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7 原《陝西日報》社社長甘一飛:謹以此文緬懷我在華縣下廟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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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的 家 庭

作者 甘一飛

我家是個農民家庭,住在陝西華縣縣城北約十華里的下廟鄉北甘家村。我生於1910年8月1日,當時中國正處於辛亥革命前的動盪時期,但就這個西北地區貧窮的小村莊來講,尚未受到近代革命的衝擊。這裡文化相當落後,生活十分貧苦。小時聽父母親說,我的祖父、祖母在清同治年間先後逃到南山金堆城和渭北丁字坊避難,祖父死在金堆城,祖母死在北約八十里的孝通。當時家裡很窮,只有六分土地。

原《陝西日報》社社長甘一飛:謹以此文緬懷我在華縣下廟的親人

甘一飛

父親這一輩兄弟三人:父親甘映德(炳坤)為長;二叔給人作了上門女婿,早年去世;三叔甘映升(炳緒)娶了童養媳(老舅家的女兒),後則分家另過。父親曾給我村地主張德彥家當長工,母親是朝邑縣的一個農家姑娘。母親一生共養育了我們六個孩子。大哥全仁,在家務農;二哥全義,在興市鎮一個小雜鋪先後當學徒、“把式”;三哥在清光緒二十六年遭荒時,因為家裡養活不了就賣給了賈家村的賈某,換了兩石高梁、兩三丈土布,長大後在軍閥陳樹藩部當了兵,當了個排長,後來戰死了;姐姐嫁到西甘村,受婆婆的虐待,把孩子生到廁所裡送了命;小妹妹尚未成年就病死了。姐姐死後由我送葬、燒紙。伯叔家的姐姐嫁到吳家老莊一個農家。

到父親時,家中只有一兩畝薄地,三四間破房。炕上鋪張草蓆,沒有褥子,我和父親合蓋一條被子。靠租種人家的地和借債度日,生活很困難。

我九歲時被過繼給伯父甘映清為子。當時伯父已去世,我繼承了伯父的遺產,有了五十多畝土地。因我年幼,伯母吸大煙,伯叔姐年小,我所繼承的伯父家的產業也就完全由我父母和大哥經營。父母、大哥他們披星戴月勤耕細作。冬閒時搞運輸,給人運鹽、茶葉、棉花掙些錢,日子逐漸好了起來。後來蓋了十來間房子,買了大車、騾子、牛,土地最多時達七十多畝,有了一些家業。平時僱個長工與父兄一起耕耘;夏收、秋收全家男女老少一起出動。大哥、二哥和我都娶妻生子,全家人數達十七口之多。

我的父母都是西北地區典型的忠厚淳樸的農民。父親性情剛直,處事公正。晚年信奉佛教,給觀音菩薩早晚一爐香,晨昏三叩首,從不間斷,十分虔誠。他很同情共產黨和紅軍,說陝北紅軍劫富濟貧,是紅孩兒下凡救苦難的人民來了。

父母雙親皆目不識丁,大哥、二哥也只念過幾天冬學,不識多少字。在支差、納糧算賬中累受欺凌,深感“睜眼瞎子”的痛苦,因此他們很想讓我念書。特別是父親,一再對我說:“你要對得起你伯父,他要供你上學成人,你要好好唸書,長大成人把咱家看住了就行。”就這樣父親辛勤勞動,勒緊褲帶,省吃儉用,供我上學。他們飽受軍閥戰爭的困苦,土豪劣紳的欺壓,受高利貸的剝削,眼看親友、鄰居處境困難,沒有辦法解脫,就求神拜佛,指望神靈拯救。我從學校歸來,常向他們宣傳地主、土豪、劣紳、高利貸剝削欺壓人民,和共產黨、紅軍救人的事件。他們都很願意聽,相信我,也支持我參加學生運動。一二•九愛國學生運動中,母親聽到國民黨打學生、抓學生,日夜為我擔心,怕我被抓去。次年我回家她見到我後就高興了。父親思想開朗,他知道了黨指導北平學生愛國運動的情況後說:“國家的事大家都不管誰管,人家都那樣,讓他去闖吧!”

1944年,我在山西太嶽區錦上縣接到從靈石敵佔區某關係商號轉來的信,驟聞父母去世,頓感雖承父母養育之恩,然臨終沒能見一面,心裡很是難過。但因革命任務在身,未能奔喪,只好迎著西風,表示自己的哀悼。

1949年年底,我奉命由天津到西安,路過華縣,在家住了幾天。物是人非,不見父母,愴然淚下。聽說家中接我的回信後,由於張丙乾挾嫌向敵第一軍特務機關告密,一天半夜特務搜查了我家,要大哥交出共產黨的書籍、文件,結果一無所有,只是搶了些財物走了。又聽說母親臨終前三次咬破中指,希望藉此刺痛我的心,促使我能夠回家與她相見。儘管這種想法不能奏效,但殷切思子之心,令我非常傷感。

我同更生同志帶著成斌,入俗備些香紙,到父母陵墓前,跪拜哀悼,寄託哀思,追念父母養育之恩,悔訴未能奔喪之懷,示告父母在天之靈,苦難人民已經解放,祈禱父母含笑安息於九泉……

作者簡介:甘一飛(1910——1998),華縣下廟鎮康甘村人,一二・九愛國學運先驅,長期在山西參加革命鬥爭,新中國成立後任中共陝西省委常委、宣傳部長、陝西日報社社長等職。

原文來源:選自甘一飛回憶錄《東流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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