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7 莊子的反文明意緒給我們今人以極深的警示

莊子的反文明意緒給我們今人以極深的警示


前言:

莊子始終進行的是哲學思考,他對道有深刻的認識——“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但人類文明違背了素樸恆久的道,莊子站在“萬物道通為一”的角度看問題,覺得人類把自身孤懸在外、並過度調動智能是不對的,因為文明化一方面雖滿足了自己的需求,另一方面卻也造成了許多的問題。

莊子有極深的反文明思緒,而對於今人來說,莊子給我們的警示有著深遠意義。保護地球就是保護人類自身。急速發展的文明給我們帶來許多危機,我們應當意識到其危害性,從而干預文明激烈發展的速度,更好地保護自身的發展。

一、莊子的“反文明”思想

1、人類總是調動智能創造文明,莊子卻承繼老子“絕聖棄智”思想,反對用智。

《胠篋》:“故絕聖棄知,大盜乃止;擲玉毀珠,小盜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樸鄙;掊斗折衡,而民不爭;殫殘天下之聖法,而民始可與論議。”

《胠篋》篇作者說:“杜絕聖人,拋棄智慧,盜國賊才會平息;毀壞珠玉寶石,竊賊才會平息;毀掉符璽,民眾才會純樸;折斷鬥衡,民眾就不會爭利;真正地摧毀天下的法度,這才可以跟民眾交談議論。”

在這段話中,世俗標舉的聖人、世人愛好的智慧、珠寶奢侈品、象徵權利的虎符和玉璽,以及衡量事物的法度等一切事物,在莊子哲學中都是不被提倡的。

為什麼一般人都對上述事物孜孜以求,而莊子的追求卻與世人相反呢?

這是因為莊子基於對“道”的深刻認識而有著極深的反文明意緒。莊子明白天地之間一開始是沒有區分的,正是“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而人類在調用智能創造文明之後,儘管一方面滿足了自己更好生活的這個需求,另一方面卻也造成了許多的問題。

莊子認識到,人類用智能締造出來的文明是無法後退的,文明只能一路發展,這就導致人類的知識外延不斷向外擴張,慾望也不斷膨脹,人類在不斷用智能滿足慾望的同時,累積的問題也就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所以,莊子對“知識”與“用智”的態度便與常人不同:反對用智。他在《養生主》中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我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識卻是無限的,用有限的生命追逐無限的知識,那是受困而危險的!

2、機巧使人有機心,而無法承載道,因此莊子哲學不提倡用智也不使用機械。

《天地》篇作者講了一個故事:

子貢南遊於楚,反於晉,過漢陰,見一丈人方將為圃畦,鑿隧而入井,抱甕而出灌,搰然用力甚多而見功寡。子貢曰:“有械於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見功多,夫子不欲乎?”為圃者仰而視之曰:“奈何?”曰:“鑿木為機,後重前輕,挈水若抽,數如泆湯,其名為槔。”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聞之吾師,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吾非不知,羞而不為也。”

子貢到南方的楚國遊歷,在返回晉國的途中經過漢水的南邊,他看見一位長者在菜園裡勞作,長者在井邊挖水渠然後抱著甕取水澆灌,出力很多但功效很小。子貢對長者說:“有一種機器,一天可以澆灌100畝田,用力很小而功效很大,您不想使用嗎?”長者在菜園裡仰頭看他,問道:“那又怎麼樣?”子貢說:“把木頭鑿開,做成機械,後面重前面輕,取水好像抽引一樣,速度快的就像沸水上溢。這個機械名叫桔槔。”長者很生氣地冷笑道:“我聽我的老師說,有機械就會出現投機取巧的情況,有投機取巧的情況那麼人就變得有機心了,人的胸中都是機心就不再純靜清白了,不純潔清白的話心神就不能穩定,心神不能穩定就不能夠承載道。所以,我不是不知道有這種機械,而是我恥於使用它罷了。”

莊子反對用智,因此也不使用人類用智能創造出來的機械器具。

那為什麼機械的誕生就標誌著人有機心呢?

