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 清華最完美女孩遭人投毒兩次,25年後,真凶依然逍遙法外

清華最完美女孩遭人投毒兩次,25年後,真兇依然逍遙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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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12月11日晚上,北京音樂廳的一二•九晚會上,朱令獨奏了一曲古琴《廣陵散》。

2019年,我找到了朱令在25年前演出的這段視頻,默默地看完了這個女孩10分鐘的演奏。

她身穿白上衣、黑裙、戴眼鏡、紮了一個低馬尾。對比她其他照片來看,她的身形消瘦了許多。當時她已經被劇烈腹痛折磨了半個月,也已經三天吃不下東西,這消瘦是硬生生餓出來的。

清華最完美女孩遭人投毒兩次,25年後,真兇依然逍遙法外

儘管演出時她也在腹痛,卻絲毫沒有在鏡頭中表露出來。她從容不迫地走上臺,微微一鞠躬,優雅而謙虛。

天知道,當時體內已經中了鉈毒的她,是以什麼樣驚人的意念,完美地完成了10分鐘的演出。唯一可以看出端倪的是,她的頭頂中央似乎有脫髮後的白色頭皮,或許因為疼痛,她一直微微含著肩,沒有站直身體。

被東方時空節目稱為“清華大學最完美女生”的朱令在1994年底和1995年初兩次發病送醫,後被診斷為鉈中毒。雖然保住一條性命,卻變得疾病纏身、基本語言能力喪失、雙目近乎失明、智力嚴重受損(僅相當於六七歲)。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一次投毒,兩次,還是多次?中毒時間地點範圍是什麼?什麼人可能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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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令(真名朱令令),於1973年11月24日,出生在北京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

她的父親吳承之是溫州人,在上海長大,是國家地震局高級工程師 。她的母親朱明新,是中國遠洋公司高級工程師。1959年,她的父母在中國科技大學地球物理系讀書時相識。

朱令有一個姐姐隨父姓,叫吳今。根據網上一篇回憶錄,姐姐因出生時五斤重,故取名吳瑾。由於當年她的小學要求每個學生入學時會寫自己的名字,所以父母替她改了一個筆劃簡單的名字“吳今”。

妹妹的名字也跟著從“朱玲玲”改為“朱令令”,意思是比“今”多一點。但家人朋友通常都稱她朱令。

姐妹兩人都是學霸,且多才多藝。吳今一路從小學保送到高中。她高考是北京崇文區理科狀元,北京市前十名,1987年進入北京大學生物系。她會跳芭蕾、彈鋼琴,少女時期就能和外國人用英語對答如流

朱令在光明小學的同學王曉麗回憶中,從那時起已經顯示出天資聰穎、有創意、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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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13歲的朱令從北京光明小學畢業,進入姐姐曾就讀的北京市匯文中學。這是中國最早的一所教會中學,始建於1871年,重視“全人教育”的傳統,培養學生的多才多藝,梁思成、鄧力群、年維泗、高洪波等都是校友。

198年,朱令初三那年,在北京大學讀書的姐姐吳今墜崖身亡

1989年4月的一個週末,吳今和同學去野三坡春遊。

據朱家親友回憶:“回學校時分成了兩撥兒,一撥人先走,吳今本來是準備後走的,但她突然想起有事情沒做完,­要先趕回去,就獨自追趕先走的那些人,在追趕的過程中不幸墜崖。事後發現該懸崖非常隱蔽不易發現,現在在該景區她墜崖處,還有警示標誌。當時吳今出事後,她的同遊的同學均以為她隨另外一撥人走,到學校後又以為她回家了,直到上課發現她不在,才知道出事了,那時已經距離出事有三天了。事後公安機關排除了他殺的可能,也沒有自殺的理由,事情被定性為意外。”

(來源:《我知道的事情:中國de貴族—-朱玲玲為什麼叫朱令?》發表於新浪網2006年1月31日)

姐姐的意外身亡,對正讀初三的朱令的打擊很大。

據後來幫助朱令確診鉈中毒的同學貝志誠所言,他和朱令在初三時那一年同班,一度是前後桌座位。自從姐姐去世後,本來性格活潑的朱令變得有些內向。

1990至1992年間,朱令依然在匯文中學讀高中。據《東方時空》一檔節目“朱令的12年”所述,貝志誠和朱令在初中、高中都是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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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令當年選擇報考清華,而不是北大有兩種說法:一是她父親提過,姐姐在北大出的事,所以她迴避北大;二是她母親接受《博客天下》的採訪提到,北京小孩不到7歲不讓上學,朱令本來讀大學時就比外地的同學大一兩歲,很難接受1990年代初期北大長達一年的學前軍訓

