那個女兒,她總說女兒遲早要嫁人,養老還得靠兒子,你爸爸遲早會來找你。

她如此篤定,緣自她從小生活的那個封閉家庭灌輸給她的那套思維。這樣得意起來她會哼一些黃梅調,多半是《女駙馬》。

她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歌詞倒是唱的利索,可惜這歌詞裡的意境與她的生活毫無交集。

不過她喜歡唱,我也無所謂,總好過她碎碎念,讓我趕緊去寫字。

可惜父親根本沒有回來的意思,這點我比母親明白多了。

父親和他妻子在一起的時候,是儒雅的,安逸的,他們庭院裡有一顆玉蘭樹,樹下面擺了一張茶几,兩個人坐在那裡看書喝茶都能安靜地呆一下午,這種情景母親是不會理解的。

母親的大嗓門和腳步是停不下來的,她就像這片豐收的土地,又寡淡,又熱烈。喜歡的人很喜歡,不喜歡的人很不喜歡。

偏偏父親就是那個不喜歡的人。

她曾經教我,讓我留下父親來。當然父親一眼就看出了我照葫蘆畫瓢的言行,他的臉上只有無奈和煩躁。

父親給的錢,我交給母親以後,她在圍裙上擦完手,把錢藏起,說:“你爸爸辛苦的很咧,你要好好讀書聽見沒?”對外人她更加炫耀,“孩子爸給的錢,每回都給的。”然後聽著那些虛情假意的話,護著她薄如蟬翼的面子,兀自快樂著。

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成長,其過程之曲折,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受到的白眼和輕蔑在我印象裡是數不過來的,刻薄的人說完她以後,還會“大度”地說一句:“看在喜伢的份上就算了。”

喜伢是我的小名。我很好奇,我一個小孩子有什麼份兒讓他們看的。母親說:“幸虧我生了個兒子,要不還不被人欺負死了。唉,你可要好好的啊,媽這輩子不指望你大富大貴,平平安安的就知足了。”

我從作業裡抬起頭:“媽,你剛剛還逼我考狀元。”

母親於是憨笑起來:“你一個男孩子別被女孩子壓下去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妹妹,當然更深次的,是代表了她和爸爸妻子的較勁。

可惜我讓她失望了,讀完大專後,就要遠行,母親也因為年紀大了而沉澱出尊嚴,時光帶走了她的屈辱閒話,即使爺爺奶奶不在了,她在家裡也不至於太被人看輕。

臨行時,她讓我去跟父親告別,去茶園採了許多覆盆子。

我說,城裡什麼都有。

母親堅持,說,你爸最喜歡吃這個,這野生的,上哪弄去。

父親看了一眼覆盆子,沒說話,還是他妻子接了過去,洗乾淨端出來大家一起吃。父親摘了一個,含在嘴裡。

半晌他說:“出去了多給來電話,給你媽多說說話。”

我應了。

他又說:“你媽怎麼沒再找一個?”

我嘿嘿笑著:“誰知道呢。”

我想起是有人來跟她說過再嫁的事,她卻固執地送走了說客,又引起一陣閒話和譏笑。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除了她自己。

她在這方面,固執得讓人無奈。

我第一次帶現在的妻子回家的時候,母親的臉色並沒有太多喜悅。她的眼神經過女友的頭腳,背後跟我說:“哎喲,這姑娘嬌氣的很咧,會做飯不?給你洗衣服不?”

母親的諸多試探讓女友的心情不太好,於是我帶著她來了父親家裡見見。

父親一家子自然是禮貌備至,我和父親說起了母親妻子的小小矛盾。

父親悶聲笑了幾下,說:“你媽就是這樣,這事得看你自己,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跟誰過,你自己最清楚。我跟你媽,就是沒緣分,她這輩子嫁給我就是倒黴。我那會要是堅持一點,不聽父母的,不跟你媽結婚。說不定她嫁給別人過的好些。”

他自嘲地搖搖頭,拍了拍我的肩膀:“臭小子,以後別忘了你媽。”

“我會的。”我說。

訂婚宴上,父親的妻子並沒有來,可能是顧忌母親,拍照的時候,父親和母親站在一起,父親精神煥發,紅光滿面,母親形態滄桑,眼含微笑,一瞬間他們差了二十歲不止。

我拿著照片,這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們離的這麼近,兩人都是微微側身,母親在前,就像靠在父親胸前,其實那不過是個錯覺,是個不存在的懷抱而已。

我忍不住走過去緊緊抱了母親一下,她笑罵我傻小子。

正式婚禮還沒到,母親卻被查出換了乳腺癌,醫生說病情不容樂觀。

我一直以為她的一生還很長,她還沒等到父親,沒等到一個完整的結局就要結束了,我實在不能接受。

她的臉上迅速爬滿了疲憊和放手後的無力感,只是嘴裡安慰我,要看到我結婚,以後還要給我帶兒子呢。

父親還是來了,兩個人像是遛彎兒碰見的街坊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我和妻子退出去,把時間都留給這個“笨”女人,和她等了一輩子的男人好好說話。父母離婚後,母親等了父親半生,直到她患癌,才等來一句問候。

後來我問她,他們聊了什麼,母親笑而不語,再問父親,父親說,就隨便聊聊。

結婚的那天,母親帶著病祝福我們。敬茶的時候,父親說,先給你媽。

後來席上父親喝醉了,怎麼說都沒用,我去扶他,父親嘴裡含糊喊著:“桂花,桂花……”

桂花是母親的名字。

(作品名:《沒有愛情的女人》,作者:算了。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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