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張鐵路遺址公園五道口啟動區率先亮相。本報記者 方非 攝
“行人車輛請注意，火車就要開過來了。請在欄杆外等候，不要搶行，不要鑽欄杆。”這段用高音喇叭不斷播放的錄音，是很多人對五道口的共同記憶。
京張鐵路遺址公園五道口啟動區率先亮相。本報記者 方非 攝
京張鐵路城區段見證了北京的建設發展，卻也為城市交通和沿線居民生活帶來諸多煩惱。包括五道口在內的幾個鐵路平交道口成了北京西北部令人頭疼的交通堵點。一些支路因為鐵軌的阻隔成了斷頭路。鐵路沿線用地更是成了城市的“灰色空間”。
如今，隨著京張高鐵部分路段入地，既有的地上舊線將變身為長約9公里的京張鐵路遺址公園。這是一次難得的機遇。被鐵軌所割裂的兩側城市空間，將藉助遺址公園重新“縫合”，煥發新活力。
一段隱沒 百年京張變身遺址公園
蒼山松柏間，青龍橋車站，站臺前橫著兩條鐵軌。一天內，為數不多的幾班列車要在這裡“調頭”折到另一條軌道上。這就是京張鐵路中著名的“人”字形鐵路。
百年京張，一頭連著歷史，一頭指向未來。
1909年，詹天佑主持設計修建的京張鐵路，是中國人自己的第一條鐵路。2019年底，京張高鐵即將開通，將成為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重要交通配套設施。
與以往不同，高鐵進入北京城區後將變為“地下鐵”。列車從位於西直門的北京北站引出，逐漸走入地下，以隧道形式從地下穿越海淀區，再從北五環附近的清河站“鑽”出。
“這次京張高鐵在北京五環內入地，即是建設理念和工程技術的進步，也順應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 退休前，王君歷是中國鐵道科學研究院黨委書記，如今又以海淀區人大代表的身份關注鐵路發展，為京張鐵路遺址公園建設建言獻策。
隨著京張高鐵建設，京張鐵路部分區段線路被拆除，引起人們的關注。在鐵科院，一些老專家找到王君歷，希望反映他們保護京張鐵路歷史遺存的呼籲和訴求。
2017年3月，全國兩會現場，全國人大代表、中國工程院院士王夢恕拿出了一份《關於保留百年京張鐵路歷史風貌建設鐵路遺址公園的建議》，經媒體報道引發輿論共鳴。他建議，可以建設體現工業文明的鐵路遺址公園，形成貫穿海淀區南北的鐵路綠化帶，為沿線眾多高校及居民提供良好的環境空間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經過多位人大代表建議與相關部門反覆研討，京張鐵路遺址公園的構想，已箭在弦上。
未來的京張鐵路遺址公園總長約9公里，約為紐約高線公園長度的3倍多。預計增加綠地超過30公頃，直接服務65個社區、10所高校、約50萬居民與師生。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來之不易的歷史機遇。”市規劃自然資源委海淀分局局長陳朝暉接過重擔，充滿期待。京張鐵路遺址公園將連接被鐵路割裂的街區，構建貫通南北的連續慢行系統，促進沿線城市功能提升和轉型。
京張鐵路遺址公園五道口啟動區率先亮相。本報記者 方非 攝
一次縫合 打開鐵路阻隔的灰色空間
以往，由於鐵路部門沒有城市管理的職能，地方政府又無法介入鐵路用地，因此鐵路沿線區域往往成了“三不管”的灰色空間，聚集著大量的低端業態，整體環境髒亂差。
“交大東路就有一處鐵路專用線道口。”王君歷介紹，多年來，由於管理交叉薄弱，這段從西直門引出的鐵路專用線沿線周邊私搭亂建嚴重，堆放大量雜物，衛生狀況惡劣，嚴重影響了周邊居民的日常生活。
京張鐵路沿線同樣面臨這樣的困擾。以五道口地區為例，這裡憑藉優越的區位優勢迅速發展成為遠近聞名的教育和商業中心，而“藏匿”其中的清華園站周邊及鐵路沿線卻日漸衰敗，與光鮮亮麗的街區風貌形成鮮明對比。
“京張鐵路以及並行的地鐵13號線具有較強的隔絕性，直接導致鐵路沿線的城市用地因交通不便和噪聲汙染等原因成為廉價地塊，相應地成為批發市場、棚戶區的聚集地。”北京林業大學園林學院博士生朱強曾在2017年發文對京張鐵路北京城區段展開回顧與反思。
在多位專家學者看來，隨著城市建設的完善以及人口密度的增加，列車穿行帶來的更嚴重影響是對交通的阻隔。
在京張高鐵入地之前，五道口、四道口與雙清路道口是北京五環內最後三個鐵路平交道口。由於缺少立體交通設施，所有列車通過時仍需圍欄擋住過往車輛行人，長達數分鐘的等待，極大地加劇了道路的擁堵。
作為北下關街道的高校合夥人，北京交通大學建築系教師周藝南博士曾帶領學生對這一片區進行深度調研。一說起交通阻隔，師生都頗有感觸。
