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 毛姆《刀鋒》:一場追尋人生價值和意義的精神之旅

毛姆《刀鋒》:一場追尋人生價值和意義的精神之旅

剃刀鋒利,越之不易;

智者有云,得渡人稀。——《伽託•奧義書》

一把刀的鋒刃不容易越過; 因此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困難的。毛姆將這句頗具東方禪意的話,用在了書的封面,從而闡釋了“刀鋒”這兩個字的來源,同時也預示了尋求真理的道路漫長而艱難,需要跨越艱難險阻才能得到真諦。

《刀鋒》的主旨在於探尋人生的意義和生命存在的意義的是什麼?毛姆將這一濃厚的哲學問題作為寫作動機融入到主人公拉里這場精神之旅。

作者毛姆大家都很熟悉,他是一位多產且成功的小說家及戲劇家。他的人生,甚至比戲劇還要多些看頭:出身於富裕的律師,但父母不幸早亡,後被寄養在伯父家。毛姆先是學醫,後致力於寫作。一戰時是前線救護車駕駛員,也曾做過潛入俄國的英國間諜,當然,他還是同性戀……

豐富的人生經歷,給毛姆的小說增添了更多的故事性。寫《刀鋒》的時候,毛姆本人年過七旬,因此,這本書在寫作技巧和思想藝術上也都無疑達到了很高造詣。

小說講述的是一戰後,美國青年飛行員拉里因為在軍隊中結識了一個愛爾蘭好友:這人平時是那樣一個生龍活虎般的置生死於度外的飛行員,但在一次遭遇戰中,因為救拉里而中彈犧牲。拉里因此對人生感到迷惘,弄不懂世界上為什麼有惡和不幸,由此踏上對人生意義和生命存在意義的精神探尋之旅。

毛姆《刀鋒》:一場追尋人生價值和意義的精神之旅

1.小說通過拉里這一核心人物的成長和頓悟,透露了毛姆本人對人生終極價值的思考。

拉里復員後,回到美國,一切看似俗世的美好都在向他招手。他有一位美麗並深愛他的未婚妻,當時的美國社會環境正處於快速發展的熱潮,他原本可以到大學去深造,或者到朋友家的公司工作,並且稍作努力就能前途似錦。但是拉里並沒有投身於這場熱潮,而是為了尋找令自己困惑的人生答案,隻身到巴黎遊蕩。

他在巴黎博覽群書,隨後漫遊世界各地。為了平衡身體和靈魂的狀態,他一邊讀書,一邊幹活。在煤礦做工,拉里結識了考斯第,接觸了神秘主義思想,隨後與考斯第一起遊蕩歐洲,在農家做幫工,體驗生活。拉里抵達德國波恩期間,被恩夏姆神父帶到修道院體驗僧侶們的老教會教義,但是在那裡他並沒有被這一西方宗教信仰解開迷惑。

在這段精神探尋之旅的路上,拉里不怕吃苦,不怕與世俗想法和發展方向相背離,意志堅定,一邊吸收知識,一邊勞動,找尋那條屬於自己的救贖之路。最後,他終於在印度受到《奧義書》啟發,踏上了心靈自我完善之路。

小說以一戰後作為背景,當時的美國經濟空前增長,資本主義迅速壟斷,人的物質慾望日益膨脹,而與此同時,東方文化和宗教提倡的追求自我完善和“以人為本”關注自我存在價值的思想讓曾經遊歷東方的毛姆受益匪淺。

毛姆《刀鋒》:一場追尋人生價值和意義的精神之旅

正如蘇格拉底的經典名言:認識你自己 。戰爭中拉里的戰友為救拉里而犧牲,朋友之死使他受到強烈的震撼,死亡使拉里對生命有了獨特體驗,他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他開始追問生命的意義,人存在的意義,開始認識自己。

蘇格拉底認為人必須具有知識,才能達到善;無知是一切罪惡的首要根源。他把道德和知識合二為一,認為道德行為必須以知識為基礎。人們不要專注於對身外之物的追求,而應去改造自己的靈魂,追求真理和智慧,成為道德完善的、真正的人。

拉里在印度教的同樣認識到:最崇高——儘管也是最艱難——的方式是通過知識去認識本體,達到自我完善的最高實現,因為獲得知識的能力(人的智性)是人類最為可貴的能力。

他在印度的“師父”西里•甘乃夏告訴人們:脫離苦海並不一定要出家,關鍵是要摒棄掉一個我字,不夾雜著私心去做事情,能淨化人的心靈,責任能為個人提供使其小我併入大我的機會。