機械是文明的產物,大自然中本來沒有機械,人類的基本生活資料都來自於大自然,可是解決了基本的生存問題之後,人類就開始思考如何攫取更多的生活資料,並製造機械。

需知,這樣的“創造”也是一種束縛——它無疑提高了人類生存的依存量。不舉遠的例子,我們就看當前:中國經過這十幾年經濟與科技的發展,汽車已普及到了普通百姓,成為大家日常的代步工具,可是,人也因此走遠一點路就覺得累。

下肢的退化表明了人類對機械依賴度的提升。

可是,人類嚐到了甜頭,非但沒有覺察身體機能的退化,反而更挖空心思去創造新型機械器具。這樣整天鑽研於“收益最大化”的心靈自然不是純淨空明的。這種機心給人類帶來的自然未必是福音。

且不論我們是否要和莊子一樣追求“達道”,僅僅是在個人身體健康層面,我們就應該認識到莊子“反對用智、反對機械”思想的警醒作用。

3、基於對道的認識,莊子批判那些片面的價值觀念,認為那都是“非道德之正”。

《駢拇》:“駢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於德;附贅縣疣出乎形哉,而侈於性。多方乎仁義而用之者,列於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

《駢拇》篇作者說:“並生的腳趾和多餘的手指雖然出於天生,但對“德”而言是多餘的;毒瘡和肉瘤雖然出自形體,但是對於自然的本性而言是多餘的。製造“仁義”這種枝節並使用它,將之歸列於“五臟”之內,卻不屬於“道”與“德”原本純正的東西。”

莊子形態的人反對“仁義”,因為“仁義”是人類歸結出來的片面價值。

與“仁義”相對的是“道德”,這裡的“道德”延續了《老子》的含義。正所謂“道生之,德蓄之”,“道”和“德”是原始的,而“仁義”與其他的諸如“善良”、“賢德”等價值觀念是人類文明化以後的產物。

人類用智能進行認識活動,在這過程中會誕生很多相對的價值觀念,比如“好”和“壞”,“善良”和“邪惡”,世人追求這些價值觀念卻沒有意識到生命的本真和價值在哪裡。也是基於此,莊子形態的人提出了批判。


莊子的反文明意緒給我們今人以極深的警示

二、莊子的“反政治”傾向

1、莊子反對國家體制,提倡“自在寬容”。

《在宥》:“聞在宥天下,不聞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遷其德也。天下不淫其性,不遷其德,有治天下者哉?”

《在宥》篇作者說:“只聽說讓天下人自在寬容,沒聽說過要治理天下。自在的人,唯恐天下擾亂他的本性,寬宥的人,唯恐天下改變他的德性。天下不改變他的本性和德性,哪還需要治理天下的人呢?”

基於對道的認識,莊子形態的人反對文明化的社會產物,比如智慧,比如機械,再比如國家體制。這段話的意思非常明顯,莊子形態的人對“有國家體制”這件事極不贊同。

“無為”、“放任”、“自在”、“寬宥”都是莊子對國家政治提出的主張。其實,與其說莊子是在談政治問題,不如說他是在圍繞哲學問題進行表述,他其實是藉由政治以及其他“觸手可及”的方面來論述他的核心思想——“道”。

因此,莊子的“政治哲學”不能站在功用性的角度去理解和評判,而要深刻領悟其反文明背後的深意。

《莊子》一書對兩個位階的人有過倡導:

① 處在社會高位階的人要“無為”。

《在宥》:“故君子不得已而臨蒞天下,莫若無為。無為也,而後安其性命之情。故貴以身於為天下,則可以託天下;愛以身於為天下,則可以寄天下。故君子苟能無解其五藏,無擢其聰明,屍居而龍見,淵默而雷聲,神動而天隨,從容無為而萬物炊累焉。吾又何暇治天下哉!”

《在宥》篇作者說:“所以君子如果不得已要君臨天下,最好是無為而治。無為之後,才能使天下人安守生命的本性與率真。因此,看重自身勝過看重統御天下之事的人,才可以把天下託付給他;愛護自身勝過愛慕統御天下之事的人,才可以把天下交付給他。所以,君子如果能不放縱五臟的慾望,不炫耀聰明,那就會身體不動而精神如龍,深沉靜默而撼人至深,精神活動合乎天理,從容無為而萬事萬物像炊煙塵埃一樣自然運動。達到這樣的境界,我又何須分出心思來治理天下?”

