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10月稿
滋味
手頭已括據了好幾個月的我，正低頭把玩著剛剛借來的的50元錢，想到明日的禮錢有了著落，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喂，低頭想什麼呀？”肩頭被人一拍，我猛抬頭，見是初中時同學。看一身打扮是發了。
“啊何？是你呀！走，今天我請客，咱倆好好嘮嘮！
“我看就別請了，隨便吃點東西就行了”
“咋？小瞧你同學？”我順手揚了揚手中的50元錢，“走吧！”一起向縣城一家最豪華的飯店走去。
高大的落地玻璃窗，掛著薄窗紗，足顯其富麗堂皇。順眼瞟了一下牆上的價目表，開始有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侷促、驚恐、不安，想退出，又不心甘，伸手摸了摸已被揉皺的50錢，突然覺得自已夾在這個人流裡，特別渺小、寒磣。
“這邊請！”臉正待發熱，披掛“優質服務”的禮儀小姐，微俯下身，做出請的動作，伴之一個不失得體的微笑。受寵後的喜悅頓時佔據了整個身心，從容地、優雅地踱進了雅座。
“啊，真香！”
望著不斷上來的自己不知名的菜餚，一陣陣沁人心脾。
“來，吃”
吃一口、香噴噴的，喝一口，辣乎乎的。以前只在屏幕上見過在華貴精美的吊燈下，踏著鬆軟的地毯，享受美味佳餚，以為是天堂，從不敢奢望的自己是其中一員。
隔著薄薄的窗紗,露出幾個蓬頭垢面的小腦袋，望著裡面，不停地用舌頭舔著早已被舔的通紅的小嘴唇，突然想起進來時幾個服務員莫名其妙的一笑，頓覺大庭廣眾之下被颳了耳光般的難堪。
使勁地挪了挪屁股下面富有彈性的沙發椅，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儘量以坦然、自如、高貴的姿態享受這美酒佳餚，美酒佳餚在肚裡相互重疊著、攪混著，攪混著、重疊著......
“味道、果真香嗎？”媽媽用少有的目光注視著我。整個身軀頓時象觸電一樣抖了一下，回過神來，面對著的還是吃剩的菜餚、喝剩的酒。
問對面的同學,果真香嗎？”
“香，手藝不錯，快吃啊！
吃啊吃，使勁地吃，不知是什麼滋味：是紗窗外“小腦袋”久穿不洗散發的黴臭味？還是媽媽剛用乾癟的手翻過的高梁的黴味？是父親在烈日下鋤草耕地時身上發出的汗漬味？還是姐姐鍘豬草時割破手的血腥味？......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忽然覺得想吐，匆忙付了款，拉起同學逃也似地離開了那家豪華飯店。
心裡真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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