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年初六，我正在吃早餐，大叔和小姑戴著口罩，扶著爺爺來家串門。
小姑說，93歲的爺爺在世的日子已不多了，來我家的路上，他用兩根柺杖支撐著走，踉踉蹌蹌，左右兩邊還得扶著。短短的一段路，平常只需三四分鐘的時間，可爺爺今日卻中途歇了七八次才到達家門口。
我泡了壺荊芥茶，加上白糖，遞給爺爺，趁熱，叫他飲下。
大叔小聲對我說：你爺爺可能是來“辭路”的。
以前我不知道“辭路”是啥意思，後來才知道，辭路，就是老人在即將離世時，內心有一份想念和牽掛，來與親人深情告白。
02
聽愛人說，奶奶去世的前兩天，她拄著柺杖，踉踉蹌蹌，一路歡喜似小孩走來，和她的兒媳婦、孫媳婦辭路。她與嬸孃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婆媳之間，對於過往的那些磕磕碰碰，掏心掏肺的拉家常中忘的一乾二淨，聊的甚歡。
那天晚上，奶奶待在我家，有一打沒一打的聊，說要和她的孫媳婦睡，令愛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俗話說：老小孩，人老了似小孩，有些言行難以理解。但愛人還是滿足奶奶的心願，為奶奶倒水洗臉、洗腳。在平常，奶奶來串門，叫她吃頓飯多坐一會兒，她都說不自在，要回去。
奶奶慈祥的說；自己老了，髒，不衛生，還是在自己家裡吃飯方便。
那一次，史無前例的一次，愛人陪著奶奶睡，奶奶帶著她身旁的曾孫子睡。四世同堂的幸福，讓左鄰右舍的人羨慕不已。過了兩天，奶奶就安祥的去世了，享年84歲。
03
這次，爺爺來我家串門，難道真的也是在向他的長孫、長孫媳婦及曾孫子辭路？
爺爺出生在中華民國16年（即1927年6月14日），今年93歲的他從沒打過針，如今面臨風燭殘年，身體的各個“零件”都已老化了，一身的疼痛令他寢食難安，他仍拒絕打針，就連給他買的感冒藥，都拒絕服飲。
塵世間，總有一些眷念的事物讓他心心念念，包括過往的那些悲歡離合。其實，很多很多的過往，我早已看得風輕雲淡，只是爺爺心裡一直放不下，依然嘮叨著過往的恩恩怨怨。
爺爺坐在椅子上，雙手各握著一根柺杖，時不時拉些家常，爾後又頭低垂頭，沒了往日的矍鑠精神。
爺爺這幾天都沒食慾，只吃一點點東西，身體消瘦，神情恍惚、沮喪，有些厭世，說尋死算了。小姑和小姑父發現爺爺口袋裡有一包老鼠藥，將它扔了，爺爺嘴裡一直怨氣沖天罵他倆不該扔了他的好東西，尤其是在他疼痛時，罵的更兇。
04
前些日，爺爺還能吃些米粉、餃子、粥之類的食物，這兩天，只喝點糖水養心。
我見爺爺今日讓人攙扶著能行走，出來曬曬太陽，話語也多，見他荊芥糖茶一杯接著一杯喝下去，看上去很精神還不錯，沒有身體不適的狀態。
爺爺一面喝茶一面聊他的過往，心情異常的平靜，對於死亡，他知足的說，自己活到93歲這個年紀，在方圓幾里村莊上的老人，已是屈指可數了，早已活的夠本了，死而無憾。
幾杯茶之後，我們扶著爺爺去後院曬太陽，見他精神狀態很不錯，我打開手機，讓爺爺在電話裡與過年沒回家留在廣東的二姑姑聊天，接著爺爺與表妹、堂妹視屏聊天，最後我又聯繫上小弟，讓爺爺和他的孫子對話……
每個親人都勸爺爺心換寬，好好活著，別想太多，人老了有個病痛是常事。
05
疫情依然在蔓延，每個人心裡都關注著病例是否在上升，不只是封城、封路、交通工具停運那麼簡單，相關部門已通知各鄉鎮：春節非常時期，不允許走親訪友參加聚會，不允許辦紅白喜事酒宴，就連放鞭炮、請洋鼓洋號表演節目全都取消……親人們個個安慰爺爺，在這個非常時期，要挺過去，堅持度過這個難關。紅白喜事都不給辦，90多歲的老人若去世，按家鄉習俗，要請客隆重辦酒席，披麻戴孝，穿紅衣服，披紅頭巾，如今趕上疫情非常時期，只能取消辦酒，一切從簡，請幾個親人和行殯的將棺材抬上山就完事了。勸說爺爺在這節骨上，千萬不要死。
06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誰也無法預料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就像這場來勢洶洶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襲來，讓這個春節佈滿陰霾。打電話給在深圳的表妹，讓她與爺爺對話，得知她感冒發燒，打了幾天針，依然不見好轉，心裡也很恐慌，擔心會被感染上。尤其是表妹的媽媽我二姑，在電話裡聲音都哽咽了，她想回來看望爺爺，但公交車等交通工具卻停運了，根本沒法回家。表妹生病住院，一家人都揪心，但願不是人們說的疫情感染，希望表妹早日康復。
昨天，一直在照顧爺爺的小姑對我說，她身體不適，喉嚨痛，聲音沙啞，這麼零距離照顧生病的爺爺，會不會被傳染上？
我勸小姑別杯弓蛇影，爺爺是年紀大了，身體不適屬正常，他沒接觸過任何外來人，怎麼會感染上病毒？小姑說自己身體虛弱，天天吃藥，實在支撐不了，不如請個人專門照顧爺爺。讓我們幾個照顧爺爺也不是辦法。
小姑還偷偷告訴我，我們村的阿發，他女婿年前一家四口從武漢回來探親，參加他姨丈的喬遷之喜宴席，結果被人舉報，抓去檢查，是否是新型冠狀病毒攜帶者……
07
朋友的妹妹原本是定在正月初十結婚，可是想到疫情非常時期，不能大擺酒席，於是向男方提出取消婚期，等疫情爆發期過後穩定下來，才另選一個良辰吉日舉行婚禮。可男方的父母卻不同意，說彩禮錢都給了，結婚請帖都發放了，沒必要取消掉另更改婚禮日期。關於這婚結還是不結，雙方都不肯讓步。
2020年這個春節，因新型冠狀病毒襲來，註定有太多心塞的故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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