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8 作為佛弟子,必須要有擔當精神,有忍辱精神

編者按:有著“經中之王”之稱的《金剛經》,屬於般若類經典。《金剛經》與種族、年齡、性別、愛好、職業沒有任何關係,尤其與信仰沒有任何關係,它超越了信仰,不是佛教宗教信仰者的專屬。它是哲學經典、修行經典、智慧經典,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學習《金剛經》並從中汲取人生的智慧。

2012年,潘麟先生在淨土宗祖庭終南山香積古寺,講授千古第一經《金剛經》。《到彼岸賞月——〈金剛經〉的智慧》一書即由先生此次授課錄音整理而成。本書內容深入淺出,首次從生命科學角度,引領讀者直探《金剛經》之本義,重新認識東方文化的內涵與本質。2017年1月,此書由五洲傳播出版社出版。

《到彼岸賞月——〈金剛經〉的智慧》正在“生命與國學”頭條號專欄連載中,敬請關注。

第十四品 離相寂滅分

作為佛弟子,必須要有擔當精神,有忍辱精神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說如是甚深經典,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淨,則生實相。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實相者,則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何以故?須菩提,如來說第一波羅密,即非第一波羅密,是名第一波羅密。須菩提,忍辱波羅密,如來說非忍辱波羅密。何以故?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節節支解時,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應生嗔恨。須菩提,又念過去於五百世,作忍辱仙人,於爾所世,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則為非住。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佈施’。須菩提,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應如是佈施。如來說一切諸相,即是非相;又說一切眾生,則非眾生。須菩提,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須菩提,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須菩提,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佈施,如人入暗,則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佈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須菩提,當來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則為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

“離相寂滅分”之“離相”,就是超越一切外相——人相、我相、眾生相、壽者相。離開四相即獲得寂滅。“寂滅”是佛性的特徵(佛性有極樂、空性、智慧、光明、寂滅等特徵)之一。寂為寂靜的簡稱,即寂然不動、如如不動之義;滅是滅除的簡稱,滅除眾苦,但有諸樂。我們一旦證入佛性,與佛性融為一體,佛性就會給我們帶來極度的快樂,簡稱“極樂”。從此沒有了痛苦,我們平常遇到的生老病死這些苦全部消失。那麼寂滅怎麼獲得呢?是通過離相(超越諸相)而獲得。

“爾時,須菩提聞說是經,深解義趣,涕淚悲泣。”須菩提明白了《金剛經》之深意(即超越一切)後,心開意解,深受感動,感動得痛哭流涕。這就證明,佛陀的弟子是真心向往佛法的,否則他不會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笑聲可以偽裝,眼淚卻不能欺騙)。在佛陀的循循善誘下,他真切地理解了《金剛經》之義趣。由衷地讚美佛陀說:“希有,世尊!”——萬世之尊果然是名不虛傳,就這樣幾句話就讓我深解空義,明心見性,實在是稀有呀!從中可以看出佛陀特別善於教導眾生,不愧為三界無上之導師。

“佛說如是甚深經典”,這部經典之深奧玄妙,可以引領我們直達成佛之境,是究竟之經、終極之教。“我從昔來所得慧眼,未曾得聞如是之經”,“慧眼”即學問與見地之義。須菩提說自己也接觸過許多經典(在此之前,須菩提也聽過一些經典,多多少少有一些學識與見地等造詣,故他被佛陀稱讚為“解空第一”,讚美為“第一離欲大阿羅漢”),但那些經典比起這部《金剛經》,簡直就是螢火蟲相比於太陽,此前他聞所未聞。

“世尊!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信心清淨,則生實相。”信,即相信,真實之信、清淨之信、無我之信,金剛般不可動搖之信,是“深解義趣”之信,不是迷信盲目之信。你若真的相信,就不會有雜念,不會有懷疑,內心沒有衝突,心自然就清淨了。信心不僅能讓我們清淨,還能讓我們生實相。實相就是存在和生命之真相,亦即“我法皆空”的空相。空相即實相。生實相不是誕生一個實相,而是實相本來就在那裡。證入和了悟實相的過程,就是覺醒開悟的過程。在此過程中,有的人只見到一部分空性就成為了羅漢,有的人見到更大一些的空性而成為菩薩,一直到證入最後圓滿的空性而成為佛(佛性就是徹知萬物所有的空性)。所以,對大多數人而言,空性特別難以證入,是要一點點證得,並非一蹴而就的;對少數人而言,則是當下證得,這叫頓悟。但頓悟的人畢竟是少數,而多數人是漸悟,一步步地認識更深的、更多的空性,最後把所有的空性洞察無餘。“則生實相”是說不管此人見到了多少實相,哪怕一點點的實相,你就“當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了!

