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 徐鉉:一生三次被貶,嚐盡失去親人之痛,卻依然活出自己的精彩

這是一個平常的冬日,徐鉉早早起床。他梳洗完畢後,一反常態,沒有繼續用隸書抄寫《說文解字》,而是交代起了自己的後事。

當所有事情都被處理好,徐鉉在紙上寫下了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平靜地離開了人間。

"道者,天地之母。"

這一年,他七十六歲,無妻無子,孑然一身。

徐鉉:一生三次被貶,嚐盡失去親人之痛,卻依然活出自己的精彩

一、幼年喪父,長於舅家

徐鉉,字鼎臣。在他七歲時,父親就去世了,只留下寡母孤兒艱難度日。為了維持生活,徐鉉的母親帶著他和弟弟徐鍇投奔小舅舅家,從此,母子三人才安穩下來。

小舅舅對兄弟二人非常好,不僅給了他們無憂的生活,還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他們缺失的父愛。大舅舅雖然常年在外,沒有陪伴在徐鉉及徐鍇的身邊,但也經常寫信關懷他們。

對徐鉉和徐鍇影響最深的,還是他們的母親包夫人。包家是官宦之家,生在這樣的家庭,包夫人自然是一個知書識禮的人。正是在母親的悉心教導和嚴格要求下,徐鉉兄弟才得以順利地完成學業,以博學多才聞名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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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蒙蔭入仕,兩遭貶謫

徐鉉出生時,盛極一時的大唐王朝已經滅亡,歷史進入了五代十國時期。在這個混亂的時代中,他的為官生涯異常艱難。

徐鉉靠著父親的餘蔭進入官場,擔任吳國的校書郎一職,掌管朝廷的公文信件。可惜好景不長,他還沒來得及發揮自己的才幹,得到皇帝的重用,吳國就被南唐取而代之。

身在南唐,他侍奉了李昇、李璟、李煜三代皇帝,親眼見證了南唐的興盛與衰敗,也經歷了官場的起起落落。然而,無論官職如何變動,他為皇帝起草詔書的職責卻從來沒有變過。

細數徐鉉在南唐的兩次貶謫,都和黨爭有關。終南唐一朝,主要有兩個黨派,以宋齊丘為首的宋黨和以孫晟為首的孫黨。

徐鉉第一次被貶泰州,是因為仗義執言,得罪了宋黨的核心人物宋齊丘;第二次被貶舒州,情況更加複雜,他為民請命,不僅得罪了宋黨的馮延巳,還得罪了孫黨的李明德,因此被兩黨官員瘋狂攻擊,險些失去了性命。好在中主李璟還沒有糊塗到家,不至於錯殺忠臣,只是將他貶謫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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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第一次被貶時,徐鉉的內心充滿了對皇帝的忠誠和無奈,對權貴的憎惡與不甘,那麼再度被貶,他的心態就平和很多了。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對國家的忠誠和對權貴的憤怒有所減少,他只是懂得了,要用另外一種方式和他們抗衡。

六年後,徐鉉靠著自己的公正廉明和大公無私,又一次受到了重用。尤其是在李煜繼位後,徐鉉一路升至吏部尚書。

而此時,南唐的氣數已然將近。

三、宋廷為官,兢兢業業

宋開寶八年(975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南唐滅亡。徐鉉隨李煜降宋,正式成了大宋的一員。

徐鉉入宋後,一路升遷,一直做到了正三品的散騎常侍。從降臣的身份來講,宋太祖和宋太宗對他還是不錯的。而且徐鉉做的還是自己的老本行,如給皇帝寫詔書、修訂圖書、商議封禪禮儀等。

僅就修書一項來說,宋初修成的圖書基本都有徐鉉的貢獻,如《太平廣記》、《太平御覽》、《文苑英華》、《新定說文》等

徐鉉:一生三次被貶,嚐盡失去親人之痛,卻依然活出自己的精彩

只要是皇帝交給徐鉉的事情,他全都盡職盡責地完成,沒有絲毫怠慢。儘管得到了宋主的厚待與重用,但因為自己降臣的身份,徐鉉從不敢洋洋得意,而是小心謹慎,低調做人。

同時,面對舊主李煜,他也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了最大的善意與尊重。

據記載,李煜死後,宋太宗準備讓人給他寫一篇記錄生平事蹟的碑文。朝中有人平時就看徐鉉不順眼,於是抓住這個機會上奏,說李煜的事情徐鉉是最清楚的,碑文由徐鉉來寫最合適。

這個做法其實是將徐鉉置於兩難的境地。

李煜是徐鉉的舊主,宋太宗是徐鉉的新主,如果徐鉉將李煜寫得一無是處罵得狗血淋頭,那麼徐鉉的政敵就可以參他忘恩負義人品堪憂不堪大用。如果徐鉉懷念李煜,嘆息亡國之痛,政敵也可以參他心懷故國,妄圖顛覆宋朝的統治。

