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被張藝謀改編小說《妻妾成群》，拍了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同年得到了第48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銀獅獎。雖然已經過去了將近30年的時光，再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依然深深為那個時代感到悲哀，鞏俐那時還很年輕，清水芙蓉般的面容，簡單的服飾，就美得像一幅畫。電影的背景是暗色的，除了高牆大院，看不到別樣場景，在一個固有的小圈子裡，卻上演著一幕幕悲歡離合。

依附在男人身上的女人，都是不幸的

陳佐千有四房太太，大太太毓如是原配妻子，頌蓮嫁進來見了她一面就說：“這也太老了吧，有100歲了？”連大太太自己也自我諷刺自己早就是一個老古董了。她明白自己的年老色衰不會再跟得寵有任何關係了，電影畫面裡出現幾次點燈選擇的鏡頭，陳佐千也從來沒選過大太太。

也許她一早就看透了陳府內男人們喜新厭舊的本質，也目睹了女人們為了爭寵而使的各種手段，於是選擇了退出，每日唸經禮佛，過自己的清靜日子。但她也不是完全就退出紛爭了，她的權力和地位是她的武器，能怒罵姨太太，能管理府裡的大小事宜，依靠著這點權威度過餘生罷了。

二太太卓雲，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頌蓮進府後，她第一個去拉攏頌蓮，說知心話，送好布料，不過是先以菩薩面容騙騙人罷了，她背後使出的伎倆，才是最醜陋的，利用丫鬟雁兒的嫉妒心理，指使她做小人詛咒頌蓮；為了和三太太爭寵，曾給她下墮胎藥；為了能早一步生孩子，打了很多的催產針，這些都能看出她的強勢和不服輸的勁頭。然而，她也日漸衰老，又生的是個女孩，運氣不夠好，

三太太梅珊樣貌出挑，身段妖嬈，可謂傾國傾城，還會唱戲，在先天條件上比二太太更勝一籌。但她也是有手段的人，在頌蓮新婚夜裡，她就使伎倆騙走了陳老爺，讓頌蓮獨守空房。她活得相對灑脫些，高興了就唱戲，傷心了就哭鬧，有點恃寵而嬌，和二太太爭鬥多年，竟然毫髮無損，愛使小性子，可依然讓老爺又愛又恨。她的美豔是她的資本，但男權社會下，她也休想做出格的事情，她和醫生的姦情敗露後，就直接被吊死在那個死人屋裡。

女主頌蓮，本在讀大學，因為父親破產自殺而無法繼續學業，被繼母安排嫁到有錢人家做姨太太。她剛19歲，正是一生中的最美時光，依仗著青春貌美，剛進陳府的時候很得寵，被老爺允許把飯送到自己房裡吃，可謂打破了很久的規矩。可剛得寵沒多久，她就陷入了那些太太們的明爭暗鬥，她看到雁兒的背後的詛咒，也知道了卓雲的奸計，看到了梅珊和醫生的偷情，甚至她最好奇那間死人屋，到底死的是什麼人。

一次她耍小性子，對陳佐千特別冷淡，陳佐千就說，我最煩女人擺臉色了，頌蓮道，那你去二太太那啊，她整日笑眯眯的。話說完，陳佐千就憤然離去，真的到了二太太那裡了。

為了扳回一局，頌蓮想了個不太靠譜的方法，就是假裝懷孕。老爺知道她懷孕後自然歡喜，讓院裡點起了長明燈，頌蓮看著這燈火輝煌的場面，心裡很滿足。但她的陰謀還是被看穿了，丫鬟雁兒看到她帶血的褲子，告訴了二太太，二太太隨即建議請醫生來看頌蓮，真相被揭開，陳佐千勃然大怒，下了封燈的指令，院裡院外所有的燈都被罩上了黑布，也預示這她再也不會得到點燈的機會。

從得寵到失寵，不過一年的時間，最後她目睹了梅珊被吊死，就變瘋了。餘下的時光裡，她必定活得連個丫鬟都不如。電影的最後畫面，頌蓮穿著第一次來的學生裝，編了辮子，在自己的院子裡遊蕩。她的裝扮回到了最初，可她卻永遠回不到最初的樣子了。

這便是男權社會下的女性的悲哀，男人的喜怒直接決定了女性的命運。

人生的路，貴在選擇

頌蓮本來可以選擇另一條路的，利用自己的雙手，來獲得生存的資本，那條路可能會辛苦一些，但一定比當姨太太要真實幸福，至少命運是握在自己手裡的。然而她沒有，她雖然受了一年大學教育，但骨子裡還想著依附男人而活，她的悲劇不值得同情，就像俗語說的，自己選擇的路，咬著牙也要走下去。