須菩提怕生誤會,又向世尊解釋說:“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須菩提已經掌握了佛陀講法一立即破的特點。如果不破,大家就執著於這個實相的名詞術語了,又有所住而生出了煩惱心、生死心等等。因此,須菩提說,實相不是什麼相,只是如來假說的一個名字而已,“如筏喻者”。

“世尊!我今得聞如是經典,信解受持不足為難。若當來世,後五百歲,其有眾生,得聞是經,信解受持,是人則為第一希有。”意思是在正法時代有人信受此經典不足為奇,但在末法時代,時事混亂,正見傾覆,各種學說風起雲湧、真真假假、難以辨別,在這種情況下有人聽聞此經即信之,實為難得,故曰“第一希有”。不僅僅是稀有,而且還是第一稀有,是所有奇蹟中最大的奇蹟,所有不可思議中最大的不可思議!他居然把這麼難理解的教導理解了,相信了。

“何以故?此人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離一切諸相,則名諸佛。”若非如此,他就不可能相信這個經典;或者即便相信,也是半疑半信,或是假信,不可能是真信。真信就是他親自證到了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真正證到了實相——無為之相,他就不會再懷疑了。就像基督徒見到了上帝一樣,哪怕只是一眼,他就會真實地相信上帝的存在,你讓他再去懷疑,他也做不到了。同樣的道理,此人若親自見到了實相,他就會相信《金剛經》的教導是真實不虛的,就不會再存在任何疑惑和猜忌。

“所以者何?”——這又來了一個大轉折,看得出來是一破就立,一立就破。剛才不是提出來“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嗎?須菩提又開始破這個概念:我相,即是非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是非相。這裡有一個遞進關係:從一開始要求我們不要有人相、我相、眾生相、壽者相(這個要求帶有一定的人為和強制色彩),到此段告訴我們,你本來就沒有四相(你以為你有一個我相,其實你沒有我相;你以為你有一個眾生相,其實你沒有眾生相;你以為你有一個壽者相,其實你沒有壽者相……)——不是要求你沒有以後才沒有的。能發現這兩句話的差別嗎?一個是我讓它沒有,一個是本來它就沒有。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和境界。比如說,我把一個人殺了,從此這個人就不存在了;另一種情況是,這個人壓根就沒出生過,根本就沒存在過。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不是我要讓這個世界空掉,而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空的;不是我要去“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而是這些相本來就是不存在的。你看,這個差別是多麼巨大!不是我要禪定,我本來就在禪定中;不是我要修行,我本來就在修行中;不是我要解脫,我本來就在解脫中……就如佛經裡說的“一切現成”,又如六祖慧能大師所說的“何期自性,本自具足”。

佛性不是修出來的,佛性本來就有,你只要去發現,不用去修行。這個世界就沒有修行,說修行就如頭上安頭、畫蛇添足。一切都在那裡,為什麼要修行呢?春來草自生,冬至雪自來。一切皆是本自具足,一切本自現成,一切皆是本來圓滿,不假修行後而有。不是我們經過修行以後就沒有我相、人相了,而是它們本來就不存在,是我們無中生有,非要造出個我相、人相來,所以就有了你我之分,才會爭來鬥去。

幾千年來,人類之所以處在混亂的戰爭中,都是因為有我相、有人相的緣故。如果沒有我相、人相等,何來爭鬥?沒有爭鬥,沒有衝突,到處一片和平,世界才能真正地安靜下來。現在這個世界如此之噪雜,到處是爭鬥,到處是戰場——家庭是戰場,單位是戰場,社會也是戰場。現在,我們終於醒來,又恢復到無我相、無人相中去。所以,不是我要無我相,而是無我相要無“我”;不是我要無人相,而是無人相要無“我”。將有為法與無為法區分開來非常重要。“我要修行”是有為法,“修行修我”是無為法;“我要成佛”是有為法,“佛要成我”是無為法。如此可舉一反三。