“比如大鐘寺地鐵站附近，從路西的中坤廣場到路東的明光村，其實距離很近，但由於鐵路和13號線橫在路中間，就需要先通過樓梯下到三環輔路，再下穿兩條線，再走上地面。中坤廣場缺乏商業活力，跟人流阻隔有很大關係。”周藝南還提到，西直門附近特別缺乏公園，其實沿著京張鐵路，在高梁橋斜街和交通大學路之間就有個濱河公園，但附近居民和學生基本都不知道。“這也是因為鐵路阻斷，日積月累，這片區域就成了城市‘背面’。”
鐵路建設應該服務於城市發展，這一點成為專家共識。如何能在保護鐵路遺產的同時，提高周邊居民的生活環境品質？在京張遺址公園的帶動下，兩側的城市空間即將面臨新一輪的城市設計，使其得到更加高效的利用。
一道側門 五道口啟動區小試牛刀
今年9月，京張鐵路遺址公園五道口啟動區率先亮相。
五道口啟動區風景線。 本報記者 王海欣 攝
啟動區全線長近800米，面積為1.7公頃，大約有兩個足球場大小，從成府路13號線五道口城鐵站一直貫通至北四環鐵道橋。由於原有的鐵軌已被拆除騰挪，設計人員特意找到一些老枕木，搭建出枕木花園，喚起鐵路記憶。腳踏砂石地、枕木道，在鐵道橋上看日落，聽13號線列車呼嘯而過，是一份令人難忘的體驗。
這是一塊城市綠地，可它的意義不止於一個景觀空間，更是將兩側居民的生活逐漸融合。
陽光明媚的日子裡，阿姨們三三兩兩地坐著嘮家常，順手把剛買來的蔬菜擇一擇，這是屬於大家的“後花園”；周邊寫字樓的年輕人午飯後散步聊天，緩解工作的疲累；小孩子們上躥下跳奔跑打鬧，不時還有大學生們為他們講解植物知識，帶領他們感受繽紛的色彩。曾被鐵路分割開的空間重新變得完整，公園裡溫馨歡樂的氛圍在更大範圍蔓延。
根據居民的需求，啟動區的設計仍在不斷完善。前不久，有熱心市民通過12345市民服務熱線提出建議，希望公園啟動區的西側開個門，方便西側居民日常進出。該居民反映，西側有一大片住宅區，包括龍湖唐寧ONE、東昇園、華清嘉園等。“由於沒有西口，每天這裡的居民進出公園非常不方便。”
五道口啟動區風景線。 本報記者 王海欣 攝
“京張鐵路遺址公園的初衷之一，就是打通長久以來被鐵路割裂的東西空間，居民和責任規劃師們也想到了一起。”接到熱線建議的第二天，市規劃自然資源委海淀分局就組織中關村街道、學院路街道與北京林業大學園林學院一起，現場確定公園西側開門的具體位置。
在與停車場出入口銜接最便利的位置，相關部門先打通了兩組人行通道，西側居民能以最短距離進入公園。隨後，街道、設計方、施工方多方合力，設計方案几經修改，公園西側出入口終於完成，從停車場可直接通行，無須再繞道而過。無障礙的坡道設計也讓一老一小進出更加方便。
新開闢的公園西門，縮短了數百米的步行距離，增加了上萬居民實實在在的幸福感與獲得感。小小的出入口，打破了長久以來的空間隔離。
這個在五道口曾被逐漸遺忘的角落，已經成為“網紅”打卡地，也讓人們對京張鐵路遺址公園的未來充滿了想象。
一路並行13號線橋下空間納入規劃
京張鐵路原址上建公園，一路並行、貫穿其中的地鐵13號線是繞不開的。這條曾創造北京乃至全國多項第一的軌道線，目前正在拆分和擴容，也為整個地區更新帶來新的機遇。
今年10月，“京張鐵路遺址公園貫通概念方案”正式啟動國際徵集。設計任務包含兩項，一是全線約9公里長、3.3平方公里範圍內的京張鐵路遺址公園總體概念方案設計；二是4處重要節點的詳細設計，每處面積約20至40公頃。公告一經發出，50家國內外知名設計單位熱情應徵，最終6支頂尖團隊脫穎而出，目前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方案設計。
基於遺址公園的定位，全線將盡量保留鐵軌等鐵路元素，做好鐵路遺址保護；完善自行車道等慢行交通系統，增加露天體育設施，加強智能化和實用性兼備的科技元素，用於漫步、音樂等休閒活動。
更值得關注的是，國際方案徵集時明確提出，京張鐵路遺址公園將借鑑軌道交通一體化和低效土地利用等相關經驗，結合13號線拆分工作，將13號線的橋下空間納入設計範圍統一考慮；考慮設置觀景平臺，充分發揮出遺址公園的城市綠廊作用。
京張舊線留下了豐富的城市設計空間。“北交大和鐵科院之間就有一處鐵路花園，保留了全段中唯一一處百年老鐵軌，期待未來更好地規劃利用。”周藝南說。
未來，京張鐵路遺址公園將為居民增添一處有歷史厚度、有城市溫度的公共空間，充分發掘京張鐵路承載的精神價值，讓京張鐵路重煥生機。
本報記者 陳雪檸
閱讀更多 北京日報客戶端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