1992年9月,19歲的朱令考取了清華大學化學系的“物理化學和儀器分析專業”, 她所在的“物化2班”是清華大學化學系92級唯一的本科班。

物化2班最初共29人,包括兩名保送生。

不久有一個女生從數學系轉入,一年後又有一個女生從水利系轉入,人數達到31人,其中20個男生,11個女生。

自外系轉入的兩個女生(某紅和某梅)仍分別住在6號樓和7號樓的原班宿舍。

最初在物化2班的9個女同學分別住在6號樓的三個女生宿舍。

6號樓114室:朱令(北京)、孫維(北京)、劉慶(化名,陝西寶雞)、周欣(化名,新疆昌吉蒙古族)。

6號樓116室:劉立、高小紅、王彩、徐之(皆為化名)。

6號樓123室:李思思(化名)。

再看看朱令所在的114室的情況。由於孫維和朱令都來自北京,又都出生於1973年,感覺比較親近,剛開始經常一起玩。更巧合的是,兩人父親都在地震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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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為孫維,藍衣墨鏡為朱令,大約拍於大一

劉慶和周欣出生於1975年。

當時孫維和朱令睡上鋪,劉慶和周欣睡下鋪。

上鋪:孫維

下鋪:陝西劉慶

上鋪:朱令

下鋪:新疆周欣

(也有說下鋪的位置對調)

據去過114寢室的朱令母親朱明新回憶,“兩張雙層架子床靠著兩面牆……朱令在床鋪上支起了一個小架子,經常參加文藝表演的她會在架子上擺放各種化妝品,例如一支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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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朱令鉈中毒真相調查報告之一 (朱令律師張捷博客)

這間寢室靠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桌子,朱令有時會把她的水杯放在桌上;進門右手的長桌上擺放著寢室裡4位姐妹使用的洗澡籃;朱令的隱形眼鏡小盒則放在進門左手的公用架子的最上方。”

(《朱令和她的三個室友》載於《博客天下》2013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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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總會遇到一些人特別被上天優待,似乎做什麼都可以輕輕鬆鬆成為佼佼者。朱令便是那樣的人。

朱令和姐姐一樣會彈鋼琴。在12歲時,她偶然聽到了古琴,覺得很好聽。父母替她報了班後,她的琴藝飛漲,到後來和古琴老師就成了切磋關係,老師也不收她學費了。

1992年秋天,朱令進入清華學生樂團民樂隊,又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了小鑔和中阮,成為中阮首席,一舉成為樂隊不可缺少的骨幹。

1993年5月,朱令所在的清華民樂隊在北京高校民樂匯演,一舉囊括了全部一、二等獎。朱令個人參加了很多的獨奏和合奏節目,包括清華民樂隊的傳統曲目《老虎磨牙》。

(《清華女生鉈中毒後無望掙扎11年》載於《華夏時報》2006年4月10日)

1993年夏,朱令和民樂隊另一隊員從昌平軍訓基地趕回學校,為來訪的美國的一個爵士樂團展示了中國傳統民樂。軍訓後,朱令和清華藝術團一起去鄭州巡迴演出,所到之處包括嵩山少林寺以及嵩陽書院等地。

(網友整理)

1994年,朱令獲得全國高校藝術表演獨奏組二等獎。

朱令的愛情也收穫於在民樂隊期間,她的男友是比她大3歲的學長黃成德(化名),《老虎磨牙》這出節目裡的“老虎”。

音樂方面的天賦只是朱令的一個方面,她還是北京市游泳二級運動員。

她的英語好,也在學德語,希望以後去德國留學。儘管她的課外活動比班級裡其他人都多,但她的成績始終名列前茅,也是114室四個人中成績最好的。

班級裡的男生看到一張王菲的雜誌封面後,覺得朱令長得像王菲。

她當年的同班同學陳鵬評價朱令,“她的美是自外及內的,是全方位的,迄今為止,我還未曾見過如此完美地優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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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令在1993年下半年,把同宿舍孫維介紹進了清華大學民樂隊。孫維以前沒有學過樂器,進去後現學的中阮。但她主要還是對派對和其他文藝活動感興趣,學習中阮並不上心。

一位民樂隊負責人在接受《博客天下》採訪時表示,“在他的印象裡,在民樂隊,這對室友似乎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親密。”