“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這是《金剛經》的又一名句。“離一切諸相”就是離四相,徹底遠離四相。人相、我相等四相偏於主觀相,也可在四相後面再加一相——三千大千世界相,因為三千大千世界相是客觀相。主體與客體世界(能與所)同時超越,就能離一切相,“即名諸佛”。

佛告須菩提:“如是,如是!若復有人,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這句話非常重要。“如是”就是正如你前面所說的這樣。佛陀肯定了須菩提所說的“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的見地後,佛又說“若復有人,得聞是經”,就是假設有人聽聞了這部《金剛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他能做到不驚訝、不恐怖、不退縮,這樣的人真是極其稀有啊!學習《金剛經》,有幾人可以做到不驚不怖不畏呢?好難呀!什麼都沒有了,一切都空掉了,他竟然還能做到不驚不怖不畏!

作為佛弟子,必須要有擔當精神,有忍辱精神

不僅學習《金剛經》不易,講解《金剛經》也非常之難,要想把《金剛經》的精神、性格講出來,講經之人需有大無畏的精神。因為講經者要把牽扯到的問題一律絕不留情地摧破,這對於執著心強的眾生來說,簡直要了他的命。想想看,你將他幾十年來的執著心連根拔除,他沒有主心骨了,能不跟你拼命嗎?因為《金剛經》就是“剝皮經”,講此經就是要把人們賴以生存的所有面具、所有遮擋、所有執著、所有虛榮等一律無情地剝除,一律無情地摧毀。佛陀開始在皮膚上剝幾層的時候,聽者勉強還能接受,再往深處剝,見血見肉見內臟的時候,聽者還能忍受嗎?忍受不了就走了。這時你還能講下去嗎?因此,講此經者是要有無畏之勇氣的,聽《金剛經》者也非凡人,面對一切皆空時,面對將自我逼到死角而無路可逃,不得不將其醜陋盡數暴露之時,能做到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稀有啊!

多部經典都有這樣的記載,弟子們經常想請世尊講法,但世尊不講,最後佛陀說:“為什麼我不想說法呢?因為一旦我乘性而談,直指人心,說出生命的真相——空性,那些智小根劣之人,就會驚恐怖畏,以致癲狂。為了不讓你們至此,我還是少說幾句吧。”——說出真相需要莫大的勇氣,接受真相同樣需要堅強的意志。故佛家有言:學佛乃大丈夫事,非帝王將相所能為。帝王將相算什麼?能超越帝王將相者,方是大丈夫行徑。看我佛祖,出身帝王之家,以太子之尊,說放下就放下,說超越就超越了。惟有如是之大丈夫氣魄者,才能成就無上佛果,才能與《金剛經》之旨趣相應、相合、相通。

佛家有言:寧可將身下地獄,不將佛法送人情。講法不留情,留情不講法。但在這個時代真正不留情地講法,是很難遵守的。真正的講法就是不給你任何一個退路。自我非常地狡猾,如同《西遊記》裡的各路妖精,特別像白骨精,能以不同的形象示人,能以不同的身份迷惑人。只要給自我一點點縫隙,它就會迅速溜走,一定要把它能溜走的可能性全部封死,再拿著照妖鏡照著它,它才能現出原形。當你們瞭解的人和事越來越多,就會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自我”是多麼地狡猾,非常難以對付。需要不斷地變化新招去圍剿自我,消滅自我。有些方法非常高明,但用的時間久了,自我就開始熟悉這些方法了,這些方法就不再有效了,那麼就要創造新的方法去對付它。

這就是人類永恆的戰爭——真善美與假醜惡的戰爭。只要有人類在,有人生在,彼此之間的纏鬥就不會停止!自我代表著假醜惡,無我之佛性化身為真善美。它們之間的纏鬥隨著歷史的發展不斷地升級,不斷地複雜化,不斷地變化著新方式。但不管怎麼變化都是戰爭,無論對個人還是對社會來說,這都是一場悲劇,更是一個無奈。這是人類永恆的悖論,誰也逃不過這個怪圈。當我們某日逃出這個怪圈後,就會發現這只不過是一場夢幻、一場遊戲而已。但是這種話不是輕易說的,必須經過一番血淚史,經過一番生死之搏,最後你才會灑然一笑:所有這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而已!這就是所謂的“成佛”,所謂的“覺醒”。但有時候又是那麼的容易,向上一躍就能從這種種的纏鬥中走出來,從自我的怪圈中走出來。因此,說簡單也很簡單,說難也真的很難!

