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3 理宗登基传奇 (下)

理宗登基传奇  (下)

八 立登要津,荣典乡郡

嘉定十六年(公元1223年),余天锡春闱成功,擢进士第。《元大德昌国州图志》说他“立登要津,荣典乡郡”。此后他一帆风顺地做他的官,《宋史》载:

“历监慈利县税籍田令,超授起居舍人,迁权吏部侍郎兼玉牒所检讨官,兼崇政殿说书,迁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试户部侍郎权户部尚书,皆兼知临安府,升兼详定敕令官,以宝文阁学士知婺州,仍旧职奉祠,起知宁国府,进华文阁学士,知福州,召为吏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侍读。”

史籍载,余天锡后来做过这么两件事:

一是公元1230年在定海盐仓乡创立虹桥书院,这是舟山第一座书院。

二是写了一篇《留曹豳疏》。有一位叫曹豳的左司谏,当时以正直敢言闻名,与王万等四人号称“嘉熙四谏”,曾上疏论余天锡、李鸣复的过失,可以说与余天锡有点仇隙。曹豳以忤旨迁官,余天锡倒不计较前嫌,上疏留之,结果是“帝从之”。

这篇《留曹豳疏》同时见于《宋史》和明朝黄淮、杨士奇编的《历代名臣奏议》,可见颇有点影响,摘录如下:

“臣荷国恩,起家分阃,旋蒙趣觐,躐玷迩联。时权礼部侍郎曹豳,实在谏省,盖尝抗疏,谓用臣大骤。臣与豳交最久,相知最深,今观其所论,于君父有陈善之敬,友朋有责善之道。而豳遂迁官,臣竟污要路,豳以不得其言,累疏匈去。夫亟用旧人,而遂退亡(一)庄士,则将谓之何哉?豳老成之望,直谅多益,填之近班,可以正乃辟,可以仪有位,欲望委曲留行,使之释然无疑,安于就职,则陛下既昭好贤之美,而微臣亦免妨贤之愧。”

《元大德昌国州图志》说余天锡“待宗族有义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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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有个美女

赵竑运气不大好。

他在嘉定十七年六月生了个儿子,诏告天地宗庙社稷宫观,看上去前景挺美好,成了挺合适的法定继承人。但才两个月,他的儿子就死了。

史弥远想知道这位新太子的好恶,听说太子喜欢弹琴,就买了一个擅长弹琴的美人送给太子,实际上是派去做间谍的。

东宫的墙壁上有地图,赵竑指着琼崖(海南岛)说:“我以后得志,要将史弥远流放到这里。”还称史弥远为“新恩”,意思是以后他当了皇帝,史弥远不是去新州就是去恩州。

那个美人倒不负所托,把这些事都一一密报给史弥远。

史弥远还想证实一下,在七月七日送乞巧奇玩给赵竑,赵竑乘着酒意,将奇玩掷到地上打碎了。史弥远自然魂不附体,知道这个太子一旦即位,他就没有好果子吃,每天想着如何对付。

赵竑他一点也不知道。

这些小故事,好像是史弥远学习了他爸爸的手段,很有史浩的样子。但父子俩做的事不能比,一比就比出了不同,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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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百粒金丹

宗室弟子升官快,赵昀补秉义郎后两个月,就升任右监门卫大将军,赐名贵诚;第二年农历五月,赵竑升为检校少保,进封济国公,赵昀任邵州防御使。

郑清之说赵昀“不凡”,究竟怎样呢?

史载赵昀为人凝重内向,沉默寡言,读书也很认真,也能洁身自好,是个好孩子。凌晨在待漏院等候早朝时,大家都说说笑笑,气氛轻松活泼,他却正襟危坐,脸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出入殿庭,也是这副样子,从无越规逾距之事,弄得别人见到他这样,也不好意思说笑,换上一张严肃面孔。

赵竑与史弥远之间关系越来越僵,史弥远每天想挑赵竑的毛病,在宁宗皇帝那儿说他坏话,希望太子失宠,废竑立昀,但宁宗也有自己的考虑,事情就没有成功。大概赵竑虽然粗心大意,脾气不好,也不谙争权夺利,连老师真德秀劝他也不听,但可能也不大有什么把柄让人抓到。

嘉定十七年(公元1224年)农历八月,宋宁宗生病后,就没有再上朝,不久病危。

史弥远又有了动作:把赵昀立为皇子,正式改赐名昀,授武泰军节度使,封成国公,太子竑别听处分。当然,这是以宁宗的名义发布的。但这两个孩子的地位究竟怎样,除了少数几个人,大家都不敢断定。

闰八月,宁宗在福宁殿驾崩。据《东南纪闻》,事情也有点蹊跷,那天史弥远给宁宗送去金丹百粒,不一会儿,皇帝就死了。

此中有什么古怪,是不是史弥远做了手脚,下毒整死了宁宗,就不知道了。这种事向来是让人猜的,后来明朝也发生过“红丸案”,至今还有人猜来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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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刻本《东南纪事》