1994年夏,孫維捐款幾千元人民幣給民樂隊。

據2005年的《孫維的聲明》,孫維在大三(1994年9月開學後)“因為覺得功課緊張,主動退出民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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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10月1日,國家開始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安全行業標準。在(GA57-93)《極毒物品級分類與品名編號》、GA58-93《劇毒物品品名錶》中,鉈鹽與氰化物同列A類。

1994年春,一個老師在大二下學期的分析化學課上向物化2班的同學講述了鉈的毒性。

“當時授課的鬱老師在講重金屬離子的分析時提到,六十年代清華曾有過一次鉈中毒事故。當時有個學生在打掃一個閒置很久的通風櫃煙道時吸入了少量鉈的氧化物,當晚就死亡了。他當時只是提醒學生在實驗室工作時要注意安全保護,並沒有講任何鉈中毒的症狀,相信他對之也不甚瞭解。”

(物化2班同學“傾斜的邊” 2006年1月14日發表於天涯論壇)

1994年9月,孫維進入童愛軍、李隆弟教授的課題組實習。1994到1995年,童愛軍李隆弟進行一個項目研究,“一類新的流體室溫磷光法——無保護介質流體室溫磷光 李隆弟 趙瑜 童愛軍 (清華大學化學系北京100084)”,實驗的材料裡包括鉈鹽。

課題組成員分別是兩名教師(李隆弟和童愛軍)、三名女研究生(87級女生陳某、88級女生趙某、89級女生朱某);兩名本科學生:90級男生吳某、孫維。

也差不多在這時,孫維自稱“因為覺得功課緊張”,退出了民樂隊,沒有再參與民樂隊練習。由於她本來在樂隊裡的存在感就不強,其他人都沒留意到她的離開。

1994年10月,朱令曾出現兩次短暫的失明。

王一風(化名,朱令班中質疑孫維的同學)向《羊城晚報》記者講述了一個細節:清華大學1994年9月開學一個月後,朱令的眼睛突然出現暫時性失明,隨後幾天視力模糊不清,為此朱令曾到校醫院做眼科檢查,當時未查出原因,後來慢慢好轉。隔了一段時間,又同樣發作一次;這回引起了朱令的重視,她特意到清華大學指定醫院北醫三院的眼科做檢查,但專業眼科醫生仍然沒有查明任何原因。

王一風認為,之前的視力變化,現在分析起來很可能是有人在朱令的隱形眼鏡消毒液裡面下了毒。

報道沒有提到,朱令當時除了眼睛失明外,還有沒有疼痛、脫髮等其他症狀。我們只能推測,哪怕有,也是不明顯的,不如眼睛失明一事影響她

一個熱愛運動、身體健康的年輕女孩,眼睛兩次突然失明和視力模糊是很反常的,很可能有人對她做了什麼。

那她為什麼沒有其他症狀?真的在隱形眼鏡盒裡下毒嗎?

方舟子寫過,鉈中毒之所以會導致失明,是因為鉈隨血液循環觸及視網膜,損傷視神經。但如果是眼球接觸鉈的話,眼睛受到刺激,會腫脹、疼痛,隱形眼鏡還能戴得住嗎?

我也去查了一些鉈的論文,想看看如果眼睛碰到鉈後究竟是什麼症狀,但這種案例真的很難找,一般都是口服、吸入、皮膚接觸。

最後我在美國疾病防治中心官網上,在鉈頁面,看到一句話

EYE EXPOSURE:

  • Acute eye exposure is unlikely to result in any local or systemic effects other than mild local irritation.

(眼睛急性接觸鉈後不會造成局部或系統的影響,只是會帶來輕微的局部刺激。)

眼睛直接接觸鉈不會造成這結果。

所以方舟子的這個觀點基本是對的,可以排除她的短暫失明是有人給她的隱形眼鏡液盒下鉈鹽。

那麼朱令雙目失明是什麼引起?

是有人在1994年10月開始給她投了其他種類的毒藥?

是有人在10月以前就給她投小劑量的鉈毒,造成慢性中毒?

慢性中毒可能導致失明的症狀比疼痛更早出現嗎?

