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9 棉花的棉,棉花的花

棉花的棉,棉花的花

15岁离家到济南上学时,我妈给准备的被褥蚊帐都是我爸用过的。学校的上下铺架子床规格通常是2米长90公分宽,跟部队行军用的被褥尺寸一致。

我在另一个女生宿舍看到一床一模一样的军用棉被,便跟那被子的主人成了朋友。今有歌唱道“确认过眼神,我遇见对的人”,曾经的我们,“确认过棉被”,都来自军人家庭。

被褥蚊帐都是纯棉的。纯棉的平纹布平铺着棉花,纯棉纺成的线织成了蚊帐,据说它们都比我年长。从15岁到18岁,再到后来的工厂宿舍,离家的日子,温暖我们的、让我们跟家相连接的、供我们安卧入眠的,是棉花的棉、棉花的花。

我爸妈怕济南的冬天冷,还给我买了一件棉大衣,用新棉花给我做了条厚棉裤。如今连秋裤都不穿的孩子,很难想象穿上棉裤会是怎样一种形象。可是棉大衣、棉裤穿在身,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温暖,什么是“送来棉衣御严冬”。

多年后我在一个山区看到一小块棉田,看到棉桃炸裂后裸露出的纯白的棉花,在初秋的太阳下闪耀着温暖的光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未近距离地接触过一棵棉、采摘过一朵棉花。才幡然意识到,在我们老家,人们何以称棉花为“娘花”。

棉(娘)花,这是多么深的情感和领悟啊。

“慈母手中线”是棉花纺的线,“游子身上衣”也是棉线纺织的衣。

家有女儿的,新婚的陪嫁里,总少不几床大花的棉被。

棉花的棉,棉花的花,棉花,娘花,代表着娘的心意。

旧时被褥、床上用品不像如今这般花样繁多,夏天有空调被、冬天有羽绒被羊绒驼绒被蚕丝被。棉花做的铺盖,是过去家家户户冬天唯一的选择。一床棉被棉褥可以用很多年。

每年冬天过去,夏天到来之前,拆洗被罩是必须的工作。还记得当年上学时,班里女同学曾有帮男生缝被子的“传统”。那是单纯的年纪,也是单纯的时代,只是单纯的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现在回想起来,仍觉纯朴如棉花的棉,棉花的花。

棉絮有个特点是不能水洗。年岁久了,铺盖时间长了,里面的棉花就被压实、变硬、板结,盖在身上不再那么柔软、舒适,保暖效果也差了很多。还好,民间有足够的智慧应对。过去经常能看到“弹棉花”的人,他们将板结的棉絮打散,去尘,重新弹一遍,便又蓬松如新。现在想来,棉花,竟是这样耐久、可塑性这样强的所在。

女儿也要去外地上学了。网上,精明的商家早就推出全套的“开学装备”,从榻榻米床垫到床上用品三件套,比娘还贴心。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连针线都几乎不曾拿过的孩子会不会缝被子,他们已经不需要学习这种技能,甚至连我们这代已人到中年的老妈们,都已经不用特别费心为孩子准备开学的被褥,游子的行头。

我15岁离家上学时的棉被,后来被我妈找人重新弹过,又加了新的棉花,加宽加长做了更厚的被子,冬天偶尔还会拿出来盖一下。当年的棉褥也还在,尺寸跟现在的家居全然不配套,也根本用不上。之所以留着,除了因为自己是个恋旧的人,大概每每看到,也都会生出“将来女儿去外地上学还用得到”的心思吧。

那床陪伴过我的青春的棉褥,棉花已经板结了。大概心心念念想着要弹棉花吧,有一天在北园小区附近无意就看到一家弹棉花的店铺,送了去重新弹过,店家用新的棉布给缝制起来,变成了一床新的棉褥。

在八月正午的阳光下曝晒过,用除螨吸尘器吸过,棉花的棉、棉花的花,又重新复活了过来。它吸满了阳光的味道,温温复暖暖。

文友王梅芳生前曾写过一篇文章《棉花的棉》,她说:“真正温暖我们一生的,不是爱情,是棉花。”

现在我想,在爱情之外,温暖我们一生的,是棉花,是棉花的棉、棉花的花里吸附过、散发出来的家的味道吧。

棉花的棉,棉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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