經過了數十年的尋尋覓覓,數十年的辛苦努力後,再來理解這段經文:“得聞是經,不驚、不怖、不畏,當知是人甚為希有!”不由得生出許多的感慨來。多數人沒有辦法接受般若經,他們總是找出很多個理由來逃避這種空理。這些人對般若經的情感很複雜:一方面強烈地憧憬著般若智慧所帶來的清涼世界;一方面又葉公好龍者居多,不願切實地做到無人相、無我相,做不到不驚、不怖、不畏,不敢把自己空掉,不敢讓自己徹底地死掉。

“何以故?須菩提。如來說第一波羅密,即非第一波羅密,是名第一波羅密。”什麼叫“第一波羅密”?是指不假次第,不假造作,直指佛性。其他波羅密(到達解脫的彼岸)都需要經過一定的修行、經過一定的次第才能到達彼岸,好比是游泳或乘船,再快都需要一個過程。唯有第一波羅密是當下頓悟,不假次第。《金剛經》就是第一波羅密,《金剛經》裡面有三四處四句偈,每一個四句偈足以讓你當下成佛。不是說這些四句偈你都要學,而是隨便拿出一個,你真正吃透了,就能不假次第當下成佛,這就叫第一波羅密。

“第一波羅密,即非第一波羅密,是名第一波羅密。”這是《金剛經》的語句特點,也是整個佛法中般若類經典的特色:隨立隨破,邊立邊破。破就是超越和無執,包括四句偈也要超越,不是說讓你執著於四句偈,否則又著了法相了,所以要邊立邊破,剛立第一波羅密,就趕緊破掉,即非第一波羅密,故“是名第一波羅密”。

“須菩提,忍辱波羅密,如來說非忍辱波羅密,是名忍辱波羅密。何以故?須菩提,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之前的經文一直討論的是佈施波羅密和般若波羅密,現在開始討論六波羅密(六度)的另一個波羅密——忍辱波羅密,即對各類苦難與責任要有堅定的擔當。身體受苦我忍著,就是對身體的擔當;我為人類而受苦,實際上就是我將人類的苦痛擔當起來。不管是身體的問題、家庭的問題,還是社會的問題,總之,哪裡有苦難就在哪裡擔當起來,這就叫修行忍辱波羅密。

作為佛弟子,必須要有擔當精神,有忍辱精神

作為菩薩和佛弟子,必須要有擔當精神,就是要有忍辱精神。遇到困難,主動迎難而上,自己的困難自己擔當著,別人的困難自己也擔當著。對菩薩來說,我的痛苦是我的,你的痛苦也是我的,這就叫擔當。那麼菩薩要修的忍辱行,就是擔當一切苦難,乃至六道中的苦難全部擔當起來,絕不推辭,絕不迴避。如果一遇到困難就躲閃,那就不是菩薩。

忍辱的同時也存在一個問題:是否有忍辱相。菩薩應該是一邊忍辱,一邊無忍辱相。就好比有的男人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重擔,但他從不說,默默無聞地擔負起一切;還有的男人雖然是挑起了家庭的重擔,但他不停地說自己有多苦,這樣的人則不名菩薩。因為前者擔當,但沒有自己正在擔當的意識,擔當重任卻沒有任何怨言,更不覺其苦。當別人都說“你很苦”,他說“我沒有感到苦呀,我以苦為樂”,這樣的人才是真菩薩,這就是“忍辱波羅密,如來說非忍辱波羅密”。

