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 兰战舟:花桥蓝杰"子孙铁匠铺",那渐行渐远的乡村风景

兰战舟:花桥蓝杰

祖孙三代的铁匠之家

兰战舟:花桥蓝杰


(作者照片)

铁匠小手艺 文明大传承

坐落在太白湖滨的蓝杰村有着近千年的文明史,经过历史的淘洗,一位超凡的手艺人脱颖而出。他技艺炉火纯青,为计划经济的农耕时代作出巨大的贡献,从无名小卒到声名远播,深受乡亲的敬重。虽然他早已作古,所从事的行当在坊间是有相当的名气。他因参加广济县农技部门组织的技术比武大赛上勇夺第一名,从此,花桥蓝杰蓝金松便声名大躁。

有了那次公开的较量,蓝老伯的神秘面纱被缓缓揭开,其实他就是一位靠双手谋生的铁匠。因为他的传奇打造了人生的杰作,为后辈留下一首铁艺之歌,为蓝杰村镌刻了一份永不褪色的名片。他用自已的虔诚敲响了"金松"铁器的品牌,锤硬了一身铁艺的行头,锻造了一块"金松铁匠"的金字招牌。

乡亲的印象里,没有东西他打不了,不管是方、圆、尖、扁、长,还是斧、凿、刨,犁、耙、糙,锄、铲、锹,五花八门的铁器只要给他个比例和尺寸,或者画个样子,他就能按你的描绘打制出让你满意的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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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头件事,就是用风箱将炉膛内的炭火烧旺,师傅便会左手拿钳夹着需锻打的铁伸进炉内,不时翻动,以保证铁不能烧得太"熟",也不能"半生不熟"。待火候一到,便用钳子将彤红的铁夹到铁砧上,开始表演一场让人惊羡的神曲。

小锤一引,大锤稍稍等;小锤敲一声,大锤紧紧跟;小锤两声响,大锤一声夯;小锤敲得急,大锤就用力。

锤声轻轻如私语,锤声重重似急雨。那种交响虽然没有十面埋伏的激烈和震撼,却也有挑龙拔虎般的威猛,好个未成曲调先有情。

徒弟不时往掌心吐些唾沫,锤子循环轮回的打击,铁块的颜色慢慢由红变暗,由厚变薄,铁器逐渐显出雏形。自始至终师徒都是默不作声,神情专注的,溅出的簇簇火星和挥汗如雨的劳作,构成一幅美妙生动的作坊画面。

一块锻好的铁投入水中,"吱啦"一阵白烟悠然飘起,师傅完全凭借经验,揣度铁料颜色变化与锻烧的火候,来判定物件的韧度,简称"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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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最经典的就是:鉴火、淬火、回火和"包钢"技术,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窍门,从不外传,特别是制作木工的全套用具,件件不离"包钢"。

"包钢"就是他家祖辈创造的绝技。据说他父亲那次全县大"pk",占了"红炉"的交椅就是这套秘密杀乎锏使他一炮而红。

那"包钢"怎么制作呢?只见师傅将上等的铁放进炉里烧个7一8分熟,快速用小锤"惯紧″,待铁温稍降,立即插入准备好的"老土泥"里(老土砖砸细,用特制的液体浸湿),2分钟左右取出来,再烧打,重复3…4次,一块又硬又有韧劲的"钢"就制出来了。

据老人讲,制"钢"淬火的不是水,而是动物尿和食用油的混合液。

这有科学依据吗?后来查阅多种资料,证明确有其实。因为动物尿液中含有盐分,用尿液淬火的钢比水淬火的坚硬。而食用油冷却较慢,淬出的钢有韧性,但韧度有余,而硬度不足,难以满足使用要求,从而产生了双液淬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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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列士传》中的干将莫邪就是用此法打造出锋利无比、天下无双的雌雄双煞,从而演绎一曲铸剑、复仇、弑君的神话传说。

而不包钢的用具都是用水淬火,因水冷却快,能够保证相对的硬度。

王麻子剪刀之所以闻名,就是胜在淬火和回火的技术上。

一件铁器经过烧火、捶打、育弯、培刃、成型、淬火、回火、打磨等数道工序完成以后,师傅都要小心用拇指在韧口上摸刮一下,以确定钢火的成色,看这挨锤的货经过磨砺和雕琢成不成一件无瑕的极品,看这奇葩能不能算作完美的收官。

祖辈的秘方令这对师徒的炉火经年旺盛。但对于"凶器"和"贼人的用具"给再多钱都不打。哪家上梁缺铁把,隔省、县的远客买用具,熄了炉也会重新生火救人急难,这就是他高明的处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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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巷不深 炉里火正旺

一代铁艺大师虽已陨落,但他后继有人,儿子蓝艳华秉承衣钵,与孙儿蓝银波继承了祖先精湛的技艺和专研的精神,将炉火烧得更旺,将铁艺事业做得更加辉煌。

刚改革开放的时候,生产力得到解放,百姓们都卯足了干劲,都想在田地里刨出优质、高产有价值的收益。那就理所当然离不开铁制工具。木工对铁匠有更大的依附感,一套称心如意的工具,是他们雕凿人生的全部希望。所以拥有绝艺的这对父子虽历经坎坷,却赢得声名鹊起。

