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8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翻開國際藝術品拍賣記錄,在拍出天價的前10件攝影作品中,有兩件都來自同一位傳奇的女性—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作為極具先鋒性的當代藝術家,她一直將鏡頭對準自己,聚焦的卻是女性與社會;她幻化為千種面容和姿態,卻始終呈現獨立的精神;她年紀輕輕便已登頂藝術巔峰,卻依舊踩著時代的節拍,從未停下創作的腳步。在那些驚世駭俗的作品中我們看到的都是她,是一個人,也是全部。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Cindy Sherman,《無

題電影照片15號》,1978,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Metro Pictures, New York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Cindy Sherman,《謀殺之

謎》,1976,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Metro Pictures,

New York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Cindy Sherman,《無題

466號》,2008,Courtesy

of the ar tist and Metro

Pictures, New York

1972 年,辛迪·舍曼進入布法羅紐約州立大學巴夫洛學院學習繪畫,在選修課上接觸到攝影后意識到影像在描繪現實世界時所具有的優勢,雖然對相機的操作與暗房技術毫無感覺,卻在導師的引導下放下包袱,確信作品的社會性與主題更為重要,並在男友的建議下開始嘗試由自己扮演的角色攝影創作《無題 A-E》。大學畢業後舍曼憑藉《無題電影照片》系列在藝術圈展露頭角,70 年代末更作為“圖片一代”(Picture Generation)藝術家中的一員建立起聲望,被認為是那個時代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1980 年,都市圖像畫廊為舍曼舉辦了第一次個展,1982 年她的作品入選德國第八屆卡塞爾文獻展,而次年年僅 33 歲的她就在惠特尼博物館舉辦了個人的首次回顧展。1999 年,舍曼被美國《藝術新聞》雜誌評選為“20 世紀最有影響的 25 位藝術家”之一,與杜尚、博伊斯、沃霍爾、勞森伯格等藝術巨匠齊名。

攝影的本質

今天,我們在書店裡尋找攝影類書籍時常常看到以經驗、修辭學或美學為標準的歸類,如 :專業的 / 業餘的、風景 / 物體 / 肖像 / 人體、寫實主義 / 繪畫學等等,但這顯然不是攝影的本質。關於這一點羅蘭·巴特在《明室》中有很明確的定義:“攝影的本質(如果有的話)只能是‘新奇’,攝影的出現就是新奇事物的降臨。”辛迪·舍曼的創作正體現了這一本質,從一開始她就完全不受技術和既定教條的約束,而是從觀念出發,通過角色扮演塑造一幀幀虛構的真實,帶來無與倫比的感官衝擊和新奇體驗。

自導自演,自己做自己作品中的主角是打上舍曼個人深深烙印的獨特創作方式,她的作品充滿敘事性,著力於重新解構女性形象,對時代女性的既定形象進行嘲諷和批判,從精神和文化層面剖析女性對自我身份、與男性關係和社會定位的認知,並最終上升到對人類自我本身認知的反思。無論是早期那些被揉進場景中沒有具體身份的女性,還是後期具有針對性和指向性並帶有明顯身份特徵的女性,在每一次拍攝時舍曼都會進行精心的佈局,從外在的空間場景到自身的妝容體態和表情,精準把控每一個細節,呈現出一種生動的戲劇性和衝突感。“人們對藝術採取的虔誠而神聖的態度漸漸令我感到厭倦,所以我希望創作出無需事先做功課大眾也能理解的作品。”舍曼的藝術實踐和思想充滿離經叛道的挑戰精神,以後現代性顛覆了攝影的定義和既有的審美範式,對當代攝影藝術的發展產生了深刻影響,具有劃時代的先鋒意義。