佛陀舉了一個他還沒成佛前的例子。佛陀於過去世為忍辱仙人時,有一個叫歌利王(歌利王這個名字只在《金剛經》中出現過,在印度或其他國家的歷史中從無相關記載,很可能是一個傳說和神話人物)的國王暴戾無道。一日,歌利王率宮女出遊,遇忍辱仙人(即釋迦佛之前世)於樹下坐禪,隨從的妃子侍女們紛紛捨棄歌利王,而至忍辱仙人處聽法。歌利王醋意大發,生起惡念,他走到忍辱仙人面前問:“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忍辱仙人說:“我是一個修行人,在修忍辱行。”國王說:“好!既然你在修忍辱行,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忍到什麼程度。”忍辱仙人說:“可以。”於是國王命令手下人將忍辱仙人捆綁起來,用刀開始切割他的身體,而忍辱仙人依然泰然受之,沒有分別心、嗔恨心。故而有了這句“如我昔為歌利王割截身體,我於爾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當佛陀的前世——忍辱仙人被割截身體幾至於喪命時,歌利王問他:“你還能忍辱嗎?有沒有對我生起嗔恨心?”忍辱仙人答道:“大王,我對你始終沒有生起一丁點嗔恨之心。如我生起了嗔恨心,我將即刻死去。如我沒有生起嗔恨之心,我將獲得恢復。”說完,忍辱仙人的身體不可思議地恢復如初了。

佛陀用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如果在生死之間你能做到無四相,那才是真的無四相。平日走在大街上,你做到了無眾生相,一旦有個人踩到你的腳了,你立即叫道:“他媽的,誰踩我腳了?”面對生死,凡人肯定這樣想:我恨死歌利王了,我又沒招惹你,我在林中獨自修行,你卻將我千刀萬剮,我恨你生生世世!但佛陀沒有這樣想,沒有嗔恨心,真正做到了無四相。

佛陀緊接著又舉一個例子:“過去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仙人不僅中國有,印度也有,大量的瑜伽行者修行的結果是成為一個仙人。仙人有智慧,有神通,也有三十二相,但他們又沒有超越六道,因為仍然沒有達到無我。只是他們的那個“我”與凡夫的“我”不一樣:凡夫的我執、我念是“粗重之我”,一眼就能發現;仙人的“我”是“深細之我”,除非有很深的洞察力,否則一般不易發現。只要有“我”在,就有六道在,六道就是自我化現出來的。自我展開來,就是六道;六道收回來,就是自我。但因為他們與六道中的人又不一樣,所以專門開闢了一道,名曰“仙道”。

現在的印度,修仙道的人還是有很多,他們以苦行為生,被稱為“瑜伽苦行者”。我曾經接觸過不少這樣的苦行者,經仔細觀察便可發現,他們或許有一點小智慧,但仍然有深細的自我存在,仍然有微妙的我執與法執存在,尚未開悟,至少沒有像釋迦牟尼一樣大徹大悟。他們也被人們稱為“聖人”,表面看上去他們很無我,很無私,但這帶有相當的欺騙性,他們在無我之中有一些我,無私之中有一些私,這些人就是佛經中所說的“忍辱仙人”。佛陀前世在修忍辱波羅密時,與別的苦行者們都不一樣,別的苦行者仍然有深細的自我存在,仍然有微妙的我執與法執存在,但佛陀成功地超越了這些,真正地做到了無四相,並例舉“歌利王割截身體”為證。

中國道家的仙人與印度的仙人也很類似,很多人修行就是不能超越六道,有的是修行方法的問題,更多的還是因為不徹底不究竟的理論或經典帶來的見地不通透、不圓滿之故。那些經論只是將他們的自我隱藏得更深更細,而不能像《金剛經》這樣,把他們最後一絲法執、我執連根摧毀,一併超越。只有佛陀才能有這樣的大智慧和大手筆,但釋迦牟尼的智慧不是一蹴而就的,在成佛前也做了五百世的忍辱仙人。那時的他與那些瑜伽苦行者是同一個檔次,別人可能只做到80%-90%,而釋迦牟尼比其他人做得更徹底、更純粹。

“是故須菩提,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即為非住。是故佛說:‘菩薩心不應住色佈施。’須菩提,菩薩為利益一切眾生,應如是佈施。”“應生無所住心”,就是前面所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住即執著、糾纏。當你悟透佛理後,就發現萬事皆空,何來執著?當你不再有執著時,你的佛性會自然呈現。眾生在無執著中強生執著,但你所依靠的都是靠不住的:你貪戀你的身體,身體會老朽;你貪戀你的美貌,終有一天會人老珠黃;你依靠你的心靈,心靈在死亡後就消失了。這個世界中,唯一牢靠的、堅固的就是佛性,其他都是無常的。凡夫就愚昧在這裡:想住,但住不了。

“須菩提,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這句話多少有點發誓的意思,就是說“你們相信我吧,我不說假話,我說的都是真的!”

