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1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白鹿原》裡描繪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在這片古原上不斷肆虐著、蔓延著,陳忠實在開篇是這樣子寫道的:“白鹿原又一次陷入毀滅性的災難之中。”自然,“瘟疫”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隨之,露出了白鹿原上的人之“眾生相”,姿態各異:執意留下共渡難關的白妻“仙草”、眾人跪拜蕩婦“田小娥”以求不沾染瘟疫、“洋貨”鹿子霖撒石灰消毒、族長白嘉軒怒斥惡鬼、朱先生建議寶塔鎮妖邪……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白鹿原》眾人劇照

但,我認為這一場“瘟疫”其實是作者精心安排的“鬧劇”——故事說這場瘟疫悄是無聲息到來的,以白家長工鹿三的妻子“鹿惠氏”開始,接著是白鹿村人一個接著一個死亡,幾乎家家都死了親人,所有人都在算著誰家沒死人,最終,忌妒的議論落在“祖蔭厚實的財東人旺家盛”的白嘉軒家、鹿子霖家。這之後,白嘉軒也死了妻子“仙草”,緊接著上演了一場鎮壓“瘟疫源頭”田小娥鬼魂的“鬧劇”,瘟疫方才解除。但有意思的是,撒了生石灰消毒的鹿子霖家始終沒有提及死人!

我們知道,《白鹿原》始終是一部具有“現代性”的小說,陳忠實還原到“白鹿村人”的視角去看待無常的人生、歷史歲月的動盪,目的在於從“非歷史化”(跳出階級對壘的歷史結論,且不停留在表面現象)的敘述中重新感受歷史、民族的變遷。所以,《白鹿原》的視角落在了“寶塔鎮妖邪”的迷信手段,而對“科學消毒”則一筆帶過,也因此,筆者看到了的是傳統精神駐紮的“仁義白鹿村”面對瘟疫恐慌下的虛弱無力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白鹿原》手稿

請看以下分析——

先線索梳理:“瘟疫”源頭為何是被妖魔化的女子形象“田小娥”?

在《白鹿原》這部書中“田小娥”是為整個白鹿村人所唾棄的“爛貨女人”:不守婦道、壞了別人家庭、丈夫黑娃畏罪逃命等等,而在白鹿村“仁義之碑”壓迫下的她又是“悲劇性”的——做了“小”葬送了愛情、愛上了黑娃成了“不道德”的人、丈夫逃難一個人無助在家、被鹿子霖乘虛而入、被鹿子霖當做報復白嘉軒的工具……最終,以“親翁殺媳”的結局收尾——傳統理念的捍衛者“鹿三”(田小娥是他媳婦)用梭標鋼刃刺死了她。所以,對於“田小娥”這一女性形象,我們首先需要明瞭她是“封建倫理傳統”下的受害者,才能理清楚平凡女子“田小娥”淪為“瘟疫”根源的線索。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電影“田小娥”扮演者


我私下以為,“田小娥”這一女子形象被妖魔化為“瘟疫源頭”,實則是“親翁殺媳”這一悲劇意蘊的延伸——

首先,在小說中“田小娥”的陰魂不散,更多是封建愚昧迷信下的愧疚。原文是這樣子的:

1、鹿三女人“鹿惠氏”是傳統婦道人家,迷信的人的她臨死前,以婆婆的身份生出幻覺,見到既愧疚、又鄙夷的“田小娥”,人之常情。卻傳達給了兇手“鹿三”:

“是你吧黑娃媳婦戳死的咧?”鹿三大吃一驚愣在炕上。鹿惠氏不等他回答,又接著說:“你拿梭鏢頭戳的,是從後心戳進去的。”她肯定無疑的語氣……

2、白嘉軒女人“仙草”由於白鹿主僕和睦的緣故,將鹿三看成親人,迷信的她死前也是如此,將故事傳達給了白嘉軒,為後來白嘉軒篤定田小娥作怪,“驅鬼”埋下了伏筆:

“相見的親人一個也見不著,不想見的人可自個兒創上門來了咧!”仙草噌地一下霍開了被子坐了起來,口齒清晰地嘟噥著。……(白嘉軒)“哪個討厭鬼闖上門來咧?”仙草直著嗓子說:“小娥嘛!黑娃那個爛髒媳婦嘛!一進院子就脫了讓我看他的傷口……”

古代有傳統思想“人之將死 ,其言也哀”,也就不難理解了。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其次,旁人尚若如此,親手殺死田小娥的“兇手”鹿三,其實自己也壓抑成一個“悲劇”:癲狂了。原文列舉如下:

(鹿三)向圍在馬號裡和曬土場的男女老少說:“我到白鹿原惹了誰了?……我不好,我不乾淨,說到底我是個婊子。可黑娃不嫌棄我,我跟黑娃過月……”

諸如如此類片段過多,不便引述,但是我總結了下:鹿三從自己瘋癲——向大夥說——再道出瘟疫是田小娥引起的。其實反映出了他殺人後的壓抑、又覺得自己殺一個“婊子”是守護著了“仁義”傳統的理直氣壯的宣洩、複雜心理。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鹿三一輩子的榮譽:代替白嘉軒帶頭“交農”


