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傢俱受到當時審美時尚的影響,化繁為簡,絢麗歸於平淡,以簡樸為最高審美境界,對傢俱風格產生了重大影響。傢俱作為社會物質文化的一部分,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經濟、文化、藝術、技術結合發展的產物,反映著民族特徵和歷史特點。一件優秀的傢俱之所以被人喜愛,是由於它結實堅固,使用舒適以及由此表現出來的形式上的完美,是實用、科學、美觀的高度統一
明代的匠師面對要製作的傢俱,經過深思熟慮,調動積澱在頭腦中的傳統文化意念和美的經驗,以及手上練就的高超技藝,一斧一鑿,精心地研製,一寸分地取合。他們全身心地投入,熔鑄和雕塑手中的作品,使之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為後世創作出許多驚世之作。
完美的比例,變化中求統一,曲線富於彈性;件件富有力度,雕飾簡繁相宜,金屬配件恰到好處;色澤柔和,富有民族特色…這一切形成的優美篇章,富有人情味,使人感受至深,愛不釋手。以其為伴,其樂無窮。注入感情,追求造型的完美是明式傢俱又一傳統。
明式傢俱除去大漆傢俱外,很少濫施雕琢,而是充分顯示木材的天然色澤和自然紋理。疤節仍在,棕眼任顯。明代匠師藝高一籌,尊重材性,追求材料的自然美。中國獨有的燙蠟飾材工藝,正是這種美學觀念下被髮掘和創造出來的。木材經過烘烤,熔化的蠟液趁勢侵入木材棕眼,經過擦抹之後,木材行射出一種含蓄柔和的光澤。木材天然紋理,或如重巒疊嶂,或如行雲流水,或如蝌蚪雲簇變化無窮,天然活潑,十分可人。
明式傢俱的製造,首先是滿足人們的某種使用要求,使用功能是每件傢俱設計製作的基礎。縱觀繁多的明式傢俱,粗細之分,文野之別並存。其中最有代表性,造型最完美的明代傢俱的一個共同特點是:注意傢俱的尺度和曲度的合理性,從而達到舒適性。這是明式傢俱物質性方面的功能。傢俱作為室內陳設,還要滿足人們審美的需求。明式傢俱不但要好使,同時還好看,不少明式傢俱非常美,不僅視覺上感到舒適,而且觸覺上也十分舒適,確實是又好使又好看。因此我們可以說,注重傢俱的使用功能是明式傢俱的一大優秀傳統。
明式傢俱品類齊全,數量繁多,其中有粗細之分,文野之別,其共同特點是注重使用功能。傢俱的尺寸,尤其是關鍵部位,都經過認真推敲,因此,使用時感到舒適、愜意。唐、宋時代的椅子,靠背平直,沒有曲線。清代椅子也大多靠背垂直於座面。明代匠師根據人體特點,將靠背設計成與脊柱相適應的曲線和背傾角,人坐其上,後背和靠背有較大接觸面,使韌帶和肌肉得到充分休息,從而產生舒適的感覺。椅子座面多采用上藤下棕的雙層屜子做法,有彈性,坐時略有下沉,重量集中於坐骨骨節,形成良好的壓力分佈狀況,久坐不疲。其次,凡是與人體接觸的部位,杆件、構件、線角、銅什件等,都做得含蓄、圓潤,望之賞心悅目,坐時舒展輕快。傢俱造型中充分運用曲線,無論是大麴率的受力構件,還是小曲率的裝飾線角、花飾、牙板,大多簡潔挺勁、圓潤流暢有餘,絕無矯揉造作、呆滯死澀之弊。雕飾使用廣泛,按法有淺刻、平地浮雕、深雕、透雕、立雕等。構圖多對稱形式。題材多種多樣,有動物紋樣,也有植物紋樣。部位多在傢俱的牙板、背板、構件的端部等處。刀法圓潤,造型秀挺,形象生動,有畫龍點晴之妙。傢俱上的金屬飾件,或為開啟,或為提攜,或為保護端角,或為加固節點,既著眼於實用,又起到美化的作用。