十一 七劝

史弥远的动作很快,宁宗一死,就一边派杨谷、杨石去向杨皇后报告噩耗,一边又遣郑清之到赵昀那儿,告诉他将被立为皇帝。

杨谷、杨石是杨皇后的侄子,报告了废立之事,皇后不同意,说:“皇子是先帝立的,岂敢擅变?”这一夜,来来往往七次,也劝不转皇后。

皇后此时心情一定很复杂,因为她当时要对付韩侂胄,找到了史弥远,史弥远派夏震动手——在韩侂胄上朝经过六部桥时,带人将韩绑架到玉津园砸死。

现在,这个史弥远又出手了。

十二 绍兴老母尚在

郑清之那里也不顺利,费尽口舌,说了半天,赵昀却默不作声,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郑清之弄不清赵昀的意图,最后只好说:“史丞相因为和我相交已久,所以让我与足下推心置腹,可是现在足下不答一语,那我怎么向史丞相交待呢?”

赵昀从从容容地拱手回答说:“绍兴老母尚在。”

郑清之是一点即透的聪明人,自然知道赵昀的意思,回宫里告诉史弥远,两人更赞叹说,这个孩子不简单啊。

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两个人还有闲心赞叹,挺奇怪的。

赞叹过后,马上派“快行”——宫中的急足使——去宣皇子,并叮嘱说:“叫你们宣召的是沂靖惠王府皇子,不是万岁巷皇子,如果弄错了,你们全都处斩。”

当然弄错不得,否则史丞相他要去琼崖。

十三 快行家

这个时候,真正的皇太子赵竑却在家里踮着脚尖望穿秋水,等待禁中来人宣召,可久久不至。

这是他一生中最为难熬的等待,时间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这时,他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改写,但心中的焦虑已不能自已,目光穿过窗子,一直注视着院墙外。

他住的地方在万岁巷,现在是吴山广场边上的华光巷杭州市公安局那里。

天色已晚,他看见一群“快行”从墙外匆匆走过,心里怔忡不定,傍徨无主。

没多久“快行”拥着一个人呼啦啦从门外经过,昏暗中也不知是谁,赵竑感到很困惑:他们在干什么呢?难道还有比接皇太子去更急的事吗?

这个被拥着走过的人,就是赵昀,赵竑的皇位竞争对手,可赵竑对此一无所知。既没有探子去活动,也没有内廷递消息。或许,他老师真德秀辞去之后,他的情报就很不灵了。

赵昀住的沂靖惠王府,在后市街,这条街至今尚在。王府后来改为道观,叫龙翔宫,据说道观元朝时换过地方,搬到现在的龙翔桥附近。

“快行”从皇宫去龙后市宫,从赵竑的眼皮底下经过。

十四 今日之事

赵昀来到宫中,史弥远引他到宁宗的灵柩前举哀毕,然后召赵竑。

赵竑与其说是去举哀,还不如说是喜出望外呢,因为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

他赶紧带人奔赴宫廷。经过宫门时,随从被禁卫拦住。他只好单独入宫,史弥远也一样引他到灵柩前举哀,又引出帷帐,让殿帅夏震守着他。

然后宣召百官,立班听遗制。赵竑被引到殿中,仍站入过去上朝的旧班。他到此时还是稀里糊涂,惊愕地说:“今日之事,我不应该站在这里的吧?”

夏震心中发笑,骗他说:“尚未宣制之前,应当站在这里,宣制后,才能即位。”

赵竑大概对这种仪式也缺乏研究,以为按规矩如此。这时,他远远看见烛影之中,有一个人隐隐绰绰地已在御座。他心里一片迷糊,如在梦中。烛影没有斧声,未必没有政变。

宣制已毕,合门赞呼,百官拜舞,庆贺新皇帝即位。

这个新皇帝就是赵昀,史称理宗。

赵竑自然不肯下拜,夏震强行按住他的脑袋磕头下拜,总算成礼。

赵竑在这一刹那充分体验了被暗算被抛弃被侮辱的痛苦,梦想中至尊的荣耀被人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击得粉碎,就像坐下去时椅子被抽掉,坐了一个空。

十五 汝今为吾子矣

杨皇后那一关是怎么过的呢?

赵昀到达宫中,举哀之前,杨谷又去求皇后了。他跪着哭诉说:“内外军民皆已归心,苟不立之,祸变必生,则杨氏无噍类矣。”这种大赌局,性命交关,不由他不急。

皇后到这个时候也迫不得已,想了想,说:“那人在哪里呢?”

