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捨命生子”的網紅媽媽去世,一句“作死”太輕佻

“捨命生子”的網紅媽媽去世,一句“作死”太輕佻

4月1日下午,“被綁架的手術”當事人吳夢在無錫病逝,年僅43歲。家中的靈堂裡掛著條幅:“為愛活著”。

伴隨著吳夢的去世,曾經網絡上的那些指責彷彿得到應驗一般,愈發理直氣壯:“作”“傻”“自私”“佔肺源”“不負責任”“道德綁架”……即便吳夢已經無法辯駁,火力卻絲毫沒有減輕的跡象。

一、高齡重病生子,她引發巨大爭議

去年6月,作為重度肺動脈高壓患者,42歲的吳夢,不顧醫生、會診專家的勸阻執意懷孕生子。她利用網紅身份,在網上高調宣佈,並聲稱自己如果生產成功,將給所有的肺高壓患者帶來希望。

在接連經歷了全麻剖宮產、“修心換肺”兩臺手術後,孩子和吳夢都奇蹟般地活了下來。但這被很多醫療自媒體和輿論視作“對醫生的道德綁架”。

而無論是醫生還是吳夢本人,對此都沒有喜悅。據媒體當時報道,吳夢後悔了,“丟了半條命”,術後還要面臨排異、感染、支氣管併發症等風險。而主刀醫生雖完成了世界首例產婦肺移植,卻希望這樣沉重、揪心的手術是最後一例。

“捨命生子的網紅”和“被道德綁架的手術”,一時引發了網絡巨大爭議。

這場堵局,吳夢還是輸了。如今,吳夢為自己當初的選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也留下或許餘生都活在悔恨中的丈夫,和未滿一週歲的“奇蹟寶寶”。

而這樣的落幕,或許在她的腦海中已經預演過無數次。

對此,吳夢的主刀醫生陳靜瑜本不打算再回應,但在嘈雜的爭議中,4月2日她不得不再次發聲,澄清了吳夢的死因:“對醫生抗感染用藥不信任,覺得術後花費多”“拒絕必需的用藥治療,導致雙飛反覆感染,誘發慢性排斥,她甚至不遵醫囑不吃排異藥。”

這份回應似乎又再次印證了她的“作”、任性和“無理取鬧”。

“舍命生子”的网红妈妈去世,一句“作死”太轻佻

吳夢的主刀醫生陳靜瑜微博截圖。

不聽醫囑堅持手術,術後又不聽醫囑拒絕治療——吳夢前後行為上的反差,不僅讓醫生陷入巨大的困境和無奈之中,也親手讓自己的生命一次次面臨瀕死考驗。

這樣的舉動和結果,恐怕很多人都難以理解:與那些遭遇突發事故時,用生命守護孩子的父母不同,吳夢的“為子獻身”看起來更像一場刻意營造的悲劇。

在這場悲劇中,吳夢一人擔當了導演、編劇和主演,所有人都成了必須無條件配合的配角——丈夫、醫生、孩子、家人。

從這個角度看,吳夢的確應“命責自負”。當她選擇做一隻撲火的飛蛾時,她就應承擔起最壞的結果。我們也不應該去鼓勵任何人,為了愛或者為了“繁衍”,將自己的生命主動置於如此絕境。

二、未必可以被理解,但至少值得被包容

可如果我們把這些理性、常理先放在一邊,嘗試去追問,她為何拼死都要為丈夫留下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為何能夠承受這些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和非議?

恐怕答案不僅是一句輕佻的“作死”所能涵蓋的。

“網紅”“捨命產子”“道德綁架”——當我們撕開這些冰冷且帶著傾向性的標籤,去凝視吳夢本人,去凝視人性的複雜,去凝視生命在死神面前的掙扎與無力,我們或許就能少些苛責,多一絲理解。

2013年11月,吳夢的肺動脈高壓症病發,醫生推斷她的生命可能只剩4年。4年,這是一張“死亡通知單”,是一場不到1500天的“死亡倒計時”。

剛開始的吳夢是積極的,她選擇用文字記錄她與肺動脈高壓症的生死掙扎,以讓更多的人認識到此病症,提早預防。

可是當倒計時一點點臨近,在2017年的臨界點上又發現自己懷孕時,吳夢選擇“一命抵一命”,果真就是“胡鬧”嗎?

我們總勸別人要理智一點。但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人工智能,就在於人無法做到完全以精密的“算法”來做決定。

在人的意識中,有感情、有衝動、有倔強、有恐慌,這些與理智在一種糾纏的狀態下同在,任何時候都難以割裂開來。

而在孩子降生以後,吳夢對繼續治療的迴避和放任態度,恐怕也並非“瘋狂”:一個人在歷經了身患罕見疾病、死亡宣判,又在手術中“丟了半條命”,而孩子也已經順利降生時,她的無力甚至自暴自棄,雖然未必可以被理解,但至少值得被包容。

歸根到底,人性的深邃有時真的讓人難以捉摸;而醫院,也是最檢驗人性的地方。作為常人的我們,尚且在積極與頹唐、奮進與怠惰、任性與妥協、自私與利他之間猶疑著、擺動著,更何況一個耳邊響著“死亡倒計時”的病人。

吳夢留給我們的,有痛心、有警示,但也有人性的影子。是否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評判,但既然吳夢本人已經付出生命代價,再多苛責,已是無益。

“願吳夢安息,願她的孩子健康快樂成長。”——陳醫生的話,或許是我們最恰當的姿態。

□思凝(媒體人)

編輯 王言虎 實習生 葛書潤 校對 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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