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身邊總是有一些人，尤其是年青人的戾氣似乎越來越重。常常三句話不對，就開始爆粗口，甚至直接開始擼起袖子準備動手幹一場了。
比如，今天早上我出門，乘坐電梯到一層，電梯剛停下，門一開，只見電梯口一個年輕人牽著一隻大型牧羊犬。此時那隻牧羊犬不知為何猛地躍起，凌空做了個抓撲的動作，我在前邊又沒提防直接被嚇了一大跳。我身邊一個小女孩哇的一聲就被嚇哭了。這時候，孩子的媽媽，安慰孩子的同時，對那個年輕人說了幾句。大意是“這是居民區，早上這麼多人，你的狗這麼大，怪嚇人的，最好拴上鐵鏈。而且電梯下來的時候，你稍微讓狗讓一邊。不要站在門口，容易嚇著孩子……”
“你麻痺的……XXX……XXX……”年輕人頓時怒火中燒，一頓咆哮，
“我等電梯，不站在這裡站在哪裡！”
“我站在哪裡，你管的著嗎！”
“我花自己的錢，養自己的狗，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你算老幾！”
“你是不想捱揍挨。”
年輕人越說越激動，臉色也愈發陰沉鐵青，很快只見他挽起袖子，握緊拳頭，青筋暴出……
當然，電梯裡好在還有幾個人，在大家的極力勸解下，年輕人罵罵咧咧地才走進電梯走了。
看那個年輕人乘電梯上去了，大家才對那位母親說：“別往心裡去，人的素質低了，戾氣太重。”
還有，
我等車的車站不遠處是一個十字路口。當左轉燈亮起的時候，排在最前邊一名司機大概是在看手機，沒發現遲疑了好幾秒。結果他後邊的車頓時一陣狂按喇叭。這時，後邊一輛白色小車的年輕人車主，開門跳了出來，直接跑到前邊，敲著那名司機的窗戶就是一頓罵：
“後邊這麼長的車隊，你Y的都沒看見！”
“你Y的，沒長眼睛嗎？”
“你Y作死啊，信不信我立刻抽死你！”
……
前面那邊司機先是不住道歉，後來大概被激怒了，也開門跳了出來對罵，結果兩個人立刻就動起手來。他們各自車上的人一見不妙，趕緊下車，拉開了他們……
我又想起此前有一次去一臨時早市買菜。
那一天賣肉的是一個年輕人。我正準備買一點五花肉。這時，旁邊一個老頭拿起一塊肉看了看又放下，然後又拿起另一塊。折騰了三五次之後，大概又多問了幾次價格，只見那年輕人明顯就不耐煩了。“你這老頭怎麼這麼煩，愛買就買，不愛買就別在這裡囉囉嗦嗦，聒噪不休。”
老頭聽了幾句也不高興了，回了幾句，“年輕人，誰都會老。年輕人，要尊重老年人。年輕人，要有點修養。等等。”
只見那年輕人橫眉倒豎，順手抄起一把殺豬刀，“你這老不死的，還在這吵吵吵，我看著就來氣！”“你今天是來找茬來了，是吧！”
旁邊的人一見不妙，趕緊拉住老人往一邊去了。
這些一連串的事情，讓我陷入了沉思。這些年輕人為什麼這麼容易發怒？如果把這種怒火稱為戾氣，那麼為什麼年輕人現在的戾氣這麼重？
我一直在想，這些事情是一個兩個孤例，還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象呢？
二
正當我以為年輕人的戾氣越來越重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沒想到當我越想越多的時候，漸漸地我又發現了其實還有一個更尷尬的事實，那就是被磨損的越來越沒有脾氣的中年人。
比如，我剛好知道一個個例，在一個屁大點的公司裡，有一個三四十歲的人還是普通員工，他的幾個上司都是剛剛大學畢業沒兩年的年輕人。每天，年輕的上司只要找個理由讓這中年人早點上班就早點上班，讓晚點回去就晚點回去，讓週末加班就週末加班。而且，這個中年人隨便做什麼，上司們看都沒看，讓他修改他就修改，讓他重做他就重做。這人也就習慣了點頭哈腰，毫不爭議，尤其是還須每天裝成笑臉。
我還有一個朋友，在一個大型的企業呆了十多年，終於做到了一個小部門頭目。但是，他自己說，自己過的日子真是一個慘。每天被老闆巡視時，只要逮住個小事就會被直接叫過去，給罵個狗血淋頭。當然除了他，還有好多人跟他一樣被罵。而且，每個被罵的人，無一例外，無論對錯，半點也不敢分辨，哪怕是五十多歲的人，也至始至終恭恭敬敬而畏畏縮縮。他說，日復一日，現在的日子每天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我曾經問他：“既然這麼苦，為何不換一家？”
他笑了笑：“職位、待遇、資源人脈都在這，怎麼換？再說換一家有多大概率更慘？或者天下烏鴉有白的嗎？”
最後他喟然長嘆，坦然道，“以前，每次受了委屈，我的想法也很多。現在，只要我看到每月的房貸，看到孩子上學的費用，看到家裡老父母的病單……我就絲毫不能再動彈再蹦躂了。”
“我才明白，說什麼尊嚴，說什麼個性，說什麼人生，那些原來都是童話。”
“這是一個陷阱。”
那一瞬間，讓我突然想起了魯迅筆下的閏土，少年時，閏土是那麼活潑機靈、樸實勇敢、聰明能幹且見多識廣。然而，二十多年後的中年閏土，又粗又笨，態度恭敬，臉上刻著許多很深的皺紋，已經完全像一個木偶人了。
記得小時候，看《故鄉》的時候，我還曾笑話中年閏土的變化。
“這是一個陷阱。”這時候我才突然明白，時光變遷，儘管很多事情發生了變化，但是也是有一些東西是相通的， 從少年到中年，我終於讀懂了閏土。
如此看來，
青年人的戾氣再重，或許都帶著一種青春狂放的色彩，大不了是一種成長的代價。倘若他們真的把控不了而做了蠢事，自然會有讓他們後悔的地方和後悔的時候。
但是中年人就不一樣了。
一旦陷入一種身心疲憊，而又無能為力的中年，“這是一個陷阱。”
或許，最恐懼的，
是這陷阱還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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