這些問題先擱置一下,看看更明確的兩次鉈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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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普遍認為朱令第一次鉈中毒反應是在她21歲生日那天。

1994年11月24日是朱令生日。朱令父親去清華大學找她,一是為了取幾張北京音樂廳清華大學“一二•九”演出的門票,二是為了和她吃飯,替她過個生日。

由於朱令接下來還有排練,她便與父親在學校附近找個餐館倉促吃了晚飯。

當吳承之拿著菜單點菜時,“朱令就開始了肚子痛”。

(《朱令事件再起波瀾》載於《法制早報》2006年1月23日)

這句話如果準確,則說明,她去赴約前並沒有肚子疼,疼痛症狀第一次出現。

朱令打算與父親儘快吃完晚飯便趕回樂團,卻因為“肚子疼”,“難受”,“什麼也吃不下”。

這次疼痛後她去校醫院檢查,沒查出什麼。

到了12月5日,她不僅肚子“持續性隱痛伴陣發性絞痛”,還有腹、腰、四肢關節都在痛,同時大量掉頭髮。

(《新民晚報》)

12月8日開始,她因疼痛無法進食,並掉了許多頭髮,但距離一二•九演出只有三天了,她硬扛了下來。

1994年12月11日,北京音樂廳,朱令作為校民樂團的骨幹之一不僅合奏了多個曲目,還獨奏了《廣陵散》。雖然她已經三天沒吃飯,但是她以驚人的毅力、強忍著腹疼完成演出。

在臺下觀賞演出的母親是含著眼淚看完的,演出結束後立刻去後臺叫朱令回家,但朱令堅持要和同學一起回學校,要為期末考試做準備。當晚她由於疼痛缺席了慶功晚宴。

由此可見,從1994年11月24日第一次肚子劇疼開始,疼痛應當是持續發生且不斷加重、擴散的,朱令憑意志一直堅持到12月11日演出,熬了整整18天。

從中可以看出朱令的性格,非常要強,心氣高,能忍,顧全大局。

演出一結束,她的意志鬆懈下來,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的感受,於是這疼痛變得不可忍受。

第二天(12月12日),朱令就因為疼得受不了自己回家了。

輾轉幾家醫院後,1994年12月23日,朱令因“腹痛,脫髮,關節疼痛待查”為名入住同仁醫院消化內科,她當時一頭長髮已經全部掉光了。

(《新聞週刊》2006/1/18)

一個月後,朱令擔心學校落下的考試和功課,病情稍有好轉,就堅決要求出院。於是,他們在1月23日回家。

到家後疼痛依舊存在,但頭髮已經長出來了一點,這說明人體自身進入了清除階段,已慢慢把鉈毒排出體外。

7

大三下學期開學在即。朱令有一大堆計劃要實現。孫維在大三上學期退出了民樂團,而朱令也打算在下學期退出民樂團,把主要精力放在學習上。她還想著選修計算機和其他課程,選修清華的雙學位,並攻讀研究生。

(《朱令和她的三個室友》載於《博客天下》2013年6月5日)

朱令本來年紀就比許多同學大,又被生病耽誤了她的計劃,她的心情急躁,鬧著要回學校。朱母雖然擔心,但沒有堅持,讓她回去上學了。

1995年2月20日(週一)清華大學開學。

1995年2月20日至3月6日,朱令返校後,兩個週末回家住,差不多有8天的時間呆在清華校園內。目前認為的朱令二次中毒就發生在這期間。

那麼她在這幾天內的活動範圍到底如何?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這時的朱令由於疼痛,大多數時間呆在宿舍的床上看書,補習因住院缺考的幾門課。

朱明­新幾乎每天下班後都會跑到清華看望女兒,給她送中藥、送麵包。朱令宿舍給朱明新的印象是“挺亂,水杯隨便放在桌子上”。朱令疼得連下床,去床底拿書都很困難。

(《尋找鉈毒,朱令的發病與確診》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3)

但這期間朱令並非除了宿舍樓完全沒有外出。

朱令在電話裡跟母親說:“樂隊同學要幫我打飯,我不­要他們幫忙,我自己打飯。”

此外,她每天去團委辦公室(“樂隊同學那裡”)用電爐熱從家裡帶過來的瓶裝中藥。

(《清華女生鉈中毒事件調查》載於《新民週刊》2006年1月18日)

朱令去系裡總共上了三次課:一次實驗課、一次準備補考的答疑課以及一次物化課的補考,其他時間都是整日躺在宿舍床上。

(《清華才女朱令鉈中毒案真相調查》載於《法制日報》2006年1月26日)

而當時朱令吃的、喝的是什麼?

