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4 我只是在流浪,來自#沈巍#的一場心靈獨白


我只是在流浪,來自#沈巍#的一場心靈獨白

華盛頓郵報報道的沈巍圖片

不知道是這個世道變了,還是人心變了,反正我沒有變,幾十年來我一直留宿街頭。我在流浪,我以撿垃圾為生,雖然我其實並不缺錢,但誰知道呢?誰又願意相信呢?

流浪,我把它視為我的職業。我並不認為上班是一件好事,我也上過班,但那是一段並不開心的往事,都已經成為過去。我找到了流浪的歸宿,我覺得我很幸運,我把我的希望寄託在流浪身上。

我有流浪的謀生手段,那就是以檢垃圾為生。大部分人視垃圾為廢品,扔了了之,我卻從垃圾裡撿到了我的生命。我靠撿垃圾至少也活了幾十年,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光彩和丟人的。

我做的是一件光彩的垃圾事業,因為我將垃圾分類了,也在倡導垃圾分類,從而改善城市的環境。所以我覺得我的心裡是光明的,當我像一個痴漢用手在垃圾桶裡每天掏啊掏的,我就知道我樂此不彼,精於此道,我覺著我淘到了“黃金”。

一個人的生命有限,我不希望我活著的生命如垃圾一樣被丟棄,我需要把他們撿回來,分門別類地處理好,然後再送到回收站,讓這些垃圾發揮到應有的作用。這就是我幾十年來一直在做的事情。

人如果是垃圾還能被收回來嗎?我看是不會的。但我覺得這個世道充斥著各種垃圾。垃圾裡其實有許多東西是很有價值的,比如我喜愛的書本,我常常從垃圾堆裡撿回來,就像撿到寶貝一樣,翻開我撿來的書,我就情不自禁,我無比喜悅。

我在垃圾書中學到了許多東西,我以看書打發撿垃圾的歲月,我其實內心是豐盈的,雖然我的面目髒得如垃圾一樣發臭,但這又有什麼要緊呢?我不犯法,我也從不打擾他人的生活,更不會胡作非為,我只是喜歡撿垃圾,我喜歡讀書,我喜歡流浪。

有誰見到我流露一點愁緒?最近我很火,竟然火到國外去了,華盛頓郵報也在報道我,我留意到了這種現象。一個人活在世上無論怎樣要想不被人評論是很難做到的,我以撿垃圾為生,幾十年了,同學們開同學會沒有一次會想到我,媒體今天倒是想到了我。我覺著這是一種不幸中的萬幸。

我並不想出名。撿垃圾,說得好聽一點的,倡導垃圾分類,這玩意兒能火嗎?能公開來說嗎?我一輩子也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我只想平靜地過我自己的生活,不被人打擾,也不打擾別人,如果還能對社會做出一點貢獻,那麼我就十分心滿意足了。

央視的新聞報道我也留意到了,白巖松“有錢買不到喜歡”六個字點評,說到我心裡去了,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活法,我喜歡的我就會去做。我也無意去批評那些圍著我的人,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我心裡其實是清楚的。我甚至奉勸了不知多少回。到最後我都認命了。

在這個世界上圍觀與炒作,就像生存與發展一樣,對於一個看起來不那麼正常的人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我也在好奇,莫非世道真的是變了,我像一隻猴子一樣在人群中表演,當我講出一句話,做出一個動作,人群就開始興奮起來,就開始各種“表演”,我成為我的中心,那些圍著我轉的人何嘗不是在尋找一箇中心,他們可能真的太需要一個支點了,他們需要找到像我這樣的人的一個支點,撬動他們的生活。

我沒有多想甚至不願去想,這場在我都看來都是一場表演的表演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吧,人群喜歡我,當人群接近我的時候我並沒有逃脫,其實我想逃脫也逃脫不了,因為這就是我的生活,我就是一個流浪者,我四海為家,我以撿垃圾為生,哪裡有垃圾,我就在哪裡生存。

我並不需要這些人的捧場,說實在的,我在圍觀人群中的表現至今來說還是可以的,我並沒有怯場,我沒有流露一絲的不尊重,甚至不耐煩。雖然我一再地表示希望大家能夠讓我回到我原來自己的生活,但這似乎已經成為一廂情願的事情。我於是不再強求自己。

