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工具上系了一根红绳，他说过那是他的幸运绳，保佑他每次食物挑战都能成功。”莫书昀把视频暂停，指着屏幕：直播比赛时，大嘴巴手里的工具果然系了红绳。
“工具会不会被掉包，或是被人做过手脚？”
“也不可能。他总是把工具收在一个小包中，小包直接放在他衬衫的口袋里。”视频显示，直播比赛时，大嘴八也是这么做的。
李如荼点点头。“当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后，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吃罐头和大嘴八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网红为涨粉进行吃播比赛，中途突然死亡，吃播变死亡直播。
莫书昀反复琢磨了一会儿表姐的话，“没有直接关系，意思是有间接关系？”
莫书昀再次查看新闻，“还没有给出具体原因，但排除了食物中毒。”
“我相信主办方对食物做过严格的把控。”李如荼缓缓道来，“撒旦之血虽然是辣度最强的辣酱，也不会让人辣死。何况所有观众一起见证主持人亲自拆开辣酱包装，只在那么大碗的面中加了一勺。”
“是的。一勺顶多让人辣得脸红，还能喝水呢。矿泉水也是未拆封的，也没问题。不过这么推理，最终的结论就是大嘴八身体不好，寸劲儿猝死了。”
李如荼站起身踱了几步，停下想了一会儿，又踱了几步。莫书昀知道她沉浸在推理中，就自顾自点开网友悼念大嘴八的视频。毕竟是坐拥800万粉丝的网红，刨去僵尸粉，活粉的数量还是很可观的。粉丝义正言辞地怒斥主办方，扬言不调查出猝死的真相，就搞垮猫爪直播。粉丝自动形成两派，一派激进地剪辑控诉视频，一派煽情地剪辑大嘴八精彩视频。
莫书昀当然不想看控诉视频，他随便点进一个生前回顾视频，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你刚才说了什么？”
莫书昀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李如荼在他身后说话，气息掠过他的脖颈，凉丝丝的。
“我没说话啊。”莫书昀瑟瑟发抖地回答。
“不，你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你再想想。”李如荼的手按在莫书昀的肩膀上，大夏天的，她的手也是凉丝丝的。
莫书昀缩缩脖子，暗自寻思：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啥时候还要求有倒带功能了？
他捋了半天，“我说大嘴八身体不好。”
“看出来了。但不是这句。”
“矿泉水没问题。”
“对，水！水！”李如荼突然鼓掌大笑，“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5.死亡真相
莫书昀不相信。他觉得表姐一定是看多了推理小说，戏精上身。破案要勘察现场、询问证人、寻找线索，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查明真相？
李如荼不以为然。“推理本来就有很多种方法，亏你还是学理科的呢，通往真理的路径只能有一条吗？著名的大侦探波洛就是用心证破案。搜集线索、审问犯人是警察做的事，侦探就是要用非凡的头脑和缜密的逻辑来找出真凶！”
莫书昀认输，“你来说说缜密的逻辑吧。”
李如荼走到他面前，真的如演讲一般娓娓道来：“刚才我们已经排除了食物有毒的可能性。选手在比赛之前都提交了体检报告，又排除了身体状况不佳的可能性。假如我们把吃东西当成一道化学反应式，身体为无问题状态，食物为无问题状态，二者相加为什么得出死亡这个负状态？”
莫书昀摇摇头。
李如荼接着说：“存在即合理。这道反应式能发生，我们却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说明我们的思考方式有盲区。而这个盲区就在于，我们习惯性地把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一分为二，认为彼此不会产生影响。”
莫书昀越来越听不懂了，“你说得太玄了，能具体一些吗？”
“你刚才看了回顾视频，就没发现什么？”李如荼有点儿生气，“大嘴巴吃东西时，有个习惯性的动作。”
莫书昀一激灵，立刻再看一遍。原来如此！大嘴巴经常吃一些味道奇特的食物，他吃一会儿，就会偏着脖子看向一边。他不是看镜头外的东西，而是……
“他呼吸道不好！”莫书昀惊呼。
“准确地说，是轻微哮喘。”李如荼再次浮现出欣赏的目光，“他喝豆汁儿也偏脖子，豆汁儿能有多大味道，不至于偏头透气吧。为了掩饰自己呼吸不畅，他故意一边偏脖子一边说话。但只要有心，就能看出问题。”
莫书昀回想表姐说过的话，“你刚才说看出大嘴八身体不好，原来是看出这个！”他再一深想，背脊开始生出冷汗，“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件事有凶手，凶手也看出大嘴八有哮喘？”
李如荼点点头，“凶手还是大嘴巴的忠实观众呢。吃播视频是可以剪辑的，大嘴八不会让偏头的动作多次出现在同一期视频中。想要看出他的毛病，凶手可是要下不少功夫呢。”