身體虛弱的朱令,每日早飯是母親帶給她的麵包和壯骨粉沖劑,午飯和晚飯都是勉強撐起,買飯菜端回宿舍半躺著吃,口渴時喝的是同宿舍人幫忙打的水。清華大學宿舍管理嚴格,男生不能自由出入。

(《重訪10年前清華女生朱令“鉈中毒”案》載於《南方人物週刊》2006年1月10日)

2005年在孫維的聲明發布後,116宿舍的女生高小紅(ID:小熊皮埃爾)在2006年1月2日在天涯論壇跟帖說:“朱令94年底第一次發病,寒假之後回學校上學,當時身體看起來在康復中,可以去教室上課,去公共浴室洗澡等等,並非網上傳言說的只能在宿舍臥床不起。”

此外,朱令在民樂團的徒弟陳琳,也在1995年開學前的某一天(還在寒假期間)和朱令在清華校園撞見過。可見在2月20日開學前,朱令也去過清華。

當時,“朱令跟她男朋友一起,穿了一件大的羽絨服,帶了一頂帽子——可能因為頭髮都掉光了。陳琳迎面打招呼,問身體好點了嗎?朱令回答“好多了”。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朱令。”

(《朱令和她的三個室友》載於《博客天下》)

8

1995年2月20日開學。

她在學校完整度過的前四天是20、21、22、23。

第一個週五2月24,朱令打車回到家中。她回家時還帶著實驗報告,但並沒有寫報告的力氣。25(週六)、26(週日)她住在家中,“當時感覺她好像被病折磨得輕了一點,可以自己慢慢走路了。”

1995年2月只有28天。

1995年2月27日(週一)回到學校、28日(週二)、3月1日(週三)朱令在學校。

《南方人物週刊》的報道提到,3月2日(週四),朱令“已明顯感到身體不適”。我相信這篇的時間寫錯了。再次一次出現疼痛,應當是3月6日那天,這才符合後來看急診的時間。

第二個週末3月3日(週五),朱令也回家了。3月4(週六)、5日(週日),朱令在家中,可能在週日晚上返回學校。

多家媒體都提到,3月6日(週一)疑似為第二次中毒起反應時間。

她回到學校沒過兩天,就給母親打電話說:“又開始疼了,而且這一次比第一次更厲害。”

(《尋找鉈毒,朱令的發病與確診》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3)

“這次是全身都疼,特別是腳,碰到腳指頭她都疼得受不了,連被子都不能蓋。”

(《華夏時報》2006)

3月7日下午,朱令不得已回家。

回到家的當天晚上,朱令半夜疼的無法忍受,尤其是兩隻腳,就叫了救護車,先拉到了北醫三院看急診,因為疼又叫救護車去清華校醫院,但因為沒病床只能回家。

(《清華朱令被投毒案件始末》、《尋找鉈毒,朱令的發病與確診》、《法制早報》2006)

自此,朱令再也沒有恢復健康,而是開始了漫漫求醫路。

綜上,朱令在校內的時間為2月20(週一)、2月21(週二)、2月22(週三)、2月23(週四)、2月27日(週一)、28日(週二)、3月1日(週三)、3月2日(週四)這8天。加上3月3日可能上午才離開學校,3月5日可能晚上已經回到宿舍,都有半天在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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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前提到,在這八天中,她的大部分時間在宿舍床上度過,喝的是宿舍女生幫忙打的水,吃的是父母拿來的麵包和自己去學校打的飯。她每天除了出門打飯,還去樂隊同學那裡加熱中藥。


如果真的如專家認為的有兩次投毒的話,第一次她的活動範圍大、且時間久遠無法追蹤,第二次中毒她的活動範圍和時間範圍明顯小很多。

如果是一次性大劑量投毒的話,她在3月3日上午和3月5日晚上被人投毒的可能性比較高。從我讀的那些論文看,大劑量投毒的話,潛伏期不會很長,腹痛症狀應當很快出現。

但如果是多次、少量投毒;或者一次投毒,多次接觸的話,就說不準了。

9

1995年3月8日白天,疼痛難忍的朱令前往協和醫院神經內科急診科就醫,急診醫生推薦了神經內科主任李舜偉。當天朱令回家服藥,病症不見緩解。

1995年3月9日,朱令父母帶她掛李舜偉的專家號。李舜偉告訴朱明新,朱令的症狀“太像60年代清華大學的一例鉈鹽中毒病例了”,寫下:高度懷疑是輕金屬中毒,如鉈、鈹等,請勞衛所張壽林所長、丁茂柏等教授會診”。

(《新民週刊》)