有人高呼想嫁給我,有人則說是我的妻子,有人請我在鏡頭面前講課,有人封我為流浪大師,有人千里迢迢地趕來上海,只為與我合一個影,有人認我為乾爸,在我面前下跪磕頭,有人裝模作樣地也掛著“狗頭牌子”說是也在流浪,有人開通直播高呼與我在一起,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這個世道真的變了。我只想告訴大家,我只是在流浪。


我只是在流浪,來自#沈巍#的一場心靈獨白

一派眾生相

流浪如果還被稱為大師,在我的認知裡,也是覺得奇怪而可笑的,殊不知古今中外有誰的流浪能夠登堂入室的?堂吉訶德能算一個嗎?他只是沉迷騎士小說不能自拔,流浪了一段看起來十分荒唐的路。凡是書裡所寫的,堂吉訶德都相信,都去實行,這一點我與他倒是有點相似。行俠仗義,遊走天下,何不樂哉?

流浪漢終究是流浪漢,流浪漢如果真的有一種使命和義務,那麼成不了一名真正的流浪漢。流浪其實是逃避生活的一種方式,難道不是嗎?遊俠只是一種更高級的流浪。堂吉訶德在生命垂危中理智醒來,終於發現了自己為了救苦救難所幹的事情的荒唐,並立下包括向以他為題材寫書的作者致敬的三條遺囑,生怕自己良心有負擔,才安心地離開人世。


我只是在流浪,來自#沈巍#的一場心靈獨白

堂吉訶德荒唐的騎士之旅

流浪說得高大上一點,與窮遊,與追逐詩與遠方差不離,流浪的人在天涯,天涯何處不是流浪者的家。從《莊子》的《逍遙遊》中,我們可以見到古人的意志和胸襟尚且那麼自由寬廣,我們今人又有何不能超越古人的胸襟和意志的。我願意相信,流浪的最終之意是對我自己的肉體和精神的一次最遠的放逐。流浪是追尋一種極致的自由。

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有人編撰了我的故事,說我是名校出身,說我有悲慘的往事,我其實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我被以精神失常為由離開了單位,逃離了家庭,我在單位、在家人眼中都不算是一個正常的人。直到這麼一天,我被大家捧起來,我火了,我才知道我這個人的價值。我的流浪是有價值的。

我有我自己的談吐,我有我的堅持,我有我的愛好,只是我這樣的蓬頭垢面,我這樣的斯斯文文,我這樣的理想主義,成為了社會的一面鏡子。越是反差強烈巨大,就越能夠反襯出這個時代的一面現實。這是一個時代的隱喻。時代是浮華的,追逐高光的,那麼人心必然是浮動的,追逐利益的。

至今我沒有看到特別噁心的對我的評論,有一位名人說了一句:“大師在流浪,小丑在殿堂。”倒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被網友們以各種方式瘋傳。社會的情緒在變,大家可以包容下一個像我這樣邋遢的面容枯槁的身體發臭的人,卻不一定包容得下講真話、講實話、講尖銳的話的人。

我終於在眾多人的慫恿下,將面目進行了修理,看上去我的一頭長髮還是那樣充滿精氣神,老實說我流浪的一個標誌,就是我的那頭長髮,我曾經想過自我第一天流浪開始就不再剃頭,那麼臨到我終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是不是我的頭髮長到足可以將我的身體覆蓋起來的地步。濃密而蓬亂的頭髮如我的精神瘋了一樣地滋長,將我的身體緊緊地圍繞。這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的面目變得清晰了。我感到我再一次尊重了圍繞我的人群。只是我用了一種新的面目進行了流浪。我流浪的身體和心絲毫沒有改變。流浪者不在乎誰對誰錯,只在乎流浪對自己的意義。我流浪也是迫不得已,我最高的理想是當一名官員,我毫不諱言。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流浪得被人扒掉了底褲,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流浪漢難道就沒有一點可容忍的隱私可言?這個問題我從前沒有想過。我窮所以我流浪,這個邏輯在我這裡不存在。我達所以我流浪,現在看起來好像還真像那麼回事。我像一個上帝施捨聖餐給我的信眾。上帝一發笑,人類就瘋狂。他們渴望雨露、渴望見到真理之光,我於是就有了兼濟天下蒼生的抱負。

這一切應該都不是正常而理性的。這也應該是再正常而理想不過了。社會就是一個多稜鏡,我在垃圾堆裡撿垃圾,沒有人會關注到我,幾十年來沒有人這樣隆重地對待過我,幾乎所有的人都遠離我,離我遠遠的唯恐避之不及。我現在得到的尊重,圍繞著我的瘋狂,我不願意將這些視為垃圾或者病態,這就是一種現象。是突發而非理性的,就像我的流浪。是一箇中國時間段內偶發的一次中國事件。