莫书昀顺着思路继续想，“轻微哮喘不算大毛病，不会出现在体检报告中。凶手就算利用了这一点，又能做什么？比赛的食物没有问题啊！”
“问题在于，每个人最终吃下的食物不一样。”李如荼目光炯炯，“你仔细想想比赛规则，为了赢得比赛，大嘴八必须不喝水。”
“不喝水会怎么样？”莫书昀觉得真相呼之欲出，似乎他一伸手就够得着了。
“辣酱释放出的辣椒素会让一个人喉咙干涩、嘴巴疼痛。等到面进入胃部后，胃也会剧烈抽搐，呼吸变得急促。”
“这就导致大嘴八的哮喘发作了？”
“还差一点儿火候。”李如荼调出比赛视频，“让这个反应式生效的催化剂，是这个。”
视频中的大嘴巴一直向主持人抗议，激动地挥舞拳头，柚子君坐在一旁不屑地冷笑。
“凶手一定是柚子君！他故意激怒大嘴八，让大嘴八大声喊叫。这样没喝水的大嘴八就会哮喘发作！”
李如荼又呈现“朽木不可雕”的目光看着表弟。“喊叫是凶手设计好的，但凶手不是柚子君。换句话说，柚子君在吃辣领域稳赢，他没必要干掉比他差的选手。”
“你这是开始推动机了。”莫书昀不服，“你别忘了，比赛是积分赛，凶手让大嘴八挂掉，是知道大嘴八在第二轮一定会拿第一，吃鲱鱼罐头可不是柚子君的强项。”
“我看过每个人的资料，第三轮喝烈酒，对于柚子君和大嘴八都不是强项。而且你搞错了一点，比赛是纯吸粉性质的，没有巨额奖金，凶手为了钱杀人的动机不成立。”
“你又把我搞糊涂了。凶手到底是谁？”
李如荼慷慨激昂地总结：“一个密切关注过大嘴巴、知道他脾气暴躁的人；一个熟悉比赛流程的人；一个知道吃了过多辣椒的哮喘患者，再闻到臭味会呼吸困难的人；一个知道呼吸困难最终会导致食管撕裂的人。”
莫书昀回想大嘴巴最后的动作。原来大嘴八捂着喉咙的时候，喉头引起的痉挛正在慢慢撕裂，凶手到底对他有多大的仇恨，才设下这么残忍的局？
“凶手到底是谁？”
“已经够明显了。”李如荼耸耸肩，“拜托别再问我动机，我对动机不感兴趣。这是心证侦探的必备人设。”说罢，她就去吧台鼓捣奶茶去了，莫书昀知道再接着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他决定靠自己。他把五位选手的资料又看了几遍，然后又看了一些他们的视频。李如荼的平板电脑有浏览记录，莫书昀和她看了一样的资料，不甘心被表姐比下去。
所有资料都看完，已经是下午。莫书昀闭上眼睛，端坐在蒲团上，让所有信息在脑海中驰骋。一定有答案隐藏其间，他需要再耐心一些。
待真相慢慢浮现时，莫书昀心中一片澄澈，果然如表姐所说，答案非常明显。他迅速把思考的结果整理出来，打电话给媒体。
6.谜底
三天之后，莫书昀再次浏览粉丝悼念的网页，头条已经变成深挖凶手动机的新闻了。
“陈岚，网名‘口红姐’，对调换大嘴八哮喘喷雾的事实供认不讳。但她拒绝为大嘴八的死负责。她表示，在哮喘喷雾中混入辣椒素，只是为了恶作剧，并没有谋杀的意图。本案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凶手是口红姐，莫书昀并不意外。明明知道比赛要吃辣椒，还戴着密不透风的面罩，本身就很奇怪了，而面罩的作用不止于此。看了口红姐的视频，莫书昀发现她对食物成分和人体结构非常熟悉，可能从事医学相关的职业。更重要的是……
莫书昀抬头问调配奶茶的李如荼：“你什么时候怀疑口红姐的？”
“明知故问。”李如荼头也不抬，“她吃泡椒火锅那一期，一看就是假吃。”
辣锅会比正常的锅底先沸腾，而口红姐说了半天话，面前的火锅汤也没有冒出沸腾的泡泡。
假吃，是吃播行业心照不宣的秘密。被发现假吃，也不至于杀人吧？
李如荼见莫书昀不说话，只好继续说：“她那一期收了好多礼物，风头盖过刚刚做过泡椒火锅视频的大嘴八。你猜大嘴八会怎么做？他一定会仔仔细细看那期视频，并且发现了比假吃更惊人的秘密。”
“是什么？”
“你再仔细看口红姐的嘴。”
口红姐做视频，只露抹着鲜艳口红的嘴。莫书昀又把那期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次他只关注嘴的镜头。看到眼前都出现红唇的幻影了，他终于顿悟了一件事：
面罩不仅能隐藏面部表情，还遮挡了关键的面部特征。
唇形和指纹、虹膜一样，看似每个人都差不多，实际上是独一无二的。
视频中，口红姐会喝水、起身拿东西。但是再回到座位上的，不是同一个人。
这两个女人的唇形极其相似，但只要够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们上唇的凹陷弧度不一样。极其细微的差别，但被大嘴八发现，就会揪住不放。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一方穷追猛打，一方心生杀机。
挡人财路，就如杀人父母。这起事件，表面上不是为了钱，实际上还是为了利益。人为财死，亘古不变。
莫书昀长叹一声，“虽然大嘴八很可恶，但以后吃饭少了好多乐趣啊。”
“谁说的。”李如荼灿然一笑，“你把信息透露给媒体，以后我的奶茶店可能会出现更多有趣的事件。到时候够你忙的。”
莫书昀打了个响指，“老板，来一杯招牌奶茶，不加糖。”（作品名：《推理要在奶茶后：鲸吞》,作者：叶上潇潇。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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