扮演者

在舍曼的工作室裡擺滿了形形色色的化妝品、假髮、服裝等等,這些都是她扮演成“別人”的重要道具。從小舍曼就喜歡裝扮成別人,這種扮演與絕大多數小女孩裝扮自己、讓自己變美並討人喜歡的心理不同,更接近今天我們比較熟悉的“cosplay”。網絡中關於“cosplay”的起源有這樣一段描述 :“不論是公元前 1000 年左右就已存在的希臘祭祀們的裝扮,或是其後共同創作了兩部偉大希臘史詩《伊利亞特》和《奧德賽》的那群活躍於公元前 8 世紀的偉大遊吟詩人們,他(她)們實際上都是在扮演著別人的角色。前者引變為後世的先知、先見,成功地 cosplay了神之使徒的存在,而後者則如同是現今舞臺話劇的鼻祖,出神入化地 cosplay了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們的事蹟。事實上,cosplay 所要包括和裝扮的涵義不僅僅只是指一種外表上的形象化,更重要的是去 cosplay 人的內心。”舍曼的扮演當然不等同於“cosplay”,但從心理上確有共同的歸因,即實現一種“同理心”。她在解釋自己為何喜歡扮演小丑時就曾說過 :“小丑一直是我最喜愛扮演的角色,我認為世人喜歡看到‘快樂的小丑’,也正因如此,小丑只能將悲傷留給自己,這和‘女性’的角色扮演何其相似?”

扮演成別人這個特殊的愛好一直延續和貫穿到舍曼後來的創作中。在最初的《無題》和《封面女郎》系列自拍中,逐漸從繪畫轉向攝影創作的舍曼通過化妝、髮型、帽子和麵部表情去展示人物角色的轉變過程,將舞臺角色與攝影相結合,奠定了其延續至今的創作風格。其後的《謀殺之謎》和成名作品《無題電影照片》系列作品中,舍曼為影像添加了敘事性,動用道具、服裝等符號,化妝變身成好萊塢電影中的經典女性,但與大眾媒介宣揚的男性審美標準,千人一面的既定女性形象不同,舍曼為其所扮演的女性賦予了更多的情緒外露,作品中洋溢著藝術家強烈的性別自覺。連安迪·沃霍爾都驚呼:“她真是個天生的演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扮演”本身在舍曼創作中的重要性已遠遠超過她對攝影這門工具的掌握。當然,儘管舍曼並不重視傳統攝影中關於成像、曬印等技術部分,但畢竟攝影還是取代了繪畫成為她創作的形式,因此我們有必要去了解一下舍曼究竟是怎樣看待和理解繪畫與攝影的。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One is All Cindy Sherman 一個人就是全部

1. Cindy Sherman,《無題 414號》,2003,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Metro Pictures, New York

2. Cindy Sherman,《無題 585號》,2017/2018,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Metro Pictures, New York

3. Cindy Sherman,《無題電影照片21號》,1978,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Metro Pictures, New York

4. Cindy Sherman,《無題96號》,1981,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Metro Pictures, New York

5. Cindy Sherman,《無題70號》,1980,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Metro Pictures, New York

畫畫已毫無價值

在豐富的作品和累積的盛名下,對於舍曼的作品難免有很多浮誇的讚譽和過度的解讀,而事實上舍曼在創作時保持了一貫的反理論的態度和直觀的藝術創作方法,對待這些批評也始終持敏感和謹慎的態度。1987 年,珍妮·西格爾在舍曼的工作室中與她進行過一次非常深入而坦誠的對話,記錄下不少舍曼對待攝影、繪畫以及創作的真正想法。

