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淝水之戰（4）

再說東晉這頭兒，君川一場大捷（實際上還包含了北府兵前幾場勝仗），徹底摧毀了苻堅佔領淮南的戰略企圖，使得繼之而來的前秦滅晉之戰變得更加複雜和艱難。

有功自然得賞，北府兵的靈魂——謝玄，賜冠軍將軍，加領徐州刺史，進封其為東興縣侯，其餘眾將也各有封賞。

順便說一句，也正是此戰之後，北府兵開始對東晉以後數十年的政局發揮出極其重要的影響。

彭超、俱難等人吃了敗仗，苻堅這個老大坐不住了；他想親征江南，但一時卻又脫不開身。

前秦怎麼了呢？

這兩年（379-380年），苻堅童鞋命犯華蓋，不大順利。

先說眼前，經過一年苦戰，前秦雖然在西線戰場上，拿下了襄陽及其以北以西地區；可是在東線，卻吃了大敗仗；十餘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費了半天勁攻取的淮南之地得而復失。

再說後院，這兩年前秦也算禍不單行，在跨年的一年中，前秦先是發生了大面積的饑荒；許多地方顆粒無收，餓殍遍野。

然後，到了第二年，即公元380年，秦國又發生了一場突如其來而又驚心動魄的內亂；有個宗室造反了。

造反的宗室，叫苻洛。

這夥計是苻堅的堂兄，是苻堅他大爺苻健哥哥的兒子。

他為啥造反，追根兒這還得從幾年前的一件事說起。

還記得苻健去世之前立太子的時候，有個宗室，名叫苻菁，表示不服苻生，最後起兵造反，被苻健幹掉的事兒嗎？

這個苻洛跟那個苻菁是親兄弟，史書記載，苻菁、苻洛、苻重皆為“健兄子”。

在這兒插個小倒筆，苻菁這哥兒幾個，皆勇力絕人；苻菁本人在前秦建立之時曾立下大功，他率領七千人馬從孟津渡河北上，西出軹關，進佔河東，並從蒲坂西渡黃河，平定渭北諸城；前秦建立之後，他成為僅次於叔叔苻雄的前秦帝國第二號權臣，被封為衛大將軍、平昌公、宿衛二宮。

可以說，在苻氏家族中，苻菁功勞最大，年齡最長，並且屬於家族中的大門；換句話說，苻菁對於苻健一系皇位傳承的威脅最大。因此，苻健臨終前把他幹掉了。

咱們前面說過，苻生繼位之後，倒行逆施，濫殺宗室，其實從另一個角度說，這也是他對宗室的恐懼，不過他的高壓的政策，不僅沒有消弭皇族內部的恩怨，相反給了苻堅以可乘之機，最後弒君自立。

苻堅上臺之後，採取了一系列安撫的政策，但苻氏皇室內部的血腥屠殺卻並沒有停止，相反，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更加複雜。

在苻堅繼位不久，就下令把跟他一起幹掉苻生的哥哥苻法給賜死了。緊接著，苻生這一系的宗室立，先有淮南公苻幼，繼而有汝南公苻騰，隨後又有晉公苻柳、魏公苻廋、燕公苻武，聯合苻堅弟弟苻雙，發動叛亂，史稱“四公”之亂。

等苻堅、王猛搞定了“四公”之亂後，苻生系諸公可以說也就被剷除殆盡；而後隨著前秦在軍事上的節節勝利，輔之以王猛比較剛猛的治理政策，苻氏皇族內部各系之間的恩怨暫時被掩蓋了起來。然而，這種根深蒂固的恩怨卻不易消除，尤其是在王猛死後，這種矛盾也逐漸顯現了出來。

現在苻洛造反，某種程度上，其實也可以看做是苻健哥哥一脈對於皇位爭奪的延續。

造反前，苻洛的職務是徵北將軍、行唐公、幽州刺史；史書記載，此人武藝高強，多力善射，坐著能拉住狂奔的牛，射出的箭能夠洞穿犁壁。

也正是因為這貨太猛，所以苻堅對他一直很忌憚；經常把他踢得老遠。

公元380年1月，苻堅突然發了一道上諭給這個苻洛，上諭中，任命苻洛的哥哥苻重為鎮北大將軍，鎮守薊城，接替苻洛的職務；3月，苻堅又調任苻洛為使持節，都督益、寧、西南夷諸軍事，徵南大將軍，益州牧，（《晉書，苻堅載記》記作：“散騎常侍、持節、都督益寧西南夷諸軍事、徵南大將軍、益州牧，領護南蠻校尉，鎮守成都”）；苻堅還特意命令苻洛不得進入長安，而是從洛陽以南的龍門，直接南下襄陽，再由襄陽乘船逆流而上，入漢中，下成都。

接到苻堅詔書，苻洛相當不滿，對手下發牢騷，爺好歹也是皇室近親，不能出將入相也就罷了，NND，苻堅這孫子經常把爺安排在蠻荒之地。這些爺都忍了，如今，又把爺打發到西南邊陲，還不讓我經過京師，這特麼幾個意思？