鹿三親手釀造了一個悲劇,自己也成了一個悲劇。“瘟疫”是“田小娥”造成的,被妖魔化的女子,更揭示出這個悲劇的根源:乃是鹿三生長在白鹿原這片“仁義”之鄉所根深蒂固的“三綱五常”,其他人和鹿三都是一樣的,是“兇手”,是迫害者。

這是一場“鬧劇”:崇高的儒家精神和鬼神迷信的可笑共舞,是“精神王朝”的虛弱不堪

我以為《白鹿原》在還原了半世紀以來民族的生存原貌之外,也被包含著了作者陳忠實自己深沉的思考,小說不單隻為敘寫這場“瘟疫”到來“眾生相”(理清楚書中沒有直接表明的“瘟疫源頭”根源問題之後就好理解了),也包含著關於“仁義之鄉”白鹿原看似牢固的“精神王朝”的思索——

它是一幅複雜的人際關係圖,以“瘟疫”帶來的恐慌,讓“人性”無所遮掩

1、白鹿原“智者”形象的崩塌:小說《白鹿原》中是一個民風淳樸、耕讀傳家的古原,這裡人若是有聲望,必然是日積月累的,小說中有有大智慧的儒生朱先生、治料疑難雜症的中醫冷先生、處理村子矛盾的族長白嘉軒……他們能代表白鹿原的底蘊。而他們在這次“瘟疫”中顯示出來的視野的侷限,也露出封“建傳統所存在束縛性”這一馬腳。

小說中朱先生是儒家思想代表下的“聖人”,他淡泊名利、知識淵博,在耕讀傳家的白鹿原上享有美名,小說順著“白鹿原村民的視角”——在白嘉軒前往白鹿書院找朱先生求助的時候,朱先生以“寶塔鎮妖邪”方式建議,白鹿原所信奉的深不可測的儒家的智慧,也還終究還是如眾人一般,迷信而愚不可及。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白鹿原》的書生形象


小說的中冷先生被塑造成能“活死人”良醫,性格冷冷的,能醫就醫,不能則一句判生死,在瘟疫到來的時候,一向權威的冷先生,其實他身上的神聖光環已經逐漸褪色了:他不能即使察覺瘟疫的到來,將自己無法治療大面積的出現的病人歸咎於“邪氣”,尤其是對於鹿子霖撒石灰消毒的嗤之以鼻——醫人無數的“扁鵲”也不過是故步自封,穩著自己德高望重的姿態,一味排斥他的平凡人。他是儒家精神王朝空洞、自我感動的典型體現

……(不一一不列舉了)

結論:白鹿原一個個能彰顯傳統思想之底蘊的人,在小說《白鹿原》中以“村人”的尋常視角,做出了一個個看似理智,實則毫無根據的荒唐之舉,和鹿子霖的石灰消毒鮮明對比之下,白鹿原“精神王朝”那種自我陶醉的弊端,一一顯露出來。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2、來自道德制高點的“譴責”的滑稽、可笑:小說《白鹿原》的高潮無疑是在白嘉軒和被“田小娥”附身的的鹿三(其實是發了瘋的鹿三)的幾番對峙。在這裡,我看到了一個問題的兩面性——其一,果敢、不屈、精明、堅毅的儒家理想精神的體現。在面對鹿三多次被“鬼”附身,白嘉軒也沒有逃出迷信愚昧,但是依然義正言辭和“田小娥”(也就是鹿三)對峙:“閻王真要說你這個婊子在陽間拉漢賣身做得對,我跟你到陰家去打官司……”,即使面對鹿三發瘋也是一步一步採取措施,面對村民為“罪人”修廟,毅然阻攔。這都是理想品質的體現。但是,也就是其二,封建傳統思想的腳下是毫無根基浮草:白嘉軒似乎阻止了“瘟疫”,這是小說視角帶來的“欺騙”,從鹿子霖散石灰看出,真正擊退瘟疫的,不是呵退、鎮壓田小娥的白嘉軒,而是季節下自己退去的“瘟疫”。看似驚心動魄的鬥爭,彰顯崇高的人格做出的鬥爭,其實又是多麼毫無意義、可笑

面對“瘟疫”肆虐的白鹿原,白嘉軒他們是怎麼面對的?

白嘉軒

3、厚德淳樸的白鹿原村民空洞的精神世界:小說《白鹿原》對於“瘟疫”這場災難的到來,最值得注意便是就是群眾在恐慌中的“真實面目”——在封建傳統“以夫為天”的理念下,“仙草”對白嘉軒說出了“我比你還貴重嗎”“我說我先走了好,我走了就替下你”這樣子可敬、可憐的話,

其實沒有愚昧的思想,也不至於死去;在村民得之田小娥是罪魁禍首的時候,一個又一個為求自保,拋棄了白鹿原所推崇的“仁義”,為鬼魅點起了香火,從中可見儒家理想化思想下教化的人們,看似無比正義凜然,實則不過是喪失了自由天性、經不住考驗的人。這個“精神王朝”仁義之鄉白鹿原,看似有百年沉澱,實則不過一觸就破

筆者以為,《白鹿原》中的這場“瘟疫”啊,當真是了不起的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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