印度教同樣回答了拉里為什麼會有惡,因為人的靈魂是輪迴的,當人衝破了愚昧的藩籬,自己和絕對合為一體的時候,靈魂在塵世的旅行就會宣告結束。

拉里在道觀待了兩年,隨即搬到山上的小屋,他準備在生日那天的黎明看看日出。也正是那一刻面對眼前的壯觀景象,他竟然體驗到了與絕對融為一體的片刻。

參悟到人生意義和自我存在意義後的拉里,並沒有在真的大徹大悟後做一名隱士,他仍然渴求靈魂的輪迴,認為只有當人看到人生的邪惡一面,感受到腐朽、死亡、疾病、年老、悲傷和幻滅感的時候,才會渴望從靈魂的輪迴中解脫出來。

然而,拉里在那一瞬間同時明白,他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他熱愛世間萬物,不是因其自身,而是因為它們裡面蘊含著無限。他想活過後,再活,再活,再活。他願意去過各種各樣的生活,不管他們多苦澀,多悲傷。因為只有這樣一次次地活過,方能滿足他的渴求,我的精力,我的好奇心。

羅曼·羅蘭說:“人最可貴之處在於看透生活的本質後,依然熱愛生活”。而我覺得拉里是“參透人生後,依然擁抱人生”。

毛姆《刀鋒》:一場追尋人生價值和意義的精神之旅

小說最後,拉里將定居紐約,不為別的,紐約有豐富的藏書,他將試著到汽車修理行找份工作,等轉遍了美國,看過了想要看的一切,攢夠足夠的錢,買下出租車,當個出租車司機,因為出租車會成為他心中托缽僧化緣的缽和手杖。

在毛姆生活的年代,人們被物質所裹挾,毛姆認為西方無數發明、工廠和機器還有它們所生產的產品都在表明是從物質中尋求快樂。但是快樂不在於你所擁有的物質多與少,而在於精神上的富有。拉里的精神覺醒之路,透露了毛姆本人對人生終極價值的理解和領悟。

2.《刀鋒》中其它人物命運和拉里的人生境界作對比,同樣說明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塵世的滿足都是短暫的,而追求自我完善的精神生活才能獲得持久的快樂和幸福。

小說中,毛姆的行文非常客觀,依照第一人稱敘述,毛姆既是其中的人物,用對話的方式呈現對方的所思所想,又是小說的作者,以其自然之眼觀察小說裡的人物。毛姆幾乎對人物不做過多價值評判,他只是將人物平鋪給讀者。他現實的寫作手法,給讀者留了更多的想象空間,由此,對人物的褒貶自然而然地呈現。

在《刀鋒》中,除了對核心人物拉里的描寫洋溢著讚美和喜愛,對其他人物的刻畫上,他都是一個冷靜的觀察者,他們既有可憐的一面,又有可愛的一面,既有可憎的一面,又有可嘆的一面,反倒使得小說人物更加立體飽滿,更加栩栩如生。

毛姆《刀鋒》:一場追尋人生價值和意義的精神之旅

只不過,與拉里的人生境界相比,這些人又都相形見絀。

拉里真誠、純潔,崇尚精神生活;伊莎貝爾自私、虛偽,貪圖物質享受。伊莎貝爾原本是拉里的未婚妻,在傳統的美國家庭中長大,她接受了早已灌輸給她的一切心條,錢意味著一切權利、地位和社會上的影響,一個人應該去賺錢,這顯然是她一生所追求的。但拉里,卻對錢提不起興趣。兩個人的性情不同,就像毛姆在小說中所說的:“你們倆像是兩個一起去度假的朋友,只是一個想要去爬格陵蘭的冰山,一個卻要去印度的珊瑚礁釣魚。很顯然,是走不到一塊兒的”。

拉里蔑視名利、執著地追求真理;艾略特卻醉心於上流社交活動,苦心鑽營結交上等階級的達官貴人。社交是他的命根子,宴會與他休慼相關,一個人待在家裡便是一種恥辱,這讓他成了一個可悲的人物,死的時候無人問津。

拉里因好友的犧牲,意志堅定地踏上探求真理的艱難道路;索菲卻因丈夫和孩子的死,惶惶不可終日,最終走上自我毀滅的絕路。

即便如此,作者還是賦予了她們美好的一面,他們只不過是被塵世所困擾,在塵世中掙扎的人們。雖然毛姆在本書中強調人生最大的滿足感唯有在精神生活中方能找到,但小說中的最後一段話卻讓我產生了另外一層思考:也許,人生的意義本就是我們活著的過程,而我們每個人都有權選擇度過這一生的方式和自由,賦予它屬於自己的意義。

艾略特,成為社交界的名流;伊莎貝爾,在一個活躍而有教養的階層裡,獲得了穩固的地位,擁有了一筆財富;格雷,有了穩定而又賺錢的工作,每天早晨九點到下午六點去公司上班;蘇珊·魯維埃,擁有了一個安全幸福的港灣;索菲,悲壯的死;拉里,尋得了快樂。

不知道這究竟是毛姆的諷刺意味,還是他本人真真正正的想法:小說中的每個人都得償所願。

而這,不正是人生百態,云云眾生相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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