張壽林當時覺得可能是鉈中毒,但病程又不像,因為一般急性鉈中毒會短時間爆發,不太可能會從1994年11月持續到現在才變嚴重,當然他們沒有考慮到是持續中毒。他當時提議請朝陽醫院查鉈含量。

同時清華大學出具證明,朱令在實驗中沒有接觸過鉈鹽,並表示化學毒品管理嚴格。

1995年3月11日左右,再看急診,說話顛三倒四,神志不清。

1995年3月13日,頭暈,視物旋轉,模糊。

1995年3月14日,雙眼不自主上翻。

1995年3月15日,正式入住協和醫院時,劇烈疼痛,曾經長出來的頭髮再次掉光。

1995年3月22日,“朱令吃東西開始嗆。這期間,朱令發病一直得不到有力救治,開始出現了神志模糊、對答不切題等反應,又伴有嚴重的腹痛和脫髮症狀。”

1995年3月23日,朱令接受氣管切開手術,並做了氣胸手術。

1995年3月24日,協和醫院在查不出病因的情況下,對朱令採用血漿置換療法,前後8次,每次均在1000cc以上的換血量。換血對於維持她的生命還是起到作用的,只是令她感染了丙肝。

1995年3月25日,朱令出現吸氧不穩定,幸好守護在側的父親及時發現,才避免了一次危情。

1995年3月26日,轉入重症監護室,接上呼吸機,當時是按急性散播性腦脊椎炎治療。

兩天以後,朱令陷入長達數個月的深度昏迷症狀。

在住院期間,她被要求各種檢查,從腎穿刺、腦活組織檢查,有些損傷太大,被家屬拒絕。但是卻一直沒有進行金屬檢測,只是檢查過砷中毒,被排除。

(《三聯生活週刊》2001)

1995年3月底,朱令宿舍的一個女同學給吳承之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朱令剩下的麵包,我們幾個分了吃了。”

“很明顯,有人在銷燬證據,”吳承之向記者回憶這個細節時強調。

(來源:《法制週報》2006年1月26日)

目未查明到底是誰打的電話,是孫維、劉慶、周欣之一,或是其他女生冒名室友?

1995年4月3日,協和醫院舉行第一次院外會診。當時也有專家懷疑中毒,但還是因為第一無接觸史(清華此前出具證明),第二進程不像,而排除。

(《三聯生活週刊》2013年)

10

這時,貝志誠出場了。他和朱令在初三時坐前後桌,當時在北京大學的力學系讀書。照他自己的說法,兩人在畢業後聯繫很少,只偶然碰見過一次。

1995年4月初的一個週末,貝志誠從中學同學那裡聽說朱令的病情,甚至聽說可能是“最後一面”了,便相約一起去看望住在ICU的朱令。

他看到那個昔日優秀健康的女孩幾乎裸體躺在床上,光頭,身上插滿各種管子……他很害怕,也很受震動,希望能為她做點什麼。

清華最完美女孩遭人投毒兩次,25年後,真兇依然逍遙法外

他想到自己有個同學可以接觸網絡,或許可以把朱令的病情發給全世界醫生診斷,便從朱令母親處得到一份病歷書複印件。

1995年4月10日,貝志誠找到能用UNIX上網的同學蔡全清,請他描述朱令病情,在互聯網上發電子郵件向全世界的專家求助。

信發出後,很快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回覆郵件。

1995年4月10日,前美國海軍醫生、生物測定學和預防醫學助理教授Dr. Steve Cunnion 回信,他是最早診斷為“鉈中毒”的專家。

同宿舍一同學編寫了一個軟件,利用關鍵詞對郵件分類。後發現10天內收到18個國家的專家回信1635封,約30%認定是鉈中毒。

(《南方週末》1995年6月9日)

1995年4月25日,朱令的男友黃成德等人從貝志誠那裡取回信件,逐一閱讀,後寫了一封書面報告,提及211封郵件認為:朱令是鉈中毒。

1995年4月27日,朱令父母找到了可以檢測鉈的北京職業病防治所的陳震陽。其實早在1995年4月5日,陳震陽的夫人崔教授就在報紙上看到朱令的怪病,第一印象就是這個女孩是鉈中毒。她立即找到了朱令的會診醫生,告訴他們自己的分析和判斷。

“但是,醫生告訴她,協和醫院已經排除了這個可能,因為協和問過清華,清華非常肯定地說,清華化學系沒有鉈。既然沒有鉈,日常生活中人們又接觸不到這個東西,就不可能是鉈中毒。”

1995年4月28日,朱令父母蒐集了皮膚、指甲、此前脫落的長髮、血、尿、腦脊髓等樣本,送到陳震陽的實驗室。

當陳震陽先生看到頻譜儀打到盡頭時,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體內會有這麼多鉈? 絕對在1個致死量以上!

