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海霞
早清明，晚十月一，這個時間段，是人們給故去親人上墳的日子。
老家還有一個風俗，嫁出去的姑娘清明節不能回去上墳。這樣的風俗好像戒律一般，讓姑娘在思親的同時，增加淚點。
從前不知道，還有這麼奇怪的風俗，直到父親離開我們後，有一次回家喝酒，和堂嫂聊天的時候，她問我什麼時候再回來。我說工作忙，下次回來估計就清明瞭。
堂嫂當時就說，姑娘清明節不能回家祭祖，你不知道嗎？
我搖頭，納悶地說，不知道。
堂嫂說當年她孃家父親不在的時候，她清明回家燒紙，結果被家裡的長輩罵了一通，說姑娘清明回家上墳，會影響孃家兄弟們的運程，清明兒子上墳，十月初一“鬼節”的時候，姑娘才能回去燒紙。
這是一個令我落淚的風俗，但是卻心甘情願地遵循鄉親們的說辭，我不迷信，卻希望我的兄長們生活幸福，財運亨通。這也是父親生前的願望，所以，我們彼此都守著習俗，把愛與哀愁合併一起。
清明前夕，百花盛開，城市、鄉村一派明媚，菜花是鄉村的驕傲，從春風落下的那一刻，就迎風綻放，直到百花謝盡，依舊零零碎碎地開著。
父親的墳塋，掩映在油菜花叢中，周邊是綠油油的麥苗。前些日子回去，菜花剛好打苞，如今必定是黃燦燦一片了。
哥哥打電話問，家譜還有嗎？我說只剩下兩三本了。
他沉默一會說，那就留著吧！隨後又補充一句，我在老家。
心，似乎被什麼狠狠揪了一下，眼淚瞬間瀰漫眼眶，哥哥這是回家給父親上墳了。他和我一樣遵循故鄉的風俗，清明回家給父親燒紙錢。
這一刻似乎明白故鄉人重男輕女的心情了。養兒不只是為了防老，更深一層，或許就是死了後，墳上有鞭炮響聲吧！
小時候，清明節前夕，父親領著我們兄妹幾個去給奶奶上墳。那時候日子清苦，紙錢燒的也少。父親總是把兜裡最大面值的錢掏出來，皺皺巴巴的錢被父親抻了又抻，最後用力按在火紙上，用大手“啪啪”拍幾下。說這樣沓了真錢的火紙，燒了後奶奶才能用到。
村外好多墳丘挨在一起，父親在奶奶墳前點燃火紙後，會讓我們兄妹幾個各自點一張，拿到旁邊的墳上燒燒，說那都是奶奶的鄰居，漏一村不漏一鄰，收了父親燒給他們的錢後，奶奶有什麼事兒，能互相照應。
這樣的說辭，對我來說，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許多年後，當父親也睡到地下的時候，深深的體會到失去至親的痛苦，和那種渴望他在遠方一切都好的願望。
於是，每一次燒紙，都學著父親的樣子，給他周邊的鄰居燒幾張紙錢，遠親不如近鄰，把一份內心的焦灼，寄託給冥冥中的希望。
如今，又至清明，藍盈盈的天空，浮動著一團團潔白的雲。草木吐綠，花香四野。一縷又一縷火紙菸霧，飄飄然然，鞭炮聲聲，催落一地思親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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