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7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说起每个历史朝代的特点,首先你想到的会是什么?是秦时埋入土的青铜器和兵马俑?还是悠悠两汉编纂成册的经学?抑或是唐宋盛世的诗词文章?那么魏晋呢?这个夹缝中的魏晋让你想到的是什么?

这个冒着仙气儿的短暂朝代到底因何而能产生那么多的争议?我们今天就来聊聊魏晋的那些事儿。

魏晋时期是中国历史上比较混乱的朝代,同时因为政治的松散也是一个言行极其自由的朝代,开放的文化和动荡的环境造就了多元化的审美,而这个时期在我们今天看来仍是一个魔幻而充满吸引力的时代。从鲁迅到余秋雨都对魏晋的历史深深着迷并沉溺其中。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介绍魏晋的文章由于其涉及的面之广泛背景之复杂,个人认为鲁迅先生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最为精彩,“魏晋风度”一词也来源于此文。作者才疏学浅不敢妄谈魏晋大家文化,今天斗胆小试牛刀一把,就从审美的角度说一说魏晋风度吧。


多元包容的文化造就对男子独特的审美

魏晋时期“鲜肉”盛行,流行阴柔之美,对于男人的褒奖不再是铁骨铮铮,彪形大汉,而变了“清”和“秀”,对于男子的审美和我们如今的娱乐圈类似,但是却宽容得多,文人们追求的是“冰肌玉骨”瘦瘦高高的仙子形象,加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可以大方追求外在的美,可以和女人一样明目张胆的爱美,粉底口红是标配,还要手执羽扇,身配玉环、香囊等各种器物挂件,各个都是精致boy。

所以偷香韩寿并不足为奇,那时男子多用香。相传贾充最为疼爱的小女儿看上了老爹的下属韩寿,于是主动追求,韩寿得知女神对自己有意,于是每每入夜十分就跑来和贾午幽会,贾午为讨男神欢心把晋武帝送给贾充的西域珍贵奇香送给了韩寿,话说这西域奇香果然名不虚传,韩寿涂了一个多月身上还留有味道,这才被贾充识破他和自己女儿私会的事情,

生米煮成了熟饭也只好成人之美于是将爱女许配给了自己的下属,韩寿偷香也就在坊间流传开来。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魏晋的名美男远远多于女子,何晏容貌俊美,皮肤细腻洁白,又爱打扮,魏明帝疑心他擦了粉又不好明问,于是就在一夏日把他诏来赏赐他热汤面吃,何晏吃得大汗淋漓,时不时用衣袖擦汗,可是擦完后皮肤越发白皙红润,大家于是明白他并没有擦粉。后来傅粉何郎就被用于形容面容白净好看的人。

魏晋人爱美,尤爱美男子,很多人认为魏晋是伪娘盛行的时代,更有文章为博人眼球用“伪娘的黄金时代”来形容魏晋,其实不然。“娈童”、“龙阳”这种口味的需求,并不是从魏晋南北朝时期开始的,古已有之,从先秦到三国时期的史籍里面都有过记载,但是这种喜好只秘密流行于贵族高层之间,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这种风气逐渐普及普通民众,以至于成为全民风潮。

魏晋男风盛行其实还有很大的因素是时代大环境造成的,这个我后面会提到。中国历朝历代都有“基”史,如果拿捏着这些士大夫们涂脂抹粉的事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所谓“历史真相”,这种八卦可能好玩,但,略显浅薄了。


生死抉择不如及时行乐,出世超然的人格审美

魏晋南北朝在中国历史上只有37年大一统,而余下的朝代替换很快并多国并存,那个时期的士人身处极端动荡的社会环境中,常常命悬一线朝不保夕,因此文人们追求精神上的自由解脱,风流名士们崇尚自然、超然物外,率真任诞而以风流自赏。加之各种玄学的盛行,于是开启自身觉醒的模式,放飞自我是常事。思想上无限向放荡不羁爱自由靠拢,行为上肯定要与之看齐。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这种对超然洒脱的审美追求体现在各个方面,宽衣博带,大袖翩翩,男士穿衣袒胸露臂,值得一提的是此种穿衣模式只在魏晋时期出现,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此种审美的情趣下言行也是各种狂放,文化上更是真情放达,洒脱率真。

《世说新语》里记载“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纵酒佯狂,喝醉后经常一丝不挂的待在家里,来拜访他的人均嗤之,他却反唇相讥:“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