(《女友》1995年)

清華最完美女孩遭人投毒兩次,25年後,真兇依然逍遙法外

圖表來自陳震陽教授的論文《罕見的1例嚴重鉈中毒情況介紹》

朱令的各項鉈指標都超出正常範圍千百倍。陳震陽判斷,這麼大的量不可能是誤服或者接觸,這不是自殺,就是謀殺。由於鉈中毒過程極度痛苦、漫長,不可能有人採用這種方式自殺,因此一定是他人投毒。

得到這個信息後,朱令父母當晚就通過朱令舅媽找到時任清華大學化學系副系主任、主管學生工作的薛芳渝教授,提出報案的要求。

薛芳渝教授當即請示時任清華大學黨委副書記的賀美英和清華大學校長王大中,請示後薛芳渝立即打電話向兼任清華大學派出所副所長的保衛處長報案。

1995年4月29日晨,朱令的舅媽又與薛芳渝教授聯繫,要求立即遷出同宿舍的同學以保護現場,查封朱令在學校的物品,進一步化驗。

(《新民週刊》2006年1月18日)

1995年5月7日,北京市公安局14處和清華大學派出所受命立案。

在使用解藥普魯士藍化學劑進行排毒後,一個月後,朱令體內的毒含量基本排除,中毒症狀消失。但由於診斷花了太多時間(從住院到確診花了50天),造成了不可逆的巨大損害:神經系統完全摧毀,終身癱瘓,智力衰退,雙目接近失明等嚴重後遺症。

諷刺的是,朱家後來收到的治療費賬單高達50多萬元,但最後真正有用的解藥只需4元一支。

1995年4月28日,朱令“鉈中毒”的檢驗結果出來後,朱令父母就通過校方向清華派出所報了案,但由於宿舍內還住了人,校方並未封存宿舍。

理由是:“薛方渝說,不好安排,馬上要校慶了,而且他們班女生也安排了五一旅遊,不在宿舍,所以,不必封鎖現場。”

(朱令舅媽採訪)

在4月28日至5月7日立案之間這幾天,朱令的宿舍發生了一起盜竊案。可能就是發生在五一期間。失竊案的報案人是周欣。

宿舍裡丟失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呢?當時錢灑了一地,有同學夾在書本里的錢也沒丟,唯獨少了很多個人用品。

最早的報道是1998年6月《中國律師》:“宿舍未被封存。幾天後,一起蹊蹺的‘失竊案’便在其宿舍發生,朱令的水杯、中藥瓶莫名其妙地丟失了。”

“據當時勘察現場的民警跟我們說,錢撒了一地,其他同學的東西都沒丟,唯一不見的是朱令曾經用過的一些洗漱用品。”“朱令用過的不鏽鋼杯子也被扔到了床下,我們懷疑兇手在消滅投毒證據。”

(《新聞晨報》2006年1月11日)

薛方渝告訴朱令舅媽,孫維後來在打掃衛生時,在她自己的床底下找到了一個不鏽鋼杯子,“好像是掉床底下去了”。

(朱令舅媽採訪)

“清華大學一位老師事後告訴吳承之,朱令宿舍其他同學的東西都沒丟,唯一缺少了朱令的洗漱用品,還有一個不鏽鋼杯子滾落在床鋪下。”

(《法制早報》2006年1月23日報道《朱令事件再起波瀾》,不過這篇中還有其他錯誤,譬如把孫維被審訊8小時寫成發生在1998年8月)

被確認為朱令同學(網絡ID:傾斜的邊)曾提到:“當時的情況,由於從朱令中毒到公安立案偵察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等到警方來整理朱令的物品時,發現少了一些東西,主要是化妝品。”

以上這些信息基本是一致的,化妝品和洗漱用品的交集。

不確定98年提到的中藥瓶到底有沒有丟失。

僅從這次丟失,是無法判斷到底是宿舍人所為,還是外來人所為。

此後,公安部門將這些物品封箱後存在化學系辦公室,並給了朱家一份物品清單。

但到了1998年12月,朱明新為朱令辦理退學手續時,“發現朱令的相機、蜂蜜、咖啡等不見了。”