主要裝飾箱櫃、櫥,還有屏風、交椅、交杌。材料用白銅,色澤柔和。飾件有面頁、鈕頭吊牌、穿鼻、鎖、合頁、拉手提環、包角等。面頁、合頁常作圓形、矩形、長圓形、如意雲頭等形,吊牌多作桃、葫蘆、魚、蝙蝠、瓶、磬等狀,通過輪廓變化取得裝飾效果。傢俱的髹飾色澤濃塗淡抹,不拘一格,各得其宜。大凡民間簡樸,宮廷華麗。農村常用傢俱如箱、床、桌、椅多為女子陪嫁之物,常用紅漆,色調明亮、熱鬧,喜氣洋洋。士大夫追求淡雅情趣,多用淡赭色調,或取木材本色。寺院殿堂多用紅漆描金或戧金,與佛身相應。硬木傢俱自有天然紋理和色澤之美,使用蠟飾工藝。先用蘇打水將底色調勻,然後把傢俱烘熱,隨之把蜂蠟凃上,再用乾布擦去,表面光膩如鏡,更顯現出木材的鬃眼細密,紋理美麗,色澤典雅的特性。
傢俱的款識多出自工匠之手,較多出現在漆木傢俱上,木製傢俱刻款少見,有則刻於隱蔽不顯眼處。如紫檀六件大櫃,有款識兩行,刻在一扇門內;鐵力大翹頭案,刻在面板底面圓拱形凹槽內。也有經名人使用過的傢俱,為人所得,命筆題跋。如項墨林荼幾,其上原來僅刻項氏三方印章,後由張廷濟購進,書銘一篇刻上;清末宗室溥侗購得宋犖紫檀大畫案,在案牙上添刻題識一篇。
亦有鑑賞家的題跋,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御花園延暉閣的"流雲槎",是一具可供坐倚的枯樹根,因趙宦光題"流雲字而得名,其後又有董其昌、陳繼儒題識。還有文人雅士在自用的傢俱上刻銘的,如"周公瑕坐具",是一具紫檀椅子,靠背上刻有周天球五絕一首。傢俱作偽比較容易,因為款識是刻上去的,所以不像墨跡那樣容易看出筆致的勁弱,墨色的古新,加上木材的新舊不如紙絹容易辨別。有的偽款經過細心翻刻,幾與原件無大差異。一般說來,越是有名的傢俱越是有人作你,而小件的更容易出現偽作,因為容易找到舊傢俱混充原件。反之,器大且精者,則較難找到相應的舊傢俱來偽制原件。
從傳世的明式傢俱看,雖歷經百年滄桑,局部不完整,仍可見各部位全部榫卯連接,膠粘輔助牢固,而板面與邊框絕無膠粘,全部傢俱均可拆裝。正是這種科學嚴謹的結構,才使得眾多古董傢俱傳世至今,也依然煥發著吸引現代人的魅力。從細節看,明式傢俱的結構基本上是採用榫卯接合方式的框架結構,比較纖巧簡雅,但榫卯精密,堅實牢固,合乎力學原理,極富有科學性。不用釘子少用膠,不受自然條件的潮溼或乾燥的影響,製作上採用攢邊等作法。在跨度較大的局部之間,鑲以牙板、牙條、圈口、券口、矮老、霸王棖、羅鍋樣、卡子花等,既美觀,又加強了牢固性。明代傢俱的結構設計,是科學和藝術的極好結合。時至今日,經過幾百年的變遷,傢俱仍然牢固如初,可見明代傢俱的榫卯結構,有很高的科學性。
榫卯的種類繁多,鬥拼巧妙,結合牢固,有通榫、半榫、託角榫、長短榫、抱肩榫、勾掛榫、燕尾榫、穿帶角榫、夾頭榫、插肩榫、楔丁榫、格角榫、粽角榫、悶榫、穿楔、掛楔、走馬梢、蓋頭禊等。
明式傢俱的基木構造都是將主要構件如腿料、框料、檔料、材料等組合成一個基木框架,再根據功能的需要,裝配不同的板料和附件。在構件的結合上,傳統建築木構件的榫卯結構的接合方式,充分發揮線條藝術的魅力,是明式傢俱造型的顯著特色。如扶手椅、圈椅、案、幾等傢俱造型中,不論是搭腦、扶手、柱腿、牙子等構件的線型,都非常簡潔、流暢、挺勁優美而富有彈性和韻味。
明式椅靠背板的曲線,在功能上滿足了人體靠坐時的舒適感,在審美上,則與中國書法的"一波三折"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通過各種直、曲線的不同組合,線與面交接所產生的凸效果,既增加了傢俱形體空間的層次感,又豐富了線條在傢俱設計中的藝術表現力。明式傢俱的椅凳面、桌案,普遍採用"攢邊"的工藝,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所倡導的含蓄、內向的文化內蘊。明式傢俱的結構設計已體現了人體工程學,在結合合理的力學設計中,明式傢俱主要以舒適為主,比如它的靠背會採用S形曲線,符合人的脊背特徵,靠久了也不會感到累。另外,很多凳子還有腳踏杖,是專門給雙腿提供"休息"的地方。