魏晋的士人追求“烟云水气”而又“风流自赏”的气度,仙风道骨,出世超然作为当时的士族意识形态的一种人格表现,成为当时的审美理想。


酣饮醉谈百花齐放的文化审美

魏晋时期文化的之多元让我这个“现代人”也叹为观止,

而这个时期这些文人雅士对于文化也有着奇特的审美,也是文化史上极具个性的时期。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孔融

魏晋时期不仅佛教盛行,同时道教,无神论和各种离经叛道的言论也百花齐放,大名鼎鼎的孔融曾提出(没错就是小学教科书里让梨的那个孔融):

“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物寄瓶中,出则离矣。”

大意就是父母生下孩子就是因为情欲的发泄,就好比从瓶子里倒东西,倒出来关系就结束了。在如今也没有几个人敢这样大胆奔放的发表此番言论,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当时人们不仅思想的开放程度和包容度很高,言论的自由度也是信马由缰的。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魏晋时期的文化,

一方面把精神自由的向往以狂放的生活方式表现出来,一方面对于极度动荡不安全的社会危机感到深深的忧虑,陶渊明的《拟古—种桑长江边》,通篇都是深深的感怀,读来尤为伤感:

种桑长江边,三年望当采。

枝条始欲茂,忽值山河改。

柯叶自摧折,根株浮沧海。

春蚕既无食,寒衣欲谁待。

本不植高原,今日复何悔。

文章含有深深的政治隐喻,把桑树比成东晋,表达深深的追悔和对前朝的怀念,“根株浮沧海”说的是晋恭帝司马德文被刘裕给杀害的历史,但是诗中只是说到桑树的根漂浮在沧海上,而没有说到桑树被害死,读来悲凉中带着浪漫,细细品读每个诗句不仅可以感受到语言用词的美,还能深深叹服魏晋大家连表达遗憾都这么充满艺术之美,这真的可以说是神仙极的审美了。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陶渊明

魏晋文人雅士不仅追求活的“漂亮”,同时也追求文章的“漂亮”曹植的《洛神赋》可谓是千古名篇,辞藻华丽情感醇厚,洛神的绝世之美跃然纸上,充满了梦幻之美。

宗白华先生曾说过:“魏晋南北朝是中国政治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确实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于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

叶朗也曾高度评价:“魏晋南北朝可以说是中国美学思想上史上的第二个黄金时代”


怪异行为和痛苦的灵魂

魏晋士人的狂放行为就算放在今天我想都无人然敢于效仿,一是没有那种心境只学得皮毛就如东施效颦贻笑大方,二来社会道德眼光的束缚,就算你想放飞自我学刘伶来个醉后裸奔只怕拘留所会管饭。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回看中国整整一部五千多年的历史,历代文人无不谨言慎行,没有哪个朝代的文人雅士这样的畅快逍遥,狂放不羁,酗酒嗑药搞基几乎全部占满,德行大家的棺材板有点按不住。但也正是这样乖张放浪的风度造就了无比迷人的多元文化,许多中外历史学家都曾表示过最爱魏晋这一朝代,这是中国的“文艺复兴”。

更迭频繁的朝政,水生火热的疾苦生活,让那个时代的士人们要么酗酒以酩酊大醉来逃避政治上的拉拢免除无妄之灾,要么把所有的情感都化作那没有任何词句无人能懂的长“啸”,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人们的注意力从个人能力强弱,事业的成败转变为追求自适风流;从个人的品德言行,做出的政绩到人的仪表神态之美;从崇拜敬畏大自然到欣赏享受大自然,这些审美的变化也代表着思想境界的升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昏天黑地荣辱无常,人性的光辉不管在多么艰苦的环境里面都会释放,就像烟花一样,压抑之后终将极端的爆炸,极端的美丽。唯有超然脱俗不在三纲五常准则之内的处事方能安慰在那个时代痛苦的灵魂。

“敷粉何郎,偷香韩寿”,从士人的怪异举动,看另类的魏晋风度

魏晋风度从来都是一大课题,见仁见智,每个人有不同的理解角度,然而魏晋士人的怪异举动,在了解了他们所处的环境之后也心生崇敬之情,如今在来读读《兰亭序》和《桃花源记》字字看来皆是血,身处乱世,依然不灭追求美的动力,就像茫茫雪原看见一颗破土而出的嫩芽般的难能可贵。极端环境都泯灭不了的人性之美,像夜晚的璀璨星光熠熠生辉。

我们后人拜读这些流传下来的千古名章不也是如陶渊明文章里偶然寻得桃花源的人吗?

恍惚间瞥见一眼古老文明华丽的衣角赶忙奔走相告,然而“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