這段話的對象是那些處於社會管理層面的人,而莊子這裡的“無為”與老子的不同,這裡的“無為”頗有將自己置身於社會之外的意思,因為這段話不斷強調個人的生命是有多麼珍貴。

我們說,思維模式決定行為模式,在莊子的思想中,“個人生命”是最真的東西,而社會地位和權利財富都不是恆久的,在其表述中可見,他並不以“為天下”為貴——“故君子不得已而臨蒞天下”,成為統治者居然是“不得已”的事情。可見他根本沒站在政治管理的角度來思考具體的操作方法。

② 處在普通位階的人要“定乎內外之分”。

《逍遙遊》:“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

莊子在《逍遙遊》中說:“所以那些智慧能夠勝任一官,品行可以與一鄉之人親近,德行可以投和一國之君、取得全國信任的人,他們自鳴得意,也就像蜩與學鳩一樣。宋榮子對此也是一笑置之而已。再說,全社會都褒揚他,他也不會因此而更加奮勉,全社會都責難他,他也不會因此而更為沮喪,他能認清自我與外物的分際,辨明榮辱的界限,不過如此罷了。”

莊子哲學中反對政治的思想在這段話中的體現也很明顯,《逍遙遊》中的“宋榮子”就是普通人的典範,他不以世俗的成功為追求目標,而是對本質有著清醒的認識,能夠“定乎內外之分”,其內心世界與外部社會根本不是一回事。

中國人受傳統儒家思想影響,大多數人內心世界與外部社會往往糾纏不清。具體表現為:社會提倡什麼就做什麼,追逐時尚、缺乏個性,以及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個人以為,在發揮個人生命獨特性這一點上,莊子哲學確實給普通人提供了很好的思路。

2、莊子反對禮樂制度

《馬蹄》:“及至聖人,蹩躠為仁,踶跂為義, 而天下始疑矣。澶漫為樂,摘僻為禮,而天下始分矣。故純樸不殘,孰為犧尊!白玉不毀,孰為珪璋!道德不廢,安取仁義!性情不離,安用禮樂!五色不亂,孰為文采!五聲不亂,孰應六律……及至聖人,屈折禮樂以匡天下之形,縣跂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跂好知,爭歸於利,不可止也。此亦聖人之過也。”

《馬蹄》篇中說:“到了聖人出現時,勉為其難地去倡導所謂的仁,竭心盡力地去追求所謂的義,於是天下開始出現迷惑與猜疑。放縱無度地追求逸樂的音樂,繁雜瑣碎地制定禮儀和法度,於是天下開始有了區分。所以說,完整的木頭不被破開,怎麼會有酒器?白玉不被毀壞,怎麼會有珪璋?道德不被廢棄,哪還需要用仁義!人類固有的天性和真情不被背離,哪還需要禮樂?五色不被錯亂,怎麼會需要文采?五聲不被錯亂,哪裡需要六律……等到聖人出現,用禮樂來匡正天下,提倡仁義來安撫民心,使得人民開始竭盡所能地崇尚智慧、爭奪利益,一發而不可收拾。這也是聖人的過失。”

《馬蹄》的作者和莊子形態的人都反對國家體制。他們生活在春秋戰國時期,因此也不可避免地會反對這一時期的禮樂制度,進而批判儒家所提倡的“仁義”、“禮樂”,自然也不會喜歡禮樂制度所衍生出來的具體事物,如“犧尊”、“珪璋”、“六律”等。

莊子反對政治,主張人們要保持素樸和本真。在他的思想中,人類文明化產物和自然之道是對立的,甚至,其思想中還有“人類創造物導致自然之道消失”的觀點——文明越發展,人類越墮落。

這就涉及本文第三部分——“文明墮落論”的內容。


莊子的反文明意緒給我們今人以極深的警示

三、莊子的“文明墮落論”

1、文明不發展如何?