對於攝影,舍曼既愛又恨 :“我恨它的技術,討厭沉迷於攝影技術的人。”在那次採訪中,類似於這樣尖銳而令人意外的觀點還有很多。比如,當西格爾提起繪畫方面的創作時,舍曼只是輕描淡寫地用“畫過,但都與任何嚴肅話題無關”便一句帶過,在進一步追問時舍曼才解釋道 :“我屬於那類喜好複製物品的畫家。我複製物品力求使它們與實物相像,不論它是出自一幅照片或一條雜誌廣告。它甚至不涉及藝術,僅僅與現實主義有關。我沒有一個好的藝術史背景,從來不曾有過,即便現在還是這樣。但我僅僅是有興趣運用某種超現實主義的聯想再創作出一幅圖畫。開始繪畫系我試圖轉變表現手法,他們卻不讓我這樣,但我對將攝影圖片當作工具更感興趣。當我最終實現了轉變,那也是我在一年間心灰意懶、不知如何是好的結果。大約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羅伯特·朗戈和豪爾沃斯成員,瞭解了當時藝術界發生的事。我在學校裡對此一無所知,在我的成長地長島也是這樣。一旦我知道正在發生的事的時候,我覺得再畫畫已是毫無價值。”

除了攝影和繪畫,在訪談中舍曼還談到了廣告和電影對她的影響。“從人造的和虛構的角度講,我一直對雜誌和電視上的廣告感興趣。但我從來沒有想到要把它納入我的作品中。我對電影和心理劇感興趣。我更有興趣去電影院而不是去美術館看藝術品。像薩姆·富勒的《赤裸裸的吻鄉》、《雙重保障》等經典之作。我會到布里克街影院去看日本武士的影片。但我也願意去看任何類型的電影,真的。我更喜歡這種媒介而不喜歡藝術媒介。”能夠毫不掩飾又直白地拋出這些想法,足見舍曼並不在乎外界對自己的看法,她只願意忠於自己的感受和想法,並從中尋找創作的靈感。

_cindysherman_

在互聯網、社交媒體和智能手機佔據人們生活全部的時代,在網紅、流量明星和 KOL 成為媒體寵兒的今天,辛迪·舍曼的先鋒性似乎不那麼明顯了。在 2016 年展出的《貴婦肖像》系列作品中,舍曼依舊不停變換著角色,精心營造能烘托主題氛圍的場景,但那些從來都不是她自己。就像她一再強調的那樣,她對自我拍攝不感興趣,不會為了拍一張照片或設置一種情境而想象出某種樣子或一種情境。儘管如此,舍曼將鏡頭對準自己的方式卻和我們這個時代不謀而合,而她本人也意識到互聯網社交媒體的重要性,並開始做出一些新的嘗試。

去年 8 月,人們發現 Instagram 上 ID 為“_cindysherman_”的賬號開始發佈那些通常在畫廊裡才能看到的舍曼的作品,而幾個月前這還僅是個不對公眾開放的私人賬號。雖然這個賬號並未獲得 Instagram 的官方認證,但大家都相信這正是舍曼本人的 Ins 號,因為其中不僅有那些讓舍曼蜚聲國際的作品,還有不少她的私人照片(或許是另一種扮演?),這不禁讓人猜測她是否開始了以互聯網社交媒體為工具的新一輪創作。或者她希望通過社交平臺讓更多人通過觀看她的作品意識到某些事物並非原本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就像她曾經對西格爾說的 :“也許我想讓人們觀看我的作品,再用所看到的去幫助他們看或辨認某些東西,這樣實在是很愚蠢的,像‘看,我有點像,但我不應當是這樣’,或者‘為何我對這個感興趣了它實在太難看了’等等。扮演這種角色的意圖就是讓人們意識到這些角色是多麼的愚蠢,許多的角色,既然它根本不是嚴肅的,也許最大的寓意就是,不要對任何事情過於認真。”

幸運的是,除了 Instagram,在上海復星藝術中心帶來的年末大展《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中國首展》上,中國觀眾將看到 128 組涵蓋藝術家不同歷史時期、不同系列的攝影代表作品,以及曾使用過的拍攝道具、相關文獻和影像資料。這些作品和資料梳理和呈現了舍曼自上世紀 70 年代至今 40 餘年的藝術創作歷程,充分展現其對當代攝影藝術的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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