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2 知青往事:耗子是最有靈性的動物之一

知青往事:耗子是最有靈性的動物之一

知青住的這半棟宿舍,倒不是南北兩鋪大炕,它就南面一溜炕,北面是走道。

這棟房子可有些年頭了,四下漏氣。入冬前雖說也曾經又給它抹過一層大泥,但在零下二十幾度、三十幾度的嚴寒之下,能頂什麼用呢?我們待在宿舍裡,常常如三九天穿單褲 —— 抖起來了。當時,非常羨慕前面一棟房子的獸醫室,小火爐成天通紅通紅的,室內溫暖如春,窗戶玻璃總是透明的,哪像我們宿舍的窗戶玻璃,成天掛著霜?

宿舍也燒爐子,白天都在外面幹活,通常是在收工前燒,能熱乎一陣,慢慢地就涼了、冷了——哪有這麼多的柴禾可以可勁地燒呢?

在農場看過電影《創業》。大慶石油會戰初期,“青天一頂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紅”,幹部工人住在拉合辮乾打壘的房子裡,都戴帶著皮帽子睡覺,每當看到這一幕,知青都不住地點頭:“是這樣的!是這樣的!”覺得特別真實,感同身受。

冬天,我們經常戴著皮帽子睡覺,不是瞎白活。屋子冷,脫下的棉襖棉褲都一股腦兒地壓在被子上,顯得厚實一些,臉露在外面還凍臉,埋在被子裡吧。後半夜,外面零下二十幾度、三十幾度,宿舍裡肯定在零下了,呼出的熱氣很快在被子上面結成霜,早上疊被子的時候都硬硬的,能發出聲響;鐵絲上的毛巾邦邦硬,直的;臉盆裡的水凍成了冰坨子,甚至連牙膏都凍住了,擠不出來。四連連長老牟頭,有一次早上到宿舍來,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老淚縱橫,坐在炕沿上久久沒說出話來 ... ...

一天,天實在太冷了,過了吃早飯的時間,我們還瑟縮在“冰窯”裡,其實早就凍醒了,睡不著,也爬不起,個個蜷成一隻蝦,真正做到了“睡如一張弓”。職工老張頭過來招呼我們起來幹活,一看,還躺著,半開玩笑的說:“小杜啊,咋地啦?和炕凍一起啦?”

小杜是天津知青,嘴皮子是何等的利索,馬上答道:“馬上就起,我正要到馬號裡去暖和暖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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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火自盡的耗子

知青住的這半棟房子,冬天像極了冰窖,全指著能有個熱炕睡覺了。知青小祝挺能幹,他是車老闆子,卸了車還經常捎一抱柴禾回來,多添一把柴,儘量把炕燒得熱乎一些。他不僅大車趕得不錯,燒火也是一把好手。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沒有。只見他左一擺弄,右一撥動,炕火就熊熊的著了,看著都覺得暖和。

有幾天,炕洞老倒煙,柴禾有氣無力的在炕洞裡燃著,炕總也燒不熱。冰窖加涼炕,宿舍更加“凍人”,知青度日如年。

跟老牟頭一說,老牟頭挺爽快,馬上安排農工來檢修。

農工在炕洞裡點了一把柴禾,就感覺不對勁,判斷道“堵上了!”掀開炕蓆就鑿炕面,探頭一瞅,嘖嘖嘴道“那還不堵?”伸進一把鐵勺子就往上“擓”(音同快,第三聲),你猜怎麼著:“擓”上來大半臉盆糧食山貨!大傢伙一看,花色還挺齊全:飯豆(又稱芸豆)、大豆、榛子,紅色黃色咖啡色,色香味都有了,還搭配得挺齊全,啥都有。“這不是耗子攢下的冬糧嗎?藏的地方真好!怪不得采來的榛子少了好些,怪不得夜裡常聽到耗子磕榛子的動靜!”大傢伙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都覺得新鮮。農工“擓”淨了糧食山貨,煙道暢通了,又重新糊上炕面,點一把柴禾試試,那火勢,呼呼的!