史弥远赶紧召来赵昀。

皇后拊着他的背说:“你现在是我儿子了。”

于是矫诏废了赵竑,改任开府仪同三司,进封济阳郡王,判宁国府。立昀为皇子,即帝位,杨皇后给尊为皇太后、同听政。赵竑又升为少保,进封济王,并赐第湖州。

赵竑每天在京师临安,既危险又让人不好意思,所以农历九月,新皇帝以赵竑充任醴泉观使,令他到湖州的赐第去了。

就这样,政变完成了。

理宗登基传奇  (下)

十六 精兵二十万

事情到这地步,赵竑也就随遇而安,当不成皇帝,当济王也不错。可是有野心的人到处都有,就在湖州,有人看中这位前太子的身份,开始兴风作浪。

公元1225年初,即宋理宗宝庆元年的正月,湖州人潘壬与弟弟潘丙密谋,要拥立赵竑为帝。

赵竑听到这个消息,知道这种事做不得,否则性命不保,在潘壬率人来找他时,惊慌失措,躲在水沟里。潘壬等人找到他,拥至州府衙,黄袍加身,又弄得像赵匡胤似的。

赵竑不肯出演这种闹剧,号哭不止,只是身不由己了。他的头脑还不大清醒,心地又过于善良,向潘壬提出一个要求:

“事成之后,你们能够不伤害太后和皇上吗?”

这个要求谁都会答应,反正事成之后怎么样就由潘壬说了算。

于是打开军资库,搬出金帛银票犒赏军士,叫湖州守臣谢周卿率领所属一众官员入衙庆贺,并写了榜揭,贴在门口,历数史弥远废太子另立的罪名,最后写道:

“今领精兵二十万,水陆进讨。”

简直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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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客秦天锡

湖州哪来二十万精兵?到天亮一看,麇集的都是太湖的渔民和一些巡尉兵卒,满打满算也没有一百人。这么些人想要占山为王也嫌不够,想攻城拔地杀入京师,真的少了点。

赵竑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不足百人却号称二十万精兵的乌合之众,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成事的,立马翻脸,率领州兵讨伐这批叛逆,又派遣王元春飞马去向朝廷报告。他这个前太子,毕竟在朝廷权力斗争旋涡中长大,政治手腕要高明一些。

史弥远接报,命殿司将彭任带兵讨伐,兵到湖州,事情已经平息。

这只是南宋历史上的一个小小插曲,若非涉及赵竑,本来别说入正史,就是在笔记小说里一般也不会提上一笔。但对赵竑来说却是一件大事。因为它可能有两个作用:

一是提醒宋理宗和史弥远,还有个前任太子在,可以被别人利用作乱,如果不是潘壬,而是某个与史弥远不和的实力派将军带兵造反,师出既有名又有实,那就危险得很。

二是这事也给了他们一个除掉隐患的借口。

于是余天锡又登场了。史弥远以请医生给赵竑治病为名,派余天锡赴湖州。赵竑本来就没什么病,余天锡也没怎么拖泥带水,只说是皇帝的命令,逼赵竑在州府自缢而死。

这件事有很多人说是余天锡做的,还写进了历史书中。但有的史书说是他,有的史书说是史弥远之“客秦天锡”,是余是秦,总有一个是错的。如果一定要咬定是余天锡,疑点还是有的,因为那时他已经擢进士第,“立登要津”,当了官,已不是史弥远的“客”了。但他是史弥远的心腹,给派去做这件事,倒也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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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大结局

理宗当了41年皇帝,只比宋仁宗少一年。理宗也没有生儿子。当时和他一起到京城杭州的弟弟赵与芮倒有儿子,名叫赵禥,到7岁才会说话,后来,理宗死后,他当了10年皇帝,有名的好色。这就是宋度宗。

度宗死后两年,元军攻破临安,赵与芮和他的孙子恭帝被掳到大都,在那里生活了11年,于公元1287年过世,享年80岁。

话说史弥远为理宗立下这么大功劳,当然不用去琼崖,也不用去广东的新州或恩州了。

他当丞相已经17年,在理宗朝又当了9年,擅权用事。理宗也投桃报李,台谏论史弥远如何奸恶,始终不理;史弥远死后,对史弥远的子孙还是“既优既渥”,还给他制碑铭,题上“公忠翊运定策元勋”八个大字。

赵竑死于非命,舆论蜂起,史弥远全不理睬。《宋史》说:“济王不得其死,识者群起而论之,而弥远反用李知孝、梁成大等以为鹰犬,于是一时之君子贬窜斥逐,不遗余力云。”

余天锡的仕途也极为顺利,一路升官,到公元1238年,坐到了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的位子,封奉化郡公,授资政殿学士等,最后以观文殿学士退休。他的母亲也封为周楚国夫人,寿过九十,本来要在她生日那天拜余天锡为丞相的,但余天锡很可惜在淳祐元年十二月死掉了。理宗赠他少师,不久加太师,谥忠惠。

杨皇后不想政变,推三阻四一共阻了七回,没有能够阻止。杨家也没有“无噍类”,杨太后的侄孙杨镇,还当了驸马。

沂惠靖王的后嗣怎么办呢?理宗宝庆三年(1227年)十月,将赵希瞿的小儿子与奭,改赐名贵谦,授宜州观察使,继沂王后。

赵希瞿,也就是赵竑的父亲。

理宗登基传奇  (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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