父子慈祥、温和,待人友善、淳朴,刚从挣工分养家糊口的年代过渡到改革时期,铁匠这门手艺还是农村人垂涎欲滴的美差。父子十分珍惜用心经营,锻造了用料实在、式样齐全、得心应手、经久耐用的精美产品,并且免费包修。从而将这门手艺做得炉火燎亮、风生水起。很多外乡人都慕名前来,记得一个九江的木匠为一套心爱的用具在他家住了两夜,那时他的订单从年头排到年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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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炉火升起的地方是蓝杰一景,也是铁匠生命中的辉煌景致。火光镀亮了父亲的肌健,将额头刻成深深的痕迹。父亲木讷、坚强,有一双火眼金睛,头发早早染上霜雪,年轮把老风箱的手柄磨得光滑锃亮。儿子就像安在铁砧上的"陀螺",终年抡着大锤磕他亲爱的奢望,打他穷尽的理想。如果一笑,脸上的炭色定会扭曲成素描,黝黑敦实就是他的风采,有时哼首小调总被铿锵的雄壮淹没得支离破碎。但儿子与父亲配合默契,时刻将娴熟的手艺,将精细的操作演绎成完美的绝唱。

简陋的土坯房前是通村公路,路边就是通往太白湖的东河,门前一株垂柳倒映在河面,房后有棵硕大的剥皮枫,门口摆着一高一低两条长凳,房上沿有一个装水的红脚盆,漆黑的墙壁,笨拙的风箱,留有灰烬的炉台,西头屋角堆积心爱的杂铁,东头旮旯尽是煤果和黑炭,整屋的亮点就是房中央齐腰高的椿树桩,一边捆着一把大钳,顶上一块厚实的铁砧,见证了浴火重生,成了点燃铁匠夙愿的"烽火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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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父子在赖以生存的地方磕磕碰碰,以所向披靡的豪情向锈蚀铁块挑战。每一次倔强的锻打既细致又执着,满屋只有力与火的拼搏,满身都是汗渍和铁屑混合的味道,从来不知疲倦和退缩。热浪袭来,腾起殷红的颜色,别看平时耷拉和寂寞的神情,灵性嗖的燃升,将深深置根于骨髓中的痴情瞬间爆发,炙烫的火花邀着如注的汗水热舞,锤、钳的弧线强吻风箱的节奏,铁匠的魂在青葱的岁月释放,灵感与铁块邂逅,巧妙的揉成理想的精品,把铁艺镌刻成烙印,送给需要的老友们件件的称心。

厚重的岁月风干了父子的容颜。一年到头,无论铁匠穿什么衣服总是满身的窟窿。儿子拧着十多斤的铁锤虎视耽耽盯紧烧红的铁,与父亲的小锤较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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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人讲,铁匠是个最苦最累的行当,是个辛苦危险的行业,需要持久坚强的体力,讲究稳、准、狠等技巧。烧伤烫伤是常有的事,火红的铁料从铁砧上掉下来不伤即残。难怪说:没力量不能打,没胆量不要打,没吃苦的精神不愿打。

世上三样苦:打铁,撒网,磨豆腐。

铁匠教徒弟……只讲打。

李逵开铁匠铺……人强货硬……

这些生动的写照将铁艺人的悲苦和艰难描绘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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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运均不济 铺中火渐灭

30年,弹指间将一对铁匠磨得苍老、枯槁,他们缔造美的世界,却换来疲惫的身心。因打工热潮风起云涌,手艺人都跑到城市建高楼大厦去了,乡亲的田地也被机械化全覆盖的代耕,各种空气锤、鼓风机、电銲枪等新技术、新设备以及工厂化生产,锻压机器的高效率迅速将靠手工打制的铁匠清理出局,市场、村庄到处有兜售廉价农用工具的小贩,虽然质量比不上手工的实用,但时代文明的不断进步、科技的飞速发展,使得曾经风靡一时的民间铁匠技艺,成了乡村珍贵的记忆。

父亲蓝艳华就在铁艺事业的低谷因心脏病医治无效,带着他的秘籍玉陨了。儿子蓝银波也去了建筑工地做了一名与手艺有一丁点相关的碰銲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漏电事故在小铁匠蓝银波事业被淘汰同化的同时,将他也定格成消失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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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叮当屋″也被基建的铲车推走,飘荡在全村美妙的音符也嘎然而止,但那块大红油漆漆成的"子孙铁匠铺″的招牌永远在十里八乡绚烂绽放。

这些流泪的记忆,这些疼痛的怀念,既单调又温柔的弥漫着。这门手艺虽然就这样凋败,但风箱的喘息、铁花的迸溅、锤声的撕吼就是洒向人间的烟火色,虽然烟熏火燎,却将热切的希望铸成历史的回声。虽然炉膛成了祭坛,他们将粗糙打成精粹,在苦乐年华里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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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虽远去 风景永恒中

这"子孙铁匠铺"招牌是我写的。我见证了他从最巅峰到灰飞烟灭的历史全过程。

春天,隔山隔水的匠人们挤满了他的长凳、矮凳,他很欣然的安守那份挨打的命运。想到倾注全部心血凝成的佳作跟随游子走南闯北,心,痛并快乐。

夏天,劳乏的农夫总喜欢在他的铁匠铺里小憩。他也总在凉风习习的柳荫下靠着树干打盹。数次看他沧桑的脸,徒生温暖的惆怅,虽然消磨了锐气,但铮铮的铁骨是那样棱角分明。

秋天,他们沉浸在叮叮的旋律中,在"热熔、打扁、剁尖、做弯、蘸大"中追逐,以他痴情的望想等待最美的青睐。


兰战舟:花桥蓝杰


冬天的炉火总能吸引很多赋闲的老者,无聊、唠嗑,知音般深陷在他风箱的故事中,仿佛工业文明带来的落寞与他相距甚远,因他一直存在于火爆的优越中。

爷孙三代与我们渐行渐远,他们用锤、钳、砧的谋划将冷漠的人生撩拨得华彩四溅,刚毅的征服"红、软、冷、硬"的铁,将季节锻得芳香绵延,将光阴磕得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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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广济文化 图自网络,仅为辅助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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