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碗，藏青色的花紋很是漂亮，給人清新的感覺，只是圓圓的碗沿上有個小小的缺口，似乎昭示這是一隻與眾不同的碗。這隻碗現在就端端正正地擺在阿Q的面前，阿Q突然明白了一切。
新婚的日子是快樂的，阿Q常常陪媳婦一起回丈母孃家吃飯，每次看到岳父母老倆口在廚房忙乎半天，端出豐盛的飯菜，阿Q總有些莫名的感動。
但阿Q是敏感的，幾次吃飯下來，他隱隱約約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兒。這次他終於找到原因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這隻漂亮的有缺口的碗，是專門給他一個人用的。“媽媽的！”阿Q心中湧起一股憤怒，“這不是瞧不起人嘛！”
在這個東風小鎮，表面上民風淳樸、鄰里團結，實際上是勾心鬥角，常常為一點點小事兒明爭暗鬥。家裡來了客人，表面上熱情招呼，卻又很小心眼兒地拿出一個單獨的杯子或碗筷。
阿Q自然也懂這個道理，他耿耿於懷的是，丈母孃居然也把自己當做“外人”來對待，單獨給自己用一個特殊標記的碗！
阿Q已經過了衝動的年齡，知道採取行動比盲目生氣有效得多。他邊吃邊想，突然計上心來。“老婆，咱倆換換吃唄！”不等媳婦反應過來，阿Q就把自己的碗和媳婦的碗調換了一下。
媳婦的臉微微紅了，在她看來，在父母面前表現得這麼親暱，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父母已經臉色大變了。阿Q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東風小鎮的人都是很聰明、很敏感的，大家就像高手過招一樣點到為止；小鎮的人經常談論國家大事，每個人都有著獨到而深刻的見解，似乎每個人的才能都足以修身齊家平天下；這些過剩的才能用在日常生活瑣事中，自然隨時隨地都閃耀著智慧的光芒。
阿Q的舉動效果明顯，再次去丈母孃家吃飯的時候，他赫然發現，桌子上擺著四隻全新的、一模一樣的碗！
但事情沒有到此為止，阿Q發現，那四隻新碗只使用了一次，後來再去丈母孃家的時候，又換回了以前的四隻舊碗，包括有缺口的那隻！
“姜果然是老的辣”，阿Q暗暗想，這是岳父母意識到上次換新碗的舉動是做賊心虛、不打自招的表現，他們一定為上次匆忙換新碗的舉動而後悔了。
現在換上舊碗，就是要說明其實什麼問題都沒有，是阿Q多慮了。事實上，阿Q還意識到，換回那四隻舊碗以後，岳父母只熱情端出飯菜，但具體拿碗盛飯的事情，岳父母和媳婦都故意躲開，阿Q不得已只好自己去盛飯。
關鍵就在這裡！阿Q意識到，現在這個有缺口的碗就在自己手上，無論放在誰的面前，大家都是很“坦然”的，好像原本就是這樣隨意的。
阿Q的手微微抖了起來，啪的一聲，那只有缺口的碗掉在地板上，摔了個粉碎！“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阿Q搓著手說，岳父母慌忙趕上前去清掃一番，眼睛裡卻閃出一絲疑惑：這隻碗，真的是不小心摔掉的嗎？
回家的路上，媳婦也問到這個問題，阿Q微微一笑，並不作答。其實在他心裡，已經是滿滿的悲哀，“媽媽的，老子原本可以是個天才，現在天天把精力耗費在這樣的俗事上面”，阿Q憤憤地想，“難怪魯迅說，要有天才，先要有適合天才成長的土壤，這樣的風氣的民眾是灰塵，不是泥土，長不出好花和喬木來。”
“老子算是毀了”，阿Q竟然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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