《馬蹄》:“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視顛顛。當是時也,山無蹊隧,澤無舟梁;萬物群生,連屬其鄉;禽獸成群,草木遂長。是故禽獸可系羈而遊,鳥鵲之巢可攀援而窺。夫至德之世,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慾,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

《馬蹄》篇中說:“所以在道德最高尚的時代,人們走路緩慢,目不斜視。在那個時代,山中沒有路徑,水中沒有船隻和橋樑,萬物群生,住處相連;禽獸成群,草木旺盛。所以禽獸可以用繩子牽引著遊玩,鳥雀的巢窠可以攀援上去窺視。在道德最高尚的時代,人們與禽獸同居和萬物並聚,哪裡會有君子和小人的區分?人人都缺乏智慧,本能和天性就不會喪失;人人都愚昧無私,這就叫做“素”和“樸”。能夠像生絹和原木那樣保持他自然的本色,人類的本能和天性就會完整地保存下來。”

“至德之世”這一段是《馬蹄》篇作者對原始社會的美好描述,人與動物和諧相處,世界上沒有文明化的產物,人們還保持純樸的本性。這是莊子哲學中最好的社會形態。

跳開莊子的思境,依據今天的科學我們可知,一切生物體的生存都離不開蛋白質,而人類在野獸眼中也是行走著的蛋白質,所以,原始時期的人類還是受著禽獸的威脅,因此,《馬蹄》篇作者所說的“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的至德之世只能是一個理想化的社會形態,而不見得現實。但我們可以看到,他描繪出這“至德之世”的用意,更多的是放在“反文明”這一意向上。“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並,惡乎知君子小人哉!”這句話給我們指明瞭:人類不要受文明區分的影響而看不透事物的本質。

2、文明發展又如何?

《胠篋》:“上誠好知而無道,則天下大亂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畢弋機變之知多,則鳥亂於上矣;鉤餌罔罟罾笱之知多,則魚亂於水矣;削格羅落罯罘之知多,則獸亂於澤矣;知詐漸毒、頡滑堅白、解垢同異之變多,則俗惑於辯矣。故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知。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亂。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爍山川之精,中墮四時之施,惴耎之蟲,肖翹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亂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種種之機而悅伕役役之佞;釋夫恬淡無為而悅夫啍啍之意,啍啍已亂天下矣!”

《胠篋》篇說:“上層統治者推崇才智而無道,那天下就會大亂。怎麼知道這個道理的呢?捕鳥的器具機巧多了,鳥兒就會在空中亂飛;捕魚的器具機巧多了,魚兒就會在水中亂遊;捕獸的器具機巧多了,野獸就會在草澤裡亂竄。奸詐、狡黠、堅白、同異的權變多了,世人就會被迷惑。所以天下常常大亂,罪過就在於推崇智巧。所以天下都去追求不知道的卻不探究已經知道的,都只知非難他所認為不好的卻不知否定他認為好的,天下因此大亂。所以,對上而言遮掩了日月的光輝,對下而言消融了山川的精氣,居中而言損毀了四時的交替,就連蠕動的小蟲和空中的昆蟲,也都喪失其本性。推崇智巧而擾亂天下,竟然達到了這種地步!自三代以來情況都是這樣啊!拋棄那些淳樸的百姓而喜歡奔走鑽營的奸人,捨棄那些恬淡無為的自然風尚而喜歡那些喋喋不休的說教。這喋喋不休的說教已使天下大亂了。”

莊子將“文明”與“天道”對立起來看待,他認為“文明”就是由人類一手締造的,而文明不單隻損傷了“道”,也損害了人類“素樸”的本性。

《胠篋》篇作者認為:“故天下每每大亂,罪在於好知。”天下大亂的原因就在於人們追求智慧與機巧。最後一句“啍啍已亂天下矣”更表明了作者的態度,他認為,導致天下大亂的原因是文明——文明越發展,人類越墮落。

結論:

基於對道的認識,莊子的反文明意緒給我們今人以極深的警示。

文明不可能倒退,文明發展帶來的產物我們大可接納,然而文明發展帶來的危機我們不能坐視不理,而我們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干預文明發展的速度了;如果全人類都有這樣的預判與共識,不去急速發展,而是任其“自然而然”地發展,人類或許就能自我救贖。


莊子的反文明意緒給我們今人以極深的警示


(本文作者一純,今年19歲,在家自學國學四年,有所感悟,願能與您分享交流,您的點贊、轉發、評論是我前進的最大動力,謝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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