化學系對此的解釋是“系裡搬了幾次家,也許是裝修工人偷的”,並主動賠償朱家3000元。“由於清華主動賠償,態度很好,朱家就一直未將此事公開。

(《清華才女鉈中毒新現四大疑點》載於《青年週末》2006年4月13日)

我認為第二次偷竊的內容意義不大。因為1995年5月已經明確是有人投鉈毒,在朝這個方向偵查,第一次失竊後未被偷走的東西應當早已經經過化驗。所以對尋找兇手有意義的,是第一次失竊案中缺少的東西。

第二次偷竊可能真的如清華大學所解釋,是有工人佔小便宜順走了一些可吃可用的東西。

11

1995年5月7日立案後,學校保衛處和派出所開始瞭解情況,問詢過朱令的同學、室友、系裡和民樂團的很多人,其中也包括孫維和貝志誠。但問詢到了什麼內容,得出了什麼結論,從來沒有公開。

朱令的父親吳承之回憶,自己此前根本就沒懷疑過孫維。直到1995年夏秋時分,警察找到他的單位領導,問起吳承之在文革時是否與孫維的父親有過過節。這是第一次讓吳承之知道孫維。

(《清華才女鉈中毒新現四大疑點》載於《青年週末》2006/4/13)

1995年,這個消息在國內並沒有大範圍傳播。但由於互聯網診斷,導致海外的媒體如Fox News,美國的《讀者文摘》等都報道過。

1995年12月,《美國醫學》雜誌刊登文章,報道互聯網診斷朱令鉈中毒事件,首次提到謀殺說。

U.S.Medicine,“internet Diagnosis: New Link to China”, Vol. 31, No.23-24, Page.3 & 9, December, 1995.

這篇文章中提了一句:“看來,朱令是一次謀殺企圖的受害者,目前線索指向一個被拋棄的追求者。”

Zhu Ling, it seems, was the victim of a murder attempt, linked at this point to a jilted suitor.

1996年1月20日,在美國醫生羅伯特•芬克在網上提到《美國醫學》的那篇文章後,關於朱令案是謀殺未遂的說法就此流傳開來。

此案在接下來的兩年中似乎沒有任何進展。

1997年夏天,朱令這一屆的本科生即將畢業,所有人都將離校。

4月2日,公安局14處突然找到了實驗室裡的孫維,對她說“簡單瞭解情況,只是換個地方”後,把她帶回公安局訊問,並讓她在印有“犯罪嫌疑人”的單子上簽字。訊問持續8小時。孫維自稱,8小時後公安讓她通知家人接走。

公安在4、5月間還曾找周欣和劉慶瞭解情況。從2005年的天涯回帖看,這兩個室友是站在孫維一邊,對孫維的人品和性格做了背書。

此後,公安也再沒有找過孫維,此案似乎不了了之。而孫維在聲明中稱,“反而是我和我家人上百次地催促公安機關儘快依法辦案,查明真相,還我清白”。

清華最完美女孩遭人投毒兩次,25年後,真兇依然逍遙法外

朱令鉈中毒案是一起巨大的悲劇。在高智商人群中間,有人出於私利,滿懷惡意,利用了朱令的信任,通過精心謀劃,想要毀掉這個有如神助的女孩和她的一生。

朱令的才華、青春和生命之美,以及她的抱負和夢想,瞬間隕落。

由於24年沒有偵破,留給民間的是眾多猜測。而自從貝志誠公開了孫維的名字後,網絡上許多人認定孫維就是兇手。

2005年孫維發表自辯聲明,多名同班同學(包括兩個室友)站出來替她辯護,這些人在網上被網友稱為“鉈黨”。

這世界上,只有兇手最清楚,誰是兇手。

關於“朱令案”的案情回顧,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

故事中提到的幾個關鍵人物,以及案件偵破的具體過程,沒藥都做了特別分析,還在持續更新中,想看的可以去找他。

時至今日,真兇依然沒有落網,但這並不妨礙我們關注昨天發生過什麼。

在分析案情的時候,沒藥沒有預設任何立場,因為如果帶著先入為主的情緒,就難以理性討論種種可能性。而我們希望的是,能和大家一起,重新審視整個案子。

關於“朱令案”的某篇報道中,有這樣一段文字:“朱明新(朱令母親)嘆道:‘我覺得大家都快撐不下去了。’由於案情始終沒有突破性的進展,在網上關注朱令的人越來越少。朱明新擔心又會像前幾年時那樣,朱令的名字和遭遇再次被人們遺忘。”

我們知道,未來的某一天,真相終究會來,而我們需要做的是,持續關注,不要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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