“真語者”就是如來以他真實的洞見、真實的佛性而說一切話。

“實語者”是指不說閒語,不說虛話,不說無用的話,句句是實在的話。

“如語者”是如其所是而語之,就是說釋迦牟尼是真理的化身,他看到什麼真相就說什麼真相,不會違背自己的如實見聞而迎合眾生。通俗地說就是,如來絕不向世俗低頭,更不會曲學阿世。

作為佛弟子,必須要有擔當精神,有忍辱精神

《到彼岸賞月——〈金剛經〉的智慧》的作者:潘麟先生

一般的人根據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情況做一些調整,乃至於曲學阿世,包括著名的學者也不免落入此俗套中。但佛陀不是,佛陀在開悟後49年的講法中,從未說過一句曲學阿世之話,這就叫“如語者”。能做到絕不向世俗低頭這一點十分困難,就像耶穌,因為堅持如語,不向人類低頭而被釘死在了十字架上。人類說“你只要不再說那些妖言惑眾的話,就放過你”,耶穌沒有屈服,英勇就義。如果換成佛陀呢,佛陀肯定也會這樣做。不讓我說話可以,但是隻要我說話一定是遵照我所見所聞,一定堅持如其所是。除了耶穌,人類歷史上還有很多人因堅持如語也付出生命的代價。如果這些人要有點我相,有點私心,就不會做到“如語者”了,就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人很難做到“如語者”,一個“如語者”要像佛陀或耶穌一樣,打死都要說真話,寧願死都不會背叛自己的良知,所以能做到“如語者”,絕非常人。

“不誑語者”,就是不說欺騙的話。

“不異語者”,就是每句話都自然地合乎邏輯,合乎道理,不會前後衝突,左右矛盾。釋迦牟尼無論什麼時候說的話都是“吾道一以貫之”,沒有矛盾衝突,一順而下,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合乎邏輯。只有成佛後順佛性而談才能做到這樣,若順著個人的私見而談,是不可能沒有衝突的,只是衝突大小的程度不同而已,沒有絕對的“不異語者”。若要做到絕對“不異語者”,必須句句發自佛性,源自般若,來自先天本性,而非發自後天的個人思想、個人主見。

“須菩提,如來所得法,此法無實無虛。”這也是破執著的。無實就是虛的,無虛就是實的。無實無虛,從字面上也可以理解成不真不假。這還是為了達到不執著。如果這個法是實在的,就容易生執著了,如果是非實的,那如來講法幹什麼,講法就沒有什麼意思。既有法可學,又不能執著於法,故佛陀說“此法無實無虛”。“如來所得法”是得什麼?是得當年在燃燈佛面前所得法的特徵——無實無虛。

“須菩提,若菩薩心住於法而行佈施,如人入暗,則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佈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如果菩薩心以有形法、有為法而行佈施,“如人入暗,即無所見”,就會像人進入暗室,什麼也看不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佈施”,如果菩薩心不住一切色法、無為法而行佈施,則“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猶如一個人行走在陽光之下,所有一切皆可以朗朗分明!

“須菩提,當來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於此經受持讀誦,即為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當來之世”,就是後世,包括我們現在這個時間段內的所有眾生,當然也包括你我在內。“能於此經受持讀誦”,會有什麼收穫呢?“如來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見是人,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這些功德和成就,是不是佛陀創造出來的呢?或佛陀給予我們的呢?不是的。佛陀只是生命真理的發現者,不是真理的創造者。真理本來就有,不增不減,不來不去,如如不動,超越而獨存,此真理在佛家被看待成內涵三大主要屬性——空性、光明和慈悲,簡稱空、明、悲。空性是其體,光明是其相,大悲是其用。無為而超越,謂之空性;含攝萬有一切而徹知其存在之全部真相而不迷,謂之光明;因知萬有同根而興同體之博愛,化物訓民,成就涅槃,共赴解脫,謂之大悲。空、明、悲,合而稱之,曰佛性,曰般若。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其“之”即是生命真理(佛性、般若)之義。誰合乎生命內涵之屬性而行之,“皆得成就無量無邊功德”,無人可以例外的,佛陀也不能更改之,他也必須順應之。

潘麟先生《到彼岸賞月——〈金剛經〉的智慧》連載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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