無論是以上哪一種情況,輕則會引起宋太宗的猜忌和疏遠,重則會惹來殺身之禍。

徐鉉:一生三次被貶,嚐盡失去親人之痛,卻依然活出自己的精彩

面對如此難題,徐鉉是這樣解決的。他稟告宋太宗,請求允許自己帶著對李煜的懷念,寫下這篇碑文。在得到宋太宗的同意後,徐鉉才開始寫這篇文章。

在文章裡,他公正客觀地描述了李煜的生平,又將南唐的亡國歸結為上天的安排,完美地避開了上述的問題。宋太宗看完後,對徐鉉的文采讚歎不已,並沒有任何的不滿。

四、晚年被貶,身後淒涼

按照徐鉉在宋朝的待遇,他本應該享受著優渥的文人生活,安穩到老。卻因為被人誣陷,被貶去了苦寒之地,飽受折磨,淒涼離世。

那是他入宋後的第十六年,廬州的一個尼姑道安誣陷他貪贓枉法,還和妻子的外甥女通姦,這件事情一直鬧到了宋太宗的面前。得知此事的宋太宗非常生氣,命人嚴查。

經過一番調查之後,無論是大理寺的審訊還是刑部的複議,都認為徐鉉的罪名不成立,道安屬於誣告,反而需要坐牢。

徐鉉:一生三次被貶,嚐盡失去親人之痛,卻依然活出自己的精彩

可惜宋太宗生性多疑,懷疑大臣們聯合起來糊弄他,對他陽奉陰違,最後乾脆各打五十大板,道安坐了牢,徐鉉被貶去了邠州,參與辦理案件的官員要麼免官要麼貶謫。

如果說徐鉉前兩次被貶,面對的都是人為造成的不公,那麼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次被貶,卻充滿了命運對他的不公,詮釋了什麼叫作"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由於邠州的冬天十分寒冷,徐鉉又不願意穿裘衣禦寒,因此得了冷疾,不到一年,就孤零零地去世了。

這裡需要說明一下徐鉉的家庭情況。此時,徐鉉的父母舅舅早已亡故,他的妻子和弟弟在南唐亡國之前也已離世,而他的四個孩子中,有三人死在了他的前面,讓他承受了白髮人宋黑髮人之痛。唯一活著的二女兒則遠嫁在外,無法跟去邠州照顧他。

所以徐鉉去世後,他的喪事是由學生操辦的。具體由鄭文寶護送靈柩到開封,之後由胡仲容接手,將他埋在了南昌的西山。

徐鉉:一生三次被貶,嚐盡失去親人之痛,卻依然活出自己的精彩

五、當世儒宗,承唐啟宋

據史書記載,徐鉉十歲時就寫得一手好文章,長大後更是以才思敏捷聞名當世,被人們奉為"今世儒宗"、"文章之伯"。還與南唐的另一位文學家韓熙載齊名,當時人稱"韓徐"

因此,他在南唐文壇的地位非常高。很多晚輩學子都對他十分仰慕,以效仿他的風格為榮。

等到徐鉉入宋後,由於親人逐一離世,再加上他晚年深受老莊思想的影響,對得失榮辱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在意,求學的心思反而越來越強烈,他便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治學上。

當時跟隨他學習的人依舊不少,不僅包括將他安葬的鄭文寶和胡仲容,還有陳彭年、胡克順和徐鉉的女婿吳淑等人。

有趣的是,晏殊師從陳彭年,"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歐陽修又師從晏殊,所以這兩人都是徐鉉的再傳弟子。

徐鉉:一生三次被貶,嚐盡失去親人之痛,卻依然活出自己的精彩

除了文學造詣深厚之外,徐鉉還精通篆書和隸書,他參與整理的《說文》版本至今還在流傳使用,世稱"大徐本"。

《四庫提要》評價徐鉉時,就說他"鉉精於小學,所校許慎《說文》,至今為六書矩矱(yuē)。而文章淹雅,亦冠一時。"

望舒君說

縱觀徐鉉的一生,親緣薄情緣淡,幼年喪父,中年喪母,老年喪妻喪弟,喪子喪女。他親眼看著所愛的人一個接一個離世,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獨自在動盪的時局中掙扎求生。

儘管如此,徐鉉卻從來沒有放棄過讀書著說。無論是在五代的亂世中,還是在承平的北宋年間,他仍然堅持讀書,堅持著書立說,最終取得了重大的成就,得以留名青史。

徐鉉:一生三次被貶,嚐盡失去親人之痛,卻依然活出自己的精彩

最後,以徐鉉在《洪州新建尚書白公祠堂記》的一段話作為結尾,這段話也算是他對自己一生的看法和總結吧。

大丈夫處厚居實,據德依仁,豈徒潔身,將以濟世。故著於事業,發於文詞而後功績宣焉,聲名立焉。是以君子恥沒世而名不聞也。

《宋史》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徐鉉家世考》

《五代宋初篆書名家徐鉉》

《德文並重享譽於世:五代至宋廣陵二徐》

《徐鉉三次貶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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