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万历三大征之海龙屯上的土司悲歌

历史上,中国虽有几个时期山河破碎,但多数朝代仍以大一统国家出现。政权的统一,尤其中央集权式王朝,在古代低效的行政管理下,会存在诸如政令传达慢等问题,而中国国土广袤,边疆周围多是民族交汇处,又可能会出现离心离德、里通外敌的情况。所以,为解决此类问题,中央政府一般采取设置土司自治的办法。

万历三大征之海龙屯上的土司悲歌

播州地图


中国西南边陲,今天云贵大部,包括四川部分地区,自古汉蛮杂居,朝廷没有精力管理也没有足够实力派重军镇压土蛮,只能以土人治土地,采取怀柔羁縻的政策,授予大大小小的土人首领(实际上也就等于是部落首领)相应的朝廷官职,是谓“土司”。

土司也分大小,小土司可能只是占山为王的小部落首领,大土司实力强大,领土甚至横跨几州。土司们虽受中央政府任命,却拥有独立的纳税、征兵等权力,土司在其领地内是实打实的土皇帝,土民皆是其个人私产,生杀予夺不在话下。土司隶属朝廷,每年按时纳贡,但又超然独立,同中枢关系好时,尚可调遣一二,一旦事不可为,可能转身就投效新主了,他们与朝廷的关系类似藩属国,但可能没有属国忠心(如朝鲜),所谓“百年王朝,千年土司”,正是这个道理。

万历三大征之海龙屯上的土司悲歌

万历皇帝


大明万历年间,贵州北部播州自唐朝册封杨氏为土司,历经七百余年,已传至第二十九代土司杨应龙。播州自古物阜民丰,红军长征途中的重要转折点——“遵义会议”正是在此召开,并获得充分补给。播州本就富饶,在杨应龙经营下,使得杨氏实力在贵州四大土司王中隐隐跃居第一。但是,播州其地正是由于“富”,财赋被四川收取,而播州宣慰司的军事又隶属贵州,这就造成了播州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境地。

更为难堪的是,播州在地理上与四川紧密相连,但统属上却与贵州源远流长,贵州一地长官对播州的财政赋税也是垂涎三尺,毕竟这么一大笔税银,要是能从四川划拨尽归贵州,且不说官府宽裕了,贵州官员们吃不到肉也可以喝一口汤嘛。于是,贵州巡抚叶梦熊捏造杨应龙罪行,企图借朝廷大军的雷霆之力荡平播州,使之改土归流,纳入贵州管辖之内。四川方面到底受惠于播州,为杨应龙说尽了好话,终于皇帝没有问杨应龙以死罪,但还是诏命他前往重庆革职下狱。最后在杨应龙缴纳万两赎金并许诺永不再犯后,得以释放。

放虎归山后的杨应龙认清了局势,他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终究只能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于是开始默默积蓄实力,操兵练马,修筑祖先留下的海龙屯堡垒。海龙屯初建起在南宋末年,蒙元大军先下吐蕃,再下大理,绕道西南,迂回向东进攻南宋。播州作为南宋的一道屏障,为抵御蒙古铁骑,时任杨氏家主杨文提请临安朝廷,修建了海龙屯这一军事要塞。时光悠悠,几百年过去,杨氏后人在此基础上再建了更加易守难攻的海龙屯堡垒,并成为他谋反的最大依仗。

万历三大征之海龙屯上的土司悲歌

海龙屯天梯


屯前山道,悬崖峭壁间依次排布着铜柱关、铁柱关、飞虎关、飞龙关、朝天关、飞凤关六座关隘,一眼望去,气势不凡,层层把守着登屯之路在。而登屯道路最险要处,三十六级天梯横亘在嶙峋山路之上,每一级石梯以大块条石筑成,高达七八十厘米,几乎等同孩童身高。这样一条天梯横在眼前,平时攀登都嫌费劲,莫说打仗时穿盔带甲还冒着枪林弹雨了。海龙屯周围,杨应龙相继修建了海云屯、龙爪屯、养马城、养鹅池、养猪场、山羊屯、菜园、果园等外围子城和给养基地,星罗棋布,不一而足。可以想见,这样一座易守难攻、补给完善的堡垒,有多么难以下手了。

杨应龙久蓄异志,他跟朝廷的重重矛盾终于无可避免地爆发了,起因是他将儿子作为人质交给朝廷换和平,可这位小杨不久病死了,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骆驼,忍气吞声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侮,杨应龙忍无可忍,反了。这会儿的大明因为朝鲜战事吃紧,调拨了西南军力,给了杨应龙可乘之机,所以战事初期,杨应龙多次大败官军,气焰愈发嚣张了。

面对西南战事的节节败退,万历皇帝也不是吃素的主儿,他命刚刚结束朝鲜之役的李化龙总督四川、湖广、贵州三省军务,征浙江、福建、云南、广东等省将士,以围剿杨应龙。到底不是谁都有朱棣那份好命,也不是谁都像建文帝那么草包,杨应龙的大戏就快唱完了。李化龙总领24万兵力,分八路进攻,类似“圈制”之法,杨应龙顾头不顾尾,最终被逼上了海龙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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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龙屯遗址


凭借海龙屯的地利优势,又抵御了明军一个多月,但明军坐拥整个中国作为大后方,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和粮草,海龙屯死守一隅终究难逃一个“死”字,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果然,明军在围攻海龙屯接近两个月的时候,从后山发现了杨应龙运输粮草的密道,从而得以顺利破屯。

杨应龙自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谋反之罪再无活命的可能,又不想受败军凌辱,就携两位爱妾一同自缢而亡了。海龙屯最高处,杨应龙的寝室里只剩下一副对联:“养马城中,百万雄兵擎日月;海龙屯上,半朝天子镇乾坤。”一阵山风吹来,猎猎作响。

这场惨烈的战争,为万历三大征之一,不论是播州或者明廷,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史称“播州之役”。对于杨应龙来说只是一曲土司的末路悲歌;对大明来说,由于播州之乱,贵州破而后立,土司们的统治根基受到了动摇,为之后的改土归流、朝廷正统打下了楔子。也由此,接踵而至的战争透支了大明的国力,给明末动乱直至亡国埋下了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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