有那不靠譜兒的手下就跟著起鬨，說對，當今大王窮兵黷武，十室九空，您要是振臂那麼一呼，從者必然雲集！到時候您北率烏桓、鮮卑之兵，東引高句麗、百濟之士，不下五十萬吶，何必聽苻堅的呢？

苻洛一聽，腎上腺素呼呼的，說我這就反，敢反對的斬！

說幹就幹，苻洛袖子一卷，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秦王，任命平規（《晉書》中為“平顏”）為輔國將軍、幽州刺史，玄菟（遼寧省瀋陽市）太守吉貞為左長史，遼東（遼寧省遼陽市）太守趙贊為左司馬，昌黎（遼寧省義縣）太守王蘊為右司馬，遼西（河北省遷安縣）太守王琳、北平（河北省遵化市）太守皇甫傑、牧官都尉魏敷為從事中郎。然後，苻洛分別向烏桓、鮮卑、高句麗、百濟、新羅（《晉書》記作“薛羅”）、休忍等部族或者王國，派出使者，要求他們發兵。

結果什麼烏桓高句麗的，人根本不來，覺著此人吃多了撐的，莫名其妙；各國均表示：“我等為天子守衛邊疆，不能追隨行唐公犯上作亂。”

苻洛等了半天，所謂的五十萬烏桓之兵百濟之士連影兒都沒，他有點兒害怕了，就想終止行動；此前勸他造反那個部下平規，跳出來了，大王，這事兒開弓沒有回頭箭，您反是死，不反也是死。事到如今，怎能中止！

這貨給苻洛出主意，您現在趕緊對外宣稱說接到朝廷詔書，要您領幽州所有的部隊南下；這樣，打著朝廷的旗號反朝廷，天下指日可定。

苻洛想了想，覺得有理；但是他對打著朝廷的旗號反朝廷這事兒拿不準，想來想去，苻洛決定找他哥哥去。

他哥哥，苻重，之前接替他鎮守薊城。

苻洛造反的消息很快傳入了長安。一時之間，關中地區騷動不安。

苻堅趕忙召集群臣商量對策，步兵校尉呂光說，這不叫事兒，苻洛叛亂，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您給我步騎五萬，擒此逆賊，易如反掌。

苻堅說，別大意，苻重、苻洛這哥倆，佔據東北之地，軍隊糧食充足，不能輕敵。

呂光說，您放心，苻洛能打，這不假，不過他的軍隊願不願意跟他一起造反，那就兩說著了。

於是苻堅下定決心，武力討之；不過，開打之前，苻堅還是先禮後兵，他向苻洛派出使者，勸其就此休兵，這事兒就當沒發生，而且開出條件，將幽州之地作為苻洛兄弟世世代代的封地。

沒想到苻洛這會兒倒跩上了，他對苻堅的使者說，你回去告訴東海王（苻堅即位前的封號），幽州偏遠，不足以安置萬乘之君，必須在關中稱王，繼承高祖苻健的帝業才行。如果他能在潼關迎接聖駕，我將安排他做上公，保有他原來東海王的爵位。

苻堅再能忍，聽到這話也來氣了；給臉不要是吧。好，那咱就兵戎相見。

苻堅以苻融為帥，竇衝、呂光為輔，討伐苻洛。

呂光咱以前交待過，捉過張蠔，平滅過四公之亂，此刻他官拜步兵校尉；竇衝官拜右丞相，打仗也不含糊。至於苻融，就更有名了，此人乃苻堅的弟弟，打仗治國都挺有一套。王猛死後，由他代管王猛所轄一切事務，可見此人的本事。

苻融以竇衝、呂光為前鋒，發兵北上。苻洛、苻重集合麾下大軍十萬，不但不固守遼東，反倒南下河北中山郡，迎擊苻融。

別看苻洛吹得挺厲害，真打起來就完了。幹不過竇衝、呂光，特別是呂光，勇悍無匹，一路衝殺，苻洛軍大敗，苻洛被擒，苻重欲逃回薊州，被呂光追上斬首。折騰了兩個多月的苻洛之變，就這麼就終結了。

苻堅人不錯，沒殺苻洛，赦免了苻洛死罪，將其遷往涼州的西海郡（治所在居延，今內蒙古額濟納旗）。

要說一句的是，之前玩兒了命的攛掇苻洛造反的那個平規，後來又跟了慕容垂，官拜寧朔將軍。

平定苻洛之亂後，苻堅開始調整前秦的農業政策，與民休息，抗旱救災；一段時間後，前秦災情得以控制，社會經濟又恢復到了正常的軌道。

再過一年多，前秦緩過勁兒來了。

而就在苻堅領導前秦抗災的時候，他還幹了一件事，這件事，歷史上頗有爭議；有人認為，正是苻堅這個舉措，導致了淝水之戰後，前秦帝國快速坍塌。

什麼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