因為炕面有點溼(有一小塊是新糊的),炕一直燒著,炕洞紅通通的,炕面冒著熱氣。下午,突然一隻大耗子在炕前來回急竄,也不怕人,絕望地吱吱亂叫,如是者三,叫著叫著,興許是氣糊塗了,它竟然一頭竄進通紅通紅的炕洞裡、投火自盡了!

這多半臉盆糧食山貨,指定是這隻耗子從秋天就開始“劃拉”下的過冬口糧。宿舍外是厚厚的積雪,北風呼嘯,天寒地凍;北大荒的冬天才剛開始不久,冬天來了,春天還遠著呢,明年四五月,那才是北大荒的春天。耗子是最有靈性的動物之一,難道它知道,砸了它的飯碗,沒有了食物,就得餓著。總不見得去和小豬搶豬食吧?豬口奪食,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小豬也不是省油的燈,冷不丁就可能要被拱個仰八叉?白天露面,老鼠過街,人人喊打;夜裡出來,豬食的殘湯剩羹早就凍成冰了!再說了,耗子也吃不慣那湯湯水水的豬食呀。它吃的可都是精品,是知青回家探親要捎帶的東北土特產呀。難道它絕望地知道,它邁不過今年冬天這道坎了嗎?難道它絕望地也知道,餓死也是死,投火自焚也是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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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槓和“頭拱地”

在《豬圈隔壁是宿舍》的那幢宿舍門前,緊靠著牆臉兒,有一副知青自己做的“土”雙槓,樺樹杆的,用小鐮刀颳去了樺樹皮,雖說仍然顯得粗糙了一點,但非常結實耐用。

都是二十郎當歲的年紀,“你們年輕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雖然常常一天累得賊死,但早晚稍微有一丁點空閒,我們還是愛攀上槓子活動幾下筋骨。

這副雙槓挺高,也挺寬,最初我上去鍛鍊還有真點“武大郎攀槓子 —— 上下夠不著”。就是上去了,也覺得槓子左右太寬了些,兩臂直哆嗦,支撐不了多久,趕緊跳下來。

剛下鄉那會兒,我的身子骨挺單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手無縛雞之力。

有一回,哥們從家屬那裡買來一隻老母雞,笨手笨腳地照雞脖子來了一刀,放了血,叫我摁住,他去整開水。誰知老母雞不想束翅待斃,就這麼俯首貼耳地進知青的肚子,實在心有不甘。它撲煽撲煽翅膀,勁兒還挺大,回過頭來狠狠地啄了我兩口,硬生生地從我手裡掙脫出來,還濺了我一身血點子,我忍著疼又追了十幾步才把它重新摁住,這才明白什麼叫垂死掙扎。

農場的活兒還真累,特別是在農忙的時候,那可是動真格兒的,沒日沒夜沒休息天。當時最豪邁的口號就是:“頭拱地,也要拿下春播大會戰!”“頭拱地,也要拿下夏鋤大會戰!”“頭拱地,也要拿下麥收大會戰!”“頭拱地,也要拿下 ... ... !”只要任務一重,時間一緊迫,就“頭拱地”。

我自幼身體條件不太好,特別羨慕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的荒友,“個大力不虧”呀!我也深知農場不是“養大爺”的地方,咋整?沒啥說的,練!

鍛鍊費筋拔力,因為白天活兒累,回到宿舍也有打蔫的時候,想到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講究個持之以恆,“只有平時多流汗,戰時才能少流血”,早晚有空我就在雙槓上比劃比劃,從易到難,循序漸進,慢慢地我在槓子上的時間長了,能做擺動,能做支撐,還能做水平。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日久天長,適當的鍛鍊增強了我的體質,除了割麥、割大豆經常落在“打狼”梯隊,其它農活都難不住我。真趕上時間緊、任務重的“大會戰”,別人都“頭拱地”了,咱也不含糊,咱也“頭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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