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7 散文|父親當年爆米花

散文|父親當年爆米花

上世紀50年代初期,新中國成立不久,我父親臉朝黃土背朝天,一年到頭收入不多,因此不斷尋找生錢之道。1954年,我父親聽說浦江傅宅有一村民買了一臺爆米花的機器,可以把大米、玉米等加工成孩子們非常喜愛的米花,通過這種加工方式,增加一點收入,於是我父親多方籌借了80多元錢,從杭州購回一臺爆米花機,並挑著擔子親自到十公里外的傅宅去拜師學藝。學成歸來後,馬上投入到那新奇而又有趣的爆米花加工中去。

鄉村的冬天是安靜而悠閒的,臘月時,我父親與我叔合作,外出加工。那時爆一鍋米花的費用是一角錢,將所得款項分成三股,人和機器各得一份。

散文|父親當年爆米花

當時小孩的零食奇缺,爆米花手藝人是最受孩童們歡迎的。父親每天挑著50多公斤重的擔子,走街串巷,早出晚歸,擔子的一頭是爆米花的機器,另一頭是鼓風用的風箱,另外還隨身攜帶著雨傘、炊具等。後來由於“大辦鋼鐵”運動,繼而又是“三年自然災害”,農村根本無糧可餘,爆米花加工一度中斷,到了1960年我父親只得把爆米機賤賣了。

1962年,我父親從報紙上獲悉,金華有爆米機出售,又想重操舊業,先匯去了10元錢定金,得到迴音後再匯去貨款,不久後貨物運到。請木匠做好一隻風箱,準備好一切後,再度與我叔攜手合作。一年後,各立門戶,父親獨立操作,帶上我姐作為幫手。

說起爆米花,其實是一項非常辛苦的行業,一天到晚彎著腰,蹲在爐旁,一手拉著風箱,另一手不停地轉著爆米機,眼睛還要不時地觀察爐火和氣壓表,爐灰四處飄散,整天煙燻火烤,搞得蓬頭垢面。

爆米花的原理,其實非常簡單,據說起源於一個頑皮的小孩,冬天烤火時,在一個有蓋的鐵罐子中裝了一些玉米,放在火堆中煨烤,一段時間後隨著一聲巨響,玉米從罐中衝出,由於氣壓驟然降低,就爆成了米花。爆米花的機器是中間大,兩頭小,黑黑的,圓鼓鼓的,活像一顆炸彈。把玉米粒裝進爆鍋,扣好蓋子,然後爐子用一些麥秸引燃,加入木炭,一股火苗冉冉升起。接著把機器放在爐子上不停地旋轉,並不斷地拉動風箱,爐火越燒越旺,爆鍋的溫度也越升越高。

圍在旁邊的孩子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動,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達到一定壓力後,我父親把機頭套入一隻麻袋中,孩子們馬上用雙手緊緊地捂著耳朵,膽小的更是遠遠地躲到一邊。隨著“嘭”的一聲巨響,冒出一陣白煙,裡面的玉米“嗖”地衝到袋裡,剛才還金燦燦的玉米一下子就變成了白白胖胖的玉米花,一股濃香嫋嫋四散。

麻袋裡的米花是戶主的,但總有一些“漏網之魚”從空隙中蹦出,這自然是屬於孩子們的,大家蜂擁而上,一陣亂搶,不管米花上是否沾有泥土,也不管已經燒得灼熱的爆鍋就在旁邊。等在一邊的主人趕忙拿著畚箕等物來盛裝米花,小孩更是迫不及待地伸過手來偷偷地狠抓了一把,那副饞相令人見憐。孩子們奔走相告,各家各戶紛紛提來了玉米,排成了長隊,孩子們搶完一鍋後,又眼巴巴地瞄著下一鍋,因為那意味著又有一次機會,當然,更希望下一鍋就是自家的。爆米花也是一項技術活,因為不同的糧食爆花時的溫度各不相同,稍有不慎,就可能變為炭黑,那樣的話還得向村民們賠償。父親勤於探索,虛心請教,經過不斷嘗試,技術日臻成熟,爆出的米花又胖又松,深得村民們的喜愛。

但事有例外,有一次在石獅塘加工時,一個頑童在爐邊拍的皮球,一不小心滾跳到爐旁,觸及了機關,一聲巨響,米花沖天而出,一時間,整個廳堂米花遍地,小孩嚇得哇哇亂叫,幸虧有驚無險。

散文|父親當年爆米花

輾轉各村,不停地加工,每天起早貪黑,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若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加工,晚上把爆米機寄存於村民家中,步行回家,第二天一早又匆匆趕去。有時到了很遠的村莊,那就不能每晚回家,借宿於農戶家中,一個星期回家一次。我父親非常講究信用,答應過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有一次,浦江巖頭西黃村一戶人家因孩子結婚需要爆米花,早早地與父親預約。到大喜之日前兩天,父親忽然憶起,可此時已翻過大嶺,遠在30公里外的平湖寺前一帶加工,且生意非常紅火。為了信譽,父親果斷地停止當地的活,挑著擔子連忙趕回,夜宿於白巖殿下,第二天一早匆匆翻過白巖嶺,下午趕達西黃村。望眼欲穿的戶主大為感動,盛情款待。正因為這樣,每年總有許多人家特意等他去爆米花。

爆米花不但好吃,其加工過程更是讓孩童們時時充滿著一種希望,那清脆的響聲,那香美的口味,和孩子們童年的歡樂緊緊地維繫在一起。曾幾何時,民間手工業是多麼紅火,它催生了多少璀璨的民間文化,不論是修鎖補鍋,還是箍桶補傘,或是那“磨剪子,戧菜刀”……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如今許多民間手工業已銷聲匿跡,然而,“爆米花嘍!”那抑揚頓挫、拖著長音的吆喝聲,印在多少人的腦海裡,令多少人無法忘懷。(黃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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