在《人生》這本書的扉頁曾有這麼一句話：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

沒人一個人的生活道路是筆直的、沒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業上的岔道口，個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錯一步，可以影響人生的一個時期，也可以影響一生。

我們的一生總處於不斷的選擇中，一次選擇就可能會改變命運，頌蓮選擇了嫁入高牆大院，直接埋葬了自己的一生；高加林選擇了城裡女子，拋棄了巧珍，也丟失了最寶貴的愛情。同樣是選擇的失誤，但結果還是不同的：頌蓮一輩子也走不出大院，只能慢慢熬到老去，而高加林呢，雖然失去了工作，丟了巧珍，但他的人生還有很多的可能性。

電影中丫鬟雁兒也是一個悲劇角色，本身丫鬟命，卻天天妄想能當上太太，終日和頌蓮為敵，不惜做木偶詛咒頌蓮，甚至還在自己的屋裡偷偷點上紅燈籠，活在虛幻的夢裡。我們總說，人活著要有夢想，但在那個時候，身份的卑微，門第的差別，根本不允許雁兒痴心妄想。

相反，如果她選擇做個聰明的老實的丫鬟，也許能獲得頌蓮的歡心，自然不會為此丟掉性命。人死了，那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雁兒的悲劇就在於：想了不該想的事，做了不可做的夢。

守規矩，是所有人要遵從的法則

電影的開始，點燈籠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情，哪院被點燈，也預示著老爺到哪院子過夜，很像宮廷裡皇帝翻妃子綠頭牌一樣。

頌蓮的新婚夜，也在規矩中度過，按規矩有丫頭們來洗腳，有老嬤嬤來錘腳，起初頌蓮並不適應，但久了卻離不開了，甚至別院點燈時，她的腳就滿不自在，站了不是，坐了不是。

幾房太太一塊吃飯的時候，不能挑三揀四，但昨晚被點燈的太太，按照規矩可以單獨點菜，管家也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誰都要遵守。所以頌蓮耍性子要到自己房裡吃飯，大太太就說這破了規矩；三太太梅珊活得最有個性，也深得老爺的喜歡，卻因為偷人，一樣按照規矩被吊死。

大院裡的所有人都活在“規矩”之下，上到老爺大太太，下到姨太太和丫鬟，誰敢越雷池一般，就必然會遭到懲罰。電影畫畫裡多處展現了高牆林立的畫面，而“規矩”就像蒙在高牆之上的一張黑網，任誰也無法掙脫。

封建社會里，男權主義下，受折磨的何嘗只有女人呢？陳佐千坐擁家族財產，有幾房太太，能左擁右抱，但一樣擋不住身體的衰老，擋不住家族的日漸沒落，只能不斷地從年輕女子身上獲得肉體的一點自我安慰，沉醉在虛幻的假象中。

大少爺飛浦是一家人的希望，也是未來的接班人，可他見慣了女人明爭暗鬥的醜陋後，從內心厭惡女人，害怕女人，在原著小說，他的性取向已經很明顯偏離了，這也預示這陳府會漸漸消亡。

蘇童的小說，語言都是簡潔利索的，你很少看到多餘的詞，在刻畫女性心理時，更是細膩體貼，被大家譽為最懂女性心理的男作家。在這部作品裡，他前後刻畫了五個女性人物，從外貌到性格，從品行到特點，都刻畫得惟妙惟肖，每個人物都是獨立存在的，都是立體的，也彰顯了蘇童刻畫人物的功力。

而張藝謀導演，在改編的過程中，加入了點燈，滅燈，封燈的一系列儀式感的行為，突出了陳府大院的特色，也通過燈的一系列變化，來襯托頌蓮的一步步命運走向。電影畫面多以黯淡顏色為主，給人一種無端的壓抑感，和亮起的燈形成鮮明對比。

頌蓮的悲劇只是一個縮影，活在高牆大院裡的女性都難逃這樣的宿命，要不曲意迎合，百般討好，換來一處容身之所，就像二太太卓雲一樣；要不就獲得灑脫一點，忽略規矩的限制，得一時之歡，但卻為此丟了性命，就像三太太梅珊一樣；而頌蓮呢，想要得寵，卻下不來身段去討好，也使不出醜陋手段去爭奪，只能在一日日的時光中消磨了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成了“瘋子”。

好在封建時代早已過去，這樣的悲劇不會再上演，但女性的命運除了時代的限制，更多的還需要自己去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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