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海生的死訊時，我正在星巴克跟一個時尚雜誌的女主編眉來眼去，她不停地撫弄著自己的秀髮，眼神也逐漸迷離起來。我的荷爾蒙蠢蠢欲動。
我跟這個女人已經在星巴克喝了八次咖啡了。這次，我們都做好了開房的準備。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鄭婷。
我抱歉地衝女主編示意了一下，接起電話，起身，踱步到咖啡廳的一個角落。我的樣子在女主編看來肯定會有些鬼鬼祟祟，並不排除她有屏氣凝神偷聽我說話的可能。但我顧不上了。因為來電話的是鄭婷——我的前妻。
鄭婷在電話裡說：海生死了。
我驚出一聲冷汗，沒敢相信，“什麼？”
“海生死了！”鄭婷在電話那頭冷冷地重複一句，不過，我聽出她在哽咽。
我停頓了半晌，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我心事重重的回到座位上。女主編含情脈脈地望著我，問，“有事嗎？”我盯著眼前這個性感撩人的尤物，有氣無力地苦笑了一聲，“沒事。”
我們還是去開房了。
我們必須開房。這個女人苦心積慮約我喝了八次咖啡，穿的衣服一回比一回少。這回乾脆穿了件豹紋包臀裙明目張膽地來了。這次我若再不給點反應，人家就該懷疑我的性取向了。
星巴克二樓就是希爾頓酒店客房。我已提前一天在那兒定了個房間。
海生死了，沒錯，但這並不妨礙我泡妞搞女人。
有一段時期，我最想殺的人就是海生。因為，他搶了我的女人。
海生曾經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們曾一起闖蕩過珠江三角洲。後來我們又一起去了越南。在河內，他還救過我的命。那次他拿著一把西瓜刀砍倒了十三個馬仔，自己也捱了三刀，但愣是殺出了一條血路。我們一起逃了出來。混戰中，我的肚子被人劃破，腸子斷了一截，是海生把我馱到了醫院。
我們的血和在一起，流了一路。
那是一家破敗不堪的醫院，掩映在荒僻的叢林深處。醫院前身是一座廢棄的天主教堂，高聳的建築直刺蒼穹，灰色的圍牆四周佈滿了鏽跡斑斑的鐵蒺藜，據說這地方是當年越軍抵抗中國軍隊的一處要塞。
我躺在被乳白色的燈光澆築的手術檯上，彷彿漂浮在一片冰冷的海洋。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胖子拿著剪刀在我的肚子上“咔嚓”了幾下。我感覺不到疼。但從胖子醫生緊皺的眉頭可以推知我的傷情應該比較嚴重。也許我會因為大失血死在手術檯上，也許我會因為臟器感染苟延幾日再死去。反正那一刻，我腦海裡全都是死神猙獰的笑容。不過，我的心卻出奇的平靜。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我想，那些曾經被我砍成重傷的傢伙們躺在手術檯上時或許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那次我挺走運，砍斷的那截腸子不過是一段可有可無的盲腸。劫後餘生，我大慶幸。我決定回國後“洗手”乾點正當營生，老這麼殺來殺去也不是個事兒。當然，促使我突發這份奇想的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誘因，那就是我在那家醫院遇到了鄭婷。
鄭婷是這家醫院的護士。她每天都會來病房為我和海生換藥。早中晚三次。她話不多，但很溫柔。儘管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但還是遮掩不住她婀娜的身材和俏麗的姿色。特別是她的眼睛，有種穿越千年的冷豔。事實上，她不僅眼睛勾人心魄，還有一頭烏黑的秀髮，披散下來，猶如暗夜裡的幽谷中無盡的奔流。
這是一個謎一樣的女人。在此之前，我閱女無數，但在這個女人面前，我第一回聽到了胸口澎湃的心跳。我就像一個迷途多年的少年，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這個女人，也許就是命運賜予我的歸宿。
我把我的心思告知了臨床的海生。“兄弟，我要為這個女人金盆洗手！”
海生先是楞了一下，繼而露出一絲憨笑。他說，“哥，我挺你！”
海生傷得不算重，在病房躺了三天，就下床了。我傷了內臟，醫生建議我至少臥床三個月。但我心急如焚。因為我們有一筆款子還沒有拿到手。拿不到這筆款，我們洗手後的日子會過得很艱難。我們不想空手而歸。為了這筆錢，我和海生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了，如果就這麼憋屈退出，實在不甘！
為了女人，我必須拿到這筆錢！
我沒有耐心等到完全康復。我和海生計劃再闖一回虎穴，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把屬於我們的給奪回來。我想好了，等拿到那筆錢，我就回醫院接鄭婷，不管她願不願意跟我走，我都會把她帶走。
那天晚上，窗外一片漆黑，遠處的叢林裡時不時傳來幾聲狼嗥。我一把拽掉胳膊上的輸液管，換上衣服，孰料，正要跟海生悄悄離開醫院時，鄭婷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口。我剛準備解釋，她卻先開了口，“我跟你們一起去！”
我大驚愕。
一旁的海生卻不急不慢道，“哥，我把我們的事兒都跟她說了。”
我狠狠剜了海生一眼。心道，男人的事兒，怎麼能讓女人摻和！
“你心裡如果真的有我，那就我讓我去！”鄭婷盯著我的臉，擲地有聲道。
我傻眼，臉紅如豬肝。
“哥，你的事兒我也跟她說了。我覺得你喜歡人家就不該憋在心裡，總得讓人家姑娘知道吧……”
“我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去，因為我要親手殺了李三金！”鄭婷咬牙切齒道。
李三金就是“黑”我們的那個混蛋。他是越南最大的毒梟之一。為人奸詐無比，心狠手辣，喜歡剝人皮。不過，這傢伙嗜色如命，最愛逛紅燈區。此番，我和海生便計劃在河內最著名的紅燈區“煙花巷”伏擊他。“煙花巷”是李三金每週必去之地。在那裡，我們一定可以等到下手的最佳時機。
“你為什麼要殺李三金？”我問。
“因為，他殺了我父親，強姦了我母親，還剝了我弟弟的皮！這筆血債我要讓他一筆一筆地還回來……”鄭婷眼中噙著淚，牙關不停地在顫抖。
我走過去，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我能理解她心中的痛和恨。
血債血還，天經地義！
（因篇幅較長，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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