嚴格的比例關係是傢俱造型的基礎。我們瞭解的明代傢俱,其局部與局部的比例、裝飾與整體形態的比例,都極為勻稱而協調。如椅子、桌子等傢俱,其上部與下部,其腿子、棖子、靠背、搭腦之間,它們的高低、長短、粗細、寬窄,都令人感到無可挑剔的勻稱、協調,並且與功能要求極相符合,沒有多餘的累贅,整體感覺就是線的組合。
其各個部件的線條,均呈挺拔秀麗之勢,剛柔相濟,線條挺而不僵,柔而不弱、表現出簡練、質樸、典雅、大方之美。明式傢俱的造型十分重視與廳堂建築相配套,線條組合給人疏朗空靈的藝木效果,與繁複奢華的清式傢俱相比,明式傢俱以清新素雅、簡練概括而取勝,因此在古傢俱市場中,一直流行著"十清不抵一明"的說法。
在造型特徵上,明式傢俱設計講求嚴密的比例關係和適宜的尺度,在此基礎上與使用功能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力求達到功能與形式的完美結合,在造型中運用曲線,無論是大麴率的著力構件還是小曲率的裝飾線腳、花紋、牙板,大多簡潔挺勁,圓潤流暢,而無矯飾。明式傢俱造型風格源於漢唐,恢弘於明初,極見當時文人追崇古樸自然的風氣;又由於經典明式傢俱主要用於宮廷及官宦之家,其形制在渾厚古樸之中増入諸多華美豔麗的雕飾以展示其貴族氣象。明式傢俱造型的發展演變有兩大特點:第一,崇尚古樸與崇尚華麗兩種審美觀念並存。第二,代表經典明式傢俱製作的宮廷傢俱恰恰體現了追求華美雕琢而兼含古樸內致的審美取向。所以,崇尚古樸與崇尚華麗交相併存,成為明式傢俱結構造型的一個顯著特徵。
經典明式傢俱的製作者大都是工藝製作高手。據文獻記載,明代開山派竹刻大師朱松鄰、濮仲謙二家並不專事竹刻,而兼刻犀角、象牙、紫檀等。由此可知,竹、木、犀、牙刻件是不分家的,因而,許多不同材質的雕刻精品很可能出於一人之手。
雕刻技法有淺刻,有平地浮雕、深雕、透雕、立雕等。構圖多采用對稱式,或在對稱構圖中出現均衡的圖案。雕刻題材多種多樣,動物紋有龍鳳、螭虎、虯夔、獅、鹿、麒麟。植物紋有卷草、纏枝、牡丹、竹梅、靈芝、寶相花。其他紋樣有十字紋、萬字紋、冰裂紋、如意雲頭紋、玉環紋、繩紋、雲紋、水紋、火焰紋以及幾何紋等。倘仔細推敲,其中頗有一些規律可循。比如,明式傢俱雕刻中常見的飛離走獸紋明顯帶有先秦及魏晉南北朝造像的遺風,雄渾而博大,使人不由地想起漢代宮闕的深厚拙樸,六朝陵墓石獸那般奔放勁健的風姿。花卉人物吉祥圖案,繼承並弘揚了唐代的遺風,充分體現出一種強烈的雍容華貴、飽滿豪放的審美追求。山水人物則往往是帶有情節性和故事性的畫面。博古紋案雕工細緻,意境高古,儼然有金石拓本之美。西洋紋飾則反映了外來藝術的美學影響。
從而不難發現:明式傢俱的雕刻藝術與先秦兩漢傳統藝術有著一脈相承的淵源。很多人認為明式傢俱的特徵是簡潔而樸素,因而排斥明式傢俱的紋飾與雕刻,乃至出現了非光素不足取的偏激觀點。事實上,紋飾與雕刻在明式傢俱中無所不在,即使被列入光素傢俱的一類,也充滿著奇異的裝飾色彩。其主要表現在優美的造型即是完整的雕塑傑作。我國傳統傢俱造型,把建築藝術的連接有序、穿插有度,以及門床、須彌座的穩定牢固、平衡和諧、美觀通透的東方美學神韻發揮到極致,無一不體現出方正凝重的三維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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