我實在沒有為我自己的流浪辯解的意思,因為有太多人為我代言了,我只是想說出我自己的看法,網上盛傳一篇關於我的自述的文章裡,我已經講清楚我為什麼在流浪。我確實在流浪,我以撿垃圾為生,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光彩的,我身體健康,思想豐滿,還有一點理想主義,我覺得我流浪的是清醒而自足的。

我並不要求那些以我為榮的人都在網上歇一歇吧,如果是炒作,遲早會涼下來。如果是瘋狂,遲早會冷靜下來。如果是這個社會病了,我不是醫生,我也不是魯迅在世,我沒有那麼鋒利的文筆來解剖這個社會和人心。因為我看到的並不是我認為的全部。

當然所謂的表演只要是不傷害他人,傷害社會,我覺得就隨他去吧。至於風俗流變,我們誰都無法掌握這個世界的變遷,當今是科技和信息時代,我流浪在世俗的底層,卻被拋擲到網絡的頂層,我真的也是醉了。我的流浪已經流浪出一個新的高度,甚至可以和孔子的周遊列國傳道授學可以媲美了,我有那麼一回就痴痴地這樣想著。


我只是在流浪,來自#沈巍#的一場心靈獨白

一派眾生相

這個世界的瘋狂是我們無法改變的。甚至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救世主和創世紀或許需要有一個新的故事來演繹,我只是被當做一個小丑在人群中流浪,在鏡頭面前我成為了演員,我是本色表演,我從不化妝,我講我認為正確的道理,有那麼多人還真喜歡聽。有時候我在想,難道不是我在流浪,是社會在流浪,是世界在流浪,是網絡在流浪,是人心在流浪?

我想發出屈原那樣悲天憫人的《天問》。天不知道怎樣回答,於是風雨雷電霜,春夏秋冬變幻,這就是天的回答。問天,天作出的回答是自然的應和,是四季的交替。問人,人作出的回答或許就是一場流浪,是時間的流浪,是空間的流浪,是地球的流浪,是宇宙的流浪。流浪是世間的一個本色,我本無意流浪卻流浪,我以流浪為生卻生在凡塵俗世中。

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就是一個俗人。我紅了,我火了,那不是我的紅,我的火,是別人的紅,別人的火,我不以為這對我來說有多少意義。有人在網上善意地提醒我,如果我有足夠的商業頭腦,將這股潮流、這個流量經營好,那麼也算是沒有白費大家一場功夫。可以設想一下,如果我真把自己打造成一個網紅,那麼是不是真的還有那麼多的人群和流量願意跟隨著我呢?


我只是在流浪,來自#沈巍#的一場心靈獨白

沈巍的心裡話

我販賣的終將是我的流浪,我如果不流浪了,我不在垃圾堆裡撿回我的生命,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是一種背叛,我背叛了一種現實,一種情景,我流浪的現實,我流浪的境遇。我流浪因為我快樂,我願意,我有我的興趣和活法。我不是因為人群的歡樂而歡樂的人,沒有幾個人真的能夠幾十年如一日在垃圾堆裡撿捨生活與命運。我只是在流浪。

如果我將開始新的流浪,那麼我也不希望有多少祝福和掌聲。迷亂的不是這個社會的表象,而是這個世界的深層的原因,被一種機械的高尚的甚至瘋狂的理由裹挾著,我們明知道這是一種裹挾卻不願意分離,就像明知道是一場背叛,卻一再地背叛一樣,因為我們終究是世間的一個匆匆過客。

人的生命現在看起來光鮮亮麗,所謂的光鮮亮麗,到時候都會殘花凋零,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明知道生命都有一個同樣的結局,只是我們不願意相信結局中究竟是痛苦還是平靜的,是充滿爭議的還是坦坦蕩蕩的,是無怨無悔的還是抱憾終生的。我在流浪中參悟這樣的人生。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選擇流浪一生,流浪終究是我的人生底色。我遇到現在這場比我的流浪還流浪的戲劇人生,我如果註定是一個小丑,是一個丑角,那麼也要演得精彩一些,就像京劇裡的大花臉,像馬戲團裡與猴子一起出場的小丑,都是為了來取悅觀眾的。觀眾笑了,開心了,我的演出也就有了意義。這比之於我的流浪,我想也有了更進一步的意義。

我只是在流浪,來自#沈巍#的一